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第二次動刀之後,寒若成天躺在牀上,簡直要悶得發慌了。舒鴀璨璩幸運的是她背上的傷口癒合的很好,只是癒合時傷口總是奇癢無比,可又不能撓癢以免傷口感染,苦得寒若整日裡唉聲嘆氣又怨聲載道。加之身上其他傷口仍在被零落膏的毒性折磨,渾身無一處不是痛,彷彿仍舊身處那無間地獄一般。
而寒若現在極其忌諱照鏡子,上次被她在房中看見鏡子,發了好大一通火,宮謙冱便下了嚴令,不準再有鏡子出現在寒若眼前。寒若能明顯的感受到自己臉上的傷越來越嚴重,幾次催促都勝先除去她臉上傷口裡的毒,可是都勝卻告訴她,面部的皮膚最爲嬌嫩,他還要再觀察一陣纔好動刀,否則很容易留下新的疤痕,寒若只得耐心等待。
這一日寒若被服侍着吃過飯食以後,正百無聊賴地躺着,忽聽得門被人推開,頭也不擡地說話:“不是剛用過膳嗎?又來幹什麼。”
來者沒有回答,腳步不停,直直走來她牀前,寒若好奇地轉頭,卻在看見來者時整個人愣住,下一瞬便掙扎着猛地坐起身來,全身傷口牽動,痛得她眼淚唰地就下來了,她卻不顧身上傷痛,伸手狠狠抱住來者,哽咽着哭道:“謹!”
來的,正是曦玉王宮謹冰!
都勝雖則一直被宮謙冱軟禁住,又派人嚴密監視着,可女華有獨特的傳訊方式,都勝早就透過紅菊堂的人將寒若關押在此的消息傳給謹冰了。這也正是當時寒若強逼宮謙冱尋來都勝的原因,她並不是要急於治療自己的傷,而是清楚都勝和女華的本事。
宮謹冰得到消息以後本來是準備借女華之力立即殺來救出寒若的,不過想到宮謙冱兵權在握,便不敢貿貿然動手。暗中聯絡宮熙辰與向尋明,可惜兩人被宮謙冱所欺,認準謹冰乃是謀害寒若的真兇,不肯與他合作。
謹冰深知除非是有寒若親筆爲證,否則這二人不會相信自己。便讓都勝帶入了安排自己與她親自見面的消息,一則是取得寒若手書,二則是謹冰心中實在擔心寒若,非得親眼看過才肯放心。這纔有了寒若對宮謙冱以死相逼,要見謹冰的一出好戲上演。
早已聽都勝簡述了寒若所遭之苦,可是如何比得過親眼所見。宮謹冰根本都不敢下手回抱她了,只因她渾身無一處是好肉,只要伸手抱住她,便可能會碰到她身上的傷口。讓她輕輕放開自己,在她面前坐下,親吻去她的淚水,一疊聲地對不起已經衝口而出了。
宮謹冰這樣驕傲的人,卻說出了這麼多聲對不起,對寒若而言幾乎是不可想象的。可她並不知道,宮謹冰此刻心中有多痛。
若是那一日自己再快一點點,若是當日自己能夠識別寒若在那個問題上撒了謊,若是自己早就讓她相信宮謙冱不值得信任,或許,她就不會遭受今日之苦了!這麼多堆積的若是,每一個對宮謹冰來說都是致命的傷口,是他所犯下的一個又一個的錯誤!
即便自己身遭與寒若同樣的折磨,恐怕也不會有此刻心中所受折磨來得痛,宮謹冰那豔若桃花的眼眸中,竟泛出了星星點點的水霧來。
寒若震驚地自己都忘記了哭泣,伸手撫上他的眼角,“謹,你,你哭了?”
那水霧一瞬而逝,即刻蒸發消失,板起面孔,冷冷道:“我沒有。”
“噗嗤。”寒若竟是忍不住笑出了聲來,這幾乎是她受傷之後,第一次露出的真心的笑容。
宮謹冰並未言語,只是定定地望着她,寒若一愣,隨即收回了笑容,扭過頭去不敢再與他面對面,低聲道:“你別看我!我的臉已經毀了!”
宮謹冰伸出雙手輕輕捧過寒若的臉,小心翼翼不碰到她的傷口,讓她面對着自己,緊緊盯着她的眼睛不肯放過,“你聽我說,別說你臉上只留下這樣一道小小疤痕,即便你的整張臉都被毀去了又如何?難道我宮謹冰只喜歡你一張臉而已嗎?天下佳人何其多,我若需要一個美麗的女人又有多難。我喜歡的是你,整個人兒的你,對我來說,你是美是醜又有什麼打緊的?”
寒若的淚水刷刷而下,那一種感動並不是雲水激盪的,而是這麼多年一點一點累積起來的,然而在這個瞬間噴薄出來的感動。她輕輕點了點頭,嘴上卻不肯服軟,強硬道:“我知道!”
宮謹冰微微一笑,輕吻在她嘴脣,握着她小小柔荑,手指在她掌心划動。寒若眼中霧氣立時消退,不動聲色地點點頭。兩人溫存半晌才分開來,謹冰凝視着她,說道:“我已與宮謙冱說過,幾日之後你動刀,我會在一旁陪着你。”
寒若輕輕一笑,搖了搖頭,道:“只要知道你平安無事我便放心了。我不願你在旁邊看着。”
“我知道你是捨不得我心痛。”宮謹冰又恢復了那漫不經心的態度。
“啐!”寒若輕哼一聲,語中滿是撒嬌撒癡的甜蜜,“誰稀罕你,誰捨不得你了!?”
“呵。”宮謹冰爲她這小孩子心性一笑,卻隨即斂回笑容,滿目認真,小心地握住她的手,道:“讓我陪着你吧,就當做是我的懲罰,罰我竟讓你受了這麼多苦。”看着她難受自責的神情,宮謹冰深知她的心意,微微一笑道:“瞧你那得意的模樣,我承認,痛在你身傷在我心,你痛苦便是對我最大的折磨,你可滿意了?”
寒若本想告訴謹冰,他無需自責,自己今日所受的一切痛苦,都是自食其果,她心中從來都沒有怪過謹冰,他越是這樣自責,她便越是愧疚,誰知他話鋒一轉,偏偏說出這等讓人又喜又羞的話來,本要說出口的抱歉,一時都說不出來了。
謹冰扶着她重新躺好,輕輕撩撥着她的長髮,笑道:“鳳凰兒可真不是什麼用刑高手,若真想讓我心痛,倒是應該先剪掉這一頭長髮纔是。”
寒若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白眼,怒道:“你個沒心肝的,還嫌我遭得刑不夠殘酷是嗎!?”
宮謹冰低低笑着,二人像是有說不完的話,有他在,寒若只覺忘卻了一切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