正值七夕當晚,國宮有件大事發生。
右相一家於一個時辰之內消失得無影無蹤,更是將所有的兵權錢財全部充於國庫。
而即墨,早早便在鵲橋江畔坐着。
瞧着有情人放下一盞盞花燈,終於在兩個時辰後露出了一抹淺笑。
“你還真來啊!”即墨轉身,眼前站着的正是白天遇見的那小姑娘。
一樣的神情一樣的語氣,小姑娘道:“爲什麼不來。”
即墨一笑,再一次上下打量這位小姑娘一分,然後便是她開了口:“我原以爲你會把右相一家全部殺掉。”
今晚右相一家被流放不假,但至少性命是全部保存了的。
至於這小姑娘爲何會曉得右相一家的事情其實也不奇怪。即墨本就盯上了那右相之女,正好又趕上右相一家被國宮流放的消息傳出,她自然是能將這幾件事情與即墨聯繫到一起去的。
只是不想,國宮之外的一片熱鬧景象竟是與如今國宮內的混亂情形形成了鮮明對比。
誰能想到不過是短短的幾個時辰,當朝右相一家便會遭受到如此大的發難?
不過,這次右相遭到發難倒是讓不少曾經受到右相欺壓的尋常百姓心中大呼痛快。
小姑娘瞧着即墨,他眸中的笑意很是明顯。明明是一副早就算到她會來的心思卻偏偏要做出一副不曉得她會來的樣子。
即墨道:“我是個殺手,卻不殺兩種人。”
“一是無用之人,二是手無縛雞之力之人。”即墨含笑而語:“所以說,我對右相那一大家子根本沒有絲毫興趣。”說到這裡,即墨似乎覺得少說了一句,遂又趕緊補上一句:“當然,你放心,我殺人的基準在這裡,我自然也是不會殺你的。”
言罷,他便抱手在前,好生一副傲氣模樣。
她明白他的意思,便也沒有說什麼。即墨又伸手摸摸她的頭,像是教導一般開口:“喏,給你免費上一課。殺人的方式有很多,不一定只有將那人的性命奪走纔是殺人,毀掉一人所在乎的全部東西要比奪去一人的性命來得殘忍得多,記住了?”
即墨這麼光明正大的教壞小朋友,自己心中還沾沾自喜得厲害。
小姑娘也很是受教,認真點頭答上一句:“嗯,記住了。”
她的反應還是出乎即墨的意料。
這個小丫頭究竟是什麼來頭?這個問題開始在即墨心中困擾開來。只是,那時候的即墨又怎麼知道,到了後來後來,他最想知道的這個答案卻永遠都沒有辦法知道。
“什麼時候帶我去那個地方?”小姑娘問得認真,眸中絲毫笑意都沒有。準確的說應是什麼神情都不存在。
即便是做了這麼多年殺手的即墨看來,她的情緒和目的究竟是什麼,也是無從得知的。
只是,這個人很是對他的胃口。
他在司命閣混得很好,卻沒有一個志同道合的人。嘛,雖然說司命閣中都是殺手,但殺手也是因人而異的嘛。
即墨,便是司命閣殺手中最爲獨來獨往,最不受羈絆最風流瀟灑的一個。
事實是,能讓他感興趣的人和事的確不多,但這個小姑娘,卻很好的引起了他的注意。
如此難得一現的人,他又怎麼會輕易便放走了?自然是要想辦法留在身邊的。
且,看她的樣子也像是沒有去處的人,更是很急切的想要跟着他進入那個全是殺手的地方。雖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可即墨還是信她。
怎麼說呢,或許這便是終於遇上一個志同道合的人之後,打從心底發出的信任吧。
即墨笑笑,道:“彆着急嘛,今天是七夕,難得的好機會,何不先把那些煩人的事情丟到腦後,自己開開心心玩一玩纔好?”
