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幽晤差點被幕煙一掌拍斷了氣, 忍着咳嗽強拉着幕煙進了剛纔的樹叢中。
不等幕煙開口,司幽晤便黑着臉壓低聲衝她吼道:“你知不知道潛入皇宮很危險!爲什麼每次不把自己的性命當回事?要知道你封了仙澤,這幅身軀跟凡人無異, 是會受到致命傷害的, 一旦身體不保, 你的仙魄要何去何存!”
幕煙杏眼圓睜, 氣道:“我好不容易等到換班的間隙, 現在好了,下一班要等到明早......”
司幽晤打斷她,語氣緩和了下來:“楚離他不在皇宮......”
他說楚離不在皇宮, 那他知道楚離在哪裡?
她一下抓住司幽晤的胳膊,語氣異常急切:“你見過他了對不對?他在哪裡?可還好......”
司幽晤握住她的手, 臉上的怒氣化作疼惜, “幕煙, 你先冷靜下來慢慢聽我說!我的確知道他在哪裡,我就是來帶你去見他的。你放心, 他沒什麼事!”
緊繃的心終於鬆了下來,她一軟,便攤倒在司幽晤懷中。
司幽晤伸開手臂緊緊護住她,輕聲問她:“你呢?受的傷怎樣了?”
一股溫暖襲上心頭。
她想,不用再孤單了, 不用再一個人扛這一切了。她當哥哥般的人來了, 她有後盾啦!
司幽晤見幕煙不答話, 扳過她的肩, 看到她眼中一波波襲來的睏倦, 心上一疼,輕輕背起她。
幕煙在司幽晤背上沉沉睡去, 這一覺,她睡得很踏實,睡得很安心。醒來時,司幽晤正揹着她在一條七折八拐的小巷中穿梭。
幕煙在他耳畔低聲說道:“司幽晤,你放我下來,我很沉的!”
司幽晤嗔道:“好好休息,不要廢話!”
幕煙撅起嘴,心裡卻很感激。她接着低聲問道:“這地方誰找的,這麼隱秘?”
司幽晤沒好氣的說道:“除了楚離還會是誰!”
說話間已到門口。是一座略有些破敗的小院子,院中房屋也是年深日久岌岌可危。
司幽晤一放下她,她便迫不及待的朝院中僅有的一間房屋跑去。
房間裡點着燈火,玄桑和雲起航坐在桌旁,正在小聲議論什麼,聽到腳步聲,便不約而同朝門口看去。看到是幕煙趕來,便同時起身將幕煙接住,壓低聲說道:“你們回來啦?我們去皇宮那裡找你們了,安排在那裡的眼線告訴我們沒看見有人闖皇宮,我們就知道你們定是回來了,我們也才從那邊趕過來,沒想還先了你們一步。”
幕煙只顧着在房子裡找楚離,根本沒聽清他們說什麼。
玄桑和雲起航以及跟進來的司幽晤面面相覷,指指屏風後面。
幕煙衝他們笑笑,停下來理理有些亂的長髮,這才慢慢向屏風後走去。
楚離躺在牀上,聽到幕煙急急的腳步聲,別過臉去,輕聲問她:“你怎麼跑來了?不是讓你好好養傷嗎?”
幕煙看楚離背過臉去,心一顫,知道楚離定是受了傷。他這樣子,是怕她看到他的臉色,怕她擔心。
她停下腳步,輕聲問他:“自從我們分開後,你好嗎?”
楚離用很是輕鬆的口吻回她:“你走後不久,我臨行前派人通知的幾百影衛就趕到了。你快回去,好好養傷,不要瞎操心,這裡有雲起航呢!”
聽他說話間,目光撇過枕頭邊,她的呼吸立刻窒了窒,枕頭下露出一角,上面繡着火紅彼岸的絲帕......不正是幾個月前自己丟在楚離營帳中沒有取回後來就忘了的那方嗎,他竟然一直留在身邊......
心上像有一把錘子在擊打,痛的她無法呼吸。一直以來,都以爲他每每護着她、救她於生死間,都只是出於內疚,她從未想過,他竟......竟這般看重她!
昨晚夢中情景突然從腦海中冒出,她一驚,額角密密麻麻滲出冷汗來。
心中難受的不行,不是她想和他在這凡間廝守一世就能廝守的,她在,就是錯了他的天命,就是害他要受七世輪迴之苦。
看着楚離背過去的身子,這身子,只這短短几十年便會化入沉寂,他就會回到九重天,回到帝尊那個位子。與其讓他受七世之苦,還不如裝作不知道,等他順利登上皇位,平定易位之亂後就悄悄離開。
長痛不如短痛!
只因這世間,情絲最難斬!
楚離見她半天不答話,試探着問她:“你在嗎?”
