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一落,風華君手中的森森幽紅便如破勢一般向着天煞源流那處貫穿而去!
被靈泉死死束縛住手腳的天煞源流哪裡都躲不了,只能眼看這他唯一的剋星無限接近自己,一切映像都在他眸中無限放大,最終“刺”的一聲貫穿了他周身,亦是讓他身上帶着的無數邪氣盡數得以釋放!
正是在那一瞬間,死生老人將束縛住天煞源流的靈泉全部收回來,形成一張天羅地網將所有從他體內散發而出的邪氣全部網住,以靈力爲其淨化。
一時之間風風雲涌動,天邊的紅色漸漸轉暗卻顯得異常苦澀壓抑。風華君手中還有點點幽紅之光,不出一會天煞源流便現出了真身,一副空洞的森森骨架。
是啊,他本就是集世間無數的惡念而形成的人,如今惡念被抽空,他所剩下的便只有這麼一副再空洞陰森不過的白骨架子。
“不可能,不可能!”沒了靈泉的束縛天煞源流依舊被風華君的靈力所束,他萬般不可置信,瞧着自己被剝去的惡念,瞧着自己獨獨剩下這一身的骨架,整俱白骨都在顫抖,“我怎麼可能會死!我是永生的,我怎麼可能會死!你們都有邪念,只要你們的邪念存在一絲一毫我就不可能死啊!怎麼可能會死!”
風華君面色已漸漸轉爲死白色,一襲白衣似乎有要被全數染紅的跡象。
他道:“貪嗔癡念,是人之四苦。而你的邪念是世間窮兇極惡之物,這招魂引今日便可以將你永遠鎮壓而下,再不會有重見天日的一天。”
“不可能會這樣!”天煞源流仍在做着最後的掙扎,“你就不怕死?我死了你也會死,我不相信你真的不怕死!”
風華君一笑,“那便試試。”
不過一瞬時間而已,風華君手上僅存在一點幽紅之光頓時化作一把鋒利的刃,與此同時帶出他手腕上纏繞着的不死軟劍,兩把世間絕頂的利刃相互交纏,最終向着一個目標而去!
半空之中忽然綻開一道至血光芒,而在那光芒完全沒入天煞源流那俱空洞的白骨架子之後隨即轉變爲陣陣白光。
帶着絲絲的溫暖之意卻又分明是冰涼入股的光芒,像極了破曉之際初生的第一縷陽光。
半空中的白骨消失不見,死生老人躍上半空將白骨之中蘊含的一粒精元收入手中。
而那白衣被染得鮮紅的少年,亦是在那一瞬間閉了眼。
身軀由半空墜落而下,同時束縛住九葉罌的結界在那一瞬間解開,她亦是追隨着風華君而去。
終於是趕上了。
擁着風華君坐在黃沙之中,感受着他微弱至極的呼吸聲,九葉罌下意識往他體內輸靈力。
不管是正還是邪,縱使她的靈力會使他墜入魔道她也不管!總之她就是要他活着!絕不能死!
分開了十一年之久終於得以再見,她絕不會允許他就這麼離開自己!
“停下來吧……”風華君閉着眼虛弱開口,似乎連睜開眼的力氣都沒有。
她搖頭,她不停,她怎麼能停,她怎麼能放着他不管!
“不要,不要……我不停,你別說話,我能救你,我不會讓你死!”九葉罌緊緊握住他已然冰涼的手,可顫抖的那人卻是她,“你再堅持一下好不好?再給我一點時間我就可以救你了,你再堅持一下,只要一下就好……”
九葉罌無窮無盡的給風華君輸送帶邪氣的靈力。
風華君微微一擡手,示意她不要再繼續了。
這一切都是無用的。
即便她耗盡渾身的靈力,儘管她將靈力全部渡給他,他已經到了無力迴天的地步。誰,都延續不了他的命。
“這段時間在川之淵……咳……咳……很難熬吧……”風華君依舊閉着眼,卻能準確的伸手撫上她的眼,爲她輕輕拭去眼角溫熱的淚,“傷,都好了麼?”