她不語,也難從面上分辨出她到底是願意還是不願意。
不過,怎麼說即墨也是擅於察言觀色的人,至少現在的一切都還在他的掌握之中。
買了花燈來,又買了些許用於裝飾的花紙來,分給她一支筆,即墨道:“一起畫吧,放花燈這種事情就是要兩個人一起纔好玩。”
她拿着一支筆卻是半響不動,似乎即墨這樣唐突的舉動惹得她很是不高興。
即墨自然是看了出來,卻還是裝作不知道的樣子。接着又喊她一起做這樣做那樣的,出乎他意料的是,這小丫頭雖然很是不願意,但到最後都沒有發脾氣,也沒有甩手不幹的意思。
這一點,倒是很有趣。
成千上萬的煙花在黑得深邃的夜空綻開,看熱鬧的人圍了一圈又一圈,一時之間鵲橋周圍人潮熙熙攘攘,一點空隙都不留。
即墨與小姑娘站在江畔另一端看煙花,突然間,即墨道:“你不開心的時候也不會發脾氣?”
小姑娘不語。
即墨也不在意,便接着說:“你年紀這麼小,倒是挺堅韌的。一般來說,你這種年紀的人最是嬌慣,最是不好相處,你倒是個例外嘛。”
即墨說得好生打趣,然而立馬又被她給打趣回去:“你年紀也不大,也是很堅韌。”
“你說話倒是不讓人啊!”即墨哭笑不得,卻又打從心底高興,自己與這小丫頭十分合拍。
他心底喊這姑娘爲小丫頭,但其實他自己也歲數不大,要是真要說出來比一比,他最多隻長她兩歲。
不過是因爲常年在司命閣那種充滿了死亡氣息的地方生活着,所以看起來要更加老成罷了。
佯咳兩聲,他瞧一眼她,眼角又不自覺流露出笑意。原因是什麼,他從沒去想過。
“我同閣主說了。”即墨道:“你可以跟我進司命閣。”
此言一出,小姑娘眸中頓時一亮。這應該是即墨看見過她最明顯的神情變化了。
司命閣這個殺人的地方,到底是有什麼在吸引着她?
便是在那一刻開始,即墨很想要知道這個答案,可卻也總沒有得到一個合適的時機去問一問。
他道:“不過,司命閣的殺手都訓練有素,雖說你這小丫頭的天賦不錯,但這樣貿然讓你進去會不會拖司命閣的後腿卻還是未知數。”
即墨一邊說着一邊做出一個深思的模樣來。
“所以要如何?”她問。
“所以……”即墨答:“要你先跟我我練練,等什麼時候你有資格了,我便將你風風光光正式帶入司命閣。”
視線相匯,她眸中異常冷靜,他眸中卻是微微含笑。
似乎是在等着她給出一個接受與否的回答,似乎他又已經確定了她的答案。
最終,她移開視線,答:“好。”
意料之中的答案。
不過是短短一天的時間,即墨實在是想不到自己的興致竟會有這麼大。遇上這麼一個莫名其妙卻莫名與自己合拍的丫頭,明明跟丟了目標人物卻一點都不着急。嘛,反正事情已經圓滿結束了。
如今,他所感興趣的,便只有這個今日才見到的丫頭而已。
過了一會,即墨忽然想起一件事來,遂問:“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遇見的這一整天他都沒問她的名字是什麼,畢竟在這之後兩人是要好好相處的,總該要有個稱呼纔對。
這一次,小姑娘那處卻陷入了難得的沉默之中。
這句話,難道問錯了?即墨心想。
他道:“怎麼,不好回答?”
她回:“不是。我沒有名字。”
沒有名字?難道她長到這麼大都沒有名字嗎?
這個人身上的謎團越來越多,卻是叫即墨一點都沒有退卻的意思。
瞧一眼四下,最終將視線鎖在面前的一江淺淺靜靜的畔水上,然後他含笑開口:“既然沒名字,從今日起取一個便是了。”
“你看,花江雨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