幕煙從沉思中驚醒,慌忙回他:“我馬上走,你早點休息!”不等楚離再說什麼她便轉身往屏風外走去。
楚離聽她轉過屏風的腳步聲,轉過身來,臉色蒼白。
他從枕下拿出那方絲帕。幾聲盡力壓制的咳嗽從喉嚨出低低傳來……
那日雲起航帶幕煙離開後,爲了給他們爭取時間,他與楚琰拼死一戰。
楚琰早有準備,怎會放過好不容易逮到他的機會,那些楚琰早就安排好的死士一波接一波殺來,而他,匆忙趕來,只帶着幾十個貼身影衛。
楚琰一心想置他於死地,他卻狠不下心親手殺了自己的哥哥,好幾次,他將眼看要刺進楚琰喉嚨的劍撤了回來。
也因爲這樣,楚琰出手更加肆無忌憚,更加狠辣。自己身上被他刺傷多處,他卻始終狠不了心。
父皇、母后,那兩個高高在上的人,雖說從未當他是兒子般愛過他,可他,卻始終當他們是自己的父親和母親,不忍讓他們傷心。
好在幾個時辰後,他臨行前通知的幾百影衛趕來。雖說人少,可這些影衛是他花了很大心血訓練出來的,來如影去如風,很少有人是他們的對手。
擊退了楚琰的人後,他本想趕去看幕煙來着,可又怕她看到自己傷痕累累的模樣傷心、內疚,所以自己先回了這所小院,派了兩個影衛去靜園探望幕煙。
侍衛回來說她還在昏迷中,他又放心不下,暗中去靜園探望過她兩次。
今早正要去靜園,剛好玄桑和司幽晤回來了。他便暫時將這事擱下,聽玄桑向他報告這次任務的完成情況。
說完已是晌午,司幽晤問起幕煙,他便將幕煙被楚琰追殺的事向玄桑和司幽晤說了,還託司幽晤替他去照顧幕煙。
司幽晤不等他說完,便向門外奔去。到靜園時不見幕煙,就連雲起航也不在。他的心立刻慌亂起來,便在城中到處找他們。
天將黑未黑之時,在城門口街上撞見正急急趕路的雲起航。
雲起航一看是他,像看到救命菩薩般興奮。
他一把提起雲起航的衣襟厲聲問道:“幕煙呢,你把她弄哪去了?”
雲起航臉色蒼白,急急說道:“慕姑娘說去皇宮找殿下,一個人去闖皇宮了。我趕來找人幫忙的,你快去救她。”
心一沉,知道幕煙危險萬分。鬆開雲起航,腳尖一點便向皇宮方向凌空躍去。本以爲趕不及,卻幸好在千鈞一髮之際趕上了......
幕煙含着笑看玄桑他們,向他們告辭,說自己回去了,要好好養傷去。
司幽晤起身說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雲起航一臉抱歉的對幕煙說他要在這裡處理一些很重眼的事,不能陪幕煙去了,楚離已經安排好人手,會保護她的安全,要她什麼心都別操,安心養傷。
玄桑將一塊令牌交到她手中,道:“以後有什麼事,你拿着它去蟹殼街的迎賓樓找掌櫃,他是我們安插在城裡的一批護衛的首領,看到令牌他自然會保護你。”
幕煙不接令牌,只是抱拳說道:“這麼重要的東西,我不能要,你的心意我領了。”
說着伸手從衣襟中掏出玄桑託付給她的密信,鄭重交於玄桑手中,“幸不辱使命!”
玄桑接過密信,手有些發抖,眼神裡充滿感激,“這是封支持殿下的所有當朝大臣名單,幕侍衛,我......”
幕煙衝他笑笑,“多餘的話不說了,你要說的我都明白。”
說着便要轉身離開,玄桑卻拉住她,將令牌硬塞進她手中,幕煙見推辭不得,只得收下。
幕煙戀戀不捨的回頭看一眼燈火昏暗的房間,下定決心和司幽晤出門。
夜色正濃,他們在黑暗中一路潛回靜園。
到門口時,司幽晤停下腳步,拉住他,語氣很是溫潤,“幕煙,你先進去,我還有事要辦,等辦完事再來看你,好嗎?”
幕煙微笑着點頭,“你去吧,楚離那裡正需要人手,你別擔心我。我等你回來。”
司幽晤轉身離開,臉上帶着苦笑,“我若不是知道你一心幫他,我又怎會撇下你離開。”
幕煙目送司幽晤離開,轉身開門,進院。院中一片寂靜,但他知道楚離安排的人在暗中保護着她,她就是他的命,甚至比他的命重要!
看到楚離房間裡的燈亮着,她心下奇怪,這麼晚了,誰在二殿下的房間?在他房間裡作甚麼?
緊蹙了眉心,三步並作兩,匆匆推門而入。
窗戶旁,有女子,一襲煙羅紫衣,身姿飄逸,有墨發如水垂腰,周身柔和仙氣繚繞。
聽到她進去的腳步聲,煙羅紫衣的女子轉過身來,眼眸中盡是深深的笑意。
幕煙脫口而出:“姐姐!”便向她奔去。
智鳶伸開雙臂將奔過來的幕煙緊緊攬入懷中。用手拍着她的背,輕輕叫道:“好妹妹!”
幕煙高興的不知所措,從智鳶肩上爬起,笑道:“姐姐,你怎麼來啦?”
智鳶拉她坐下,給倒了杯茶,嗔道:“你看你,趕路趕的臉都紅啦!先喝口茶潤潤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