九葉罌死死抓住他撫上自己眼角的手,想要將他這冰冷無比的手暖和一分,可卻怎麼都暖和不了。
她道:“這一切都是你設的局是麼?我終於知道了破開川之淵的方法……只有第一個將川之淵秘術公之於衆的人才有資格破除是麼?而,我的自由是拿你的性命換來的啊……只有你死,我才能出來,你早就知道這一點是不是?”
風華君脣角邊上淡開一抹很淺很淡,卻很是平靜滿足的笑意,“囚了你這麼久,別恨我好麼……”
“我怎麼會恨你……”九葉罌緊緊抱着他,“我本是命定的引魂主,本該由我生祭招魂引,也本該由我承受命途不歸不得善終的宿命,你做了什麼?爲何,爲何,爲何……”
想問的事情太多,想說的話也太多,卻又在這一瞬間全然不知道應該先問什麼。她只是想這麼抱着她的風華君,想這麼與他永遠待在一起,想成爲他身邊最親近的那個人。
可,爲何老天一定要同她開這種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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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寧願自己死,也不願看到她的風華君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可眼下卻是因爲她讓他受到了最大的傷害。
九葉罌注意到那把一直纏在風華君手腕上的不死軟劍並沒有自己回來找主人,可從前卻不是這樣的。
不死軟劍每次離開風華君執行完任務之後便會主動回到他手上來,可,爲何這一次卻不一樣了……
心中的恐懼無限增大,讓她只能一緊再緊的抱他。
“我什麼都不問了,我求你別死好不好……”她去吻他的眼,溫柔的淚打在他眼角上,引得他眉間一蹙。
似乎是強迫自己睜開眼,風華君的視線終於聚焦,看見眼簾中這個早就哭得不成樣子的人。
他深愛的姑娘啊,若是他走了,誰來在她哭泣的時候爲她擦乾眼角的淚珠。
他注視着她,眸中卻已經開始迷離,卻又帶着千般萬般的不捨。
不久前與般若高僧見面時,高僧說他心中有所羈絆,可高僧知道他亦是爲了心中的羈絆才能做出這麼大的犧牲。
若是連自己愛的人生活的地方都不完整了,所愛之人又怎麼能安然的生活下去?
他從來都不是聖人,也從來都無意承擔起守護天下衆生的責任。從始至終,他所想守護的只是她一人而已。
是第九令,亦是九葉罌。
“別哭……”風華君微微一閉眼,卻又強迫自己睜開眼睛再多看她一眼,道:“再一次遇見你,我已經滿足了……你什麼都不需要改變,已是我愛的模樣……”
九葉罌渾身都在顫抖,拼命搖頭,不想讓他再說下去。
可她的哭腔卻無法讓她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風華君淺笑着,聲音已是十分虛弱,卻執意言:“我喜歡你……喜歡第一次在十二空山處見到的那個你,喜歡十一年前入邪成魔的你,喜歡重生之後處處躲着我的你,也喜歡現在的你……有些話,我怕再不說,便永遠都沒有機會說了……我只想,說給你聽。”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九葉罌那嘶啞的聲音在風華君耳邊輕輕傳出,彷彿這只是說給彼此聽的一段話。
誰都不會知道,亦是不會再有第二次。
“似乎我一直都在被你騙……”九葉罌忽然苦笑一瞬,風華君亦是淺淺一笑,聽着她在耳畔低語:“我愛你,勝過你所有的想象。所以,我甘願被你騙……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我都愛你,都喜歡你,都放不下你……風華君,我……”
聲音戛然而止,這一瞬間,她猛然一怔。
那分本就微弱不堪的氣息在那一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她亦是感覺到緊緊抱着的那人身軀越來越輕。
目眥盡裂之後是無限的平靜。
直到最後,她所能留下的只有那一襲血跡斑斑的白衣,還有死死握在手中的雲藍抹額。
躺在無垠的黃沙之中,想到風華君提青燈,纏抹額,別洞簫,着白衣的模樣。
想哭卻再也哭不出來。
青燈碎,洞簫毀,魂魄散。他,終究是離開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