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因果

蘇小花丹田真氣耗盡,不能再支撐她與天地間的循環,不多時蘇小花就餓了。

她覺得自己應該去吃點東西,於是在林子裡找了好半天,找到幾個果子,吃了一口又澀又苦。

她勉強自己把果子嚥下去,似乎這樣的苦澀就能減輕內心的煎熬一樣。

跌跌撞撞的找到了一條河,蘇小花挽起褲腿下河去捉魚。

捉魚這件事情她做的水到渠成,簡簡單單的就捉上了兩三條,弄死了魚之後上岸。蘇小花點了半天火,好不容易點着了,卻不知道怎麼做魚。

是了,過去她都只是捉魚就好了,剩下的事情都是師兄做的,可是現在不行了,她只剩下一個人了。

想到這裡蘇小花忍不住又哭了,她一邊哭一邊努力回想,把魚切開,把內臟扔了出去,之後就架在火上烤了起來。

她也不知道熟了沒有,只是餓的狠了,乾脆就這樣囫圇吃了起來。

很燙,很腥,很苦。

即使如此,蘇小花依舊一口一口的把烤魚吃了下去,用溪水洗臉,站起來繼續前行。

她不知該去何方,天地之大卻彷彿沒有一個地方能夠當做方向,只有無窮無盡的茫然。

天鳳國

斗室之中,幽幽燭光映着一潭池水,卓攸寧靜靜的坐在池水邊。

他穿着黑衣,面色冷峻就如同鐵鑄一般,已經無需再迫使自己服從崑崙劍派的門規,他幾乎在瞬間就解放了自己。

似乎是從前在崑崙劍派笑的太多了,現在卓攸寧並不喜歡笑,也不喜歡說話,只是平靜的看着一切,就像是過去的他一樣。

是的,就像是脫離了束縛的風一樣,天南地北任他遨遊。

但是他卻覺得自己永遠被禁錮在了一個地方,怎麼也走不出那一個院子,忘不了那一個人。

此時靜靜看着池水面上浮出花姑娘一個人木着臉吃魚,卓攸寧會覺得自己心如刀絞。他照看了十年,一點一點養大的姑娘就要離開他了。

可他什麼都不能做,既然走出了第一步,卓攸寧就決不允許自己回頭。

“你心疼了?”水雲夢問道。

“心疼?”卓攸寧笑着撫過水麪,蕩起一圈圈的漣漪,“也許是吧,也許不是,誰又知道呢。”

“嘻嘻,你爲什麼不帶她來?”

“……我也不知道。”卓攸寧說道,靜靜的看着水面,“或許……是因爲她叫扶樂吧。”

花姑娘是過不來日冕教的生活的,她喜歡的並不是這種面上笑着,私下卻陰森森想捅人一刀的生活。

她或許會因爲一時的衝動跟着他來,但是也會在日復一日的爾虞我詐之中疲憊,後悔。就像是他一樣,哪怕當時說出了願意與花姑娘遠走天涯,但是卻也在平庸之中後悔,最後選擇離開了。

他們就像是兩個世界的人,哪怕他把花姑娘帶到日冕教,結果也無非是重複一遍分別罷了。

或許從最開始,他們就已經走到了最後,就如同鏡中之花,水中之月,虛無縹緲至極。

打發走了水雲夢,卓攸寧默默的又在池邊坐了一會,心中生出了難以言喻的解脫與悲痛感,在遠離了衆人視線,自己獨自一人的時候終於捂住臉,痛哭失聲。

武安國

蘇小花不知走了多久,身上的真氣也已重新充盈,卻也還是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

她身後揹着兩把劍,一把是師兄做的念月,另一把是在劍谷之中撿到的那把束冰,雖然束冰看上去鏽跡斑斑,但是蘇小花卻怎麼也無法下定決心用念月。

這樣走了幾天,蘇小花還在茫然無目的的時候,竟然看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是師孃,哪怕才見過一面,但是蘇小花還是在人羣之中將師孃認了出來,她心中一喜,只覺得自己茫然無措之間似乎有了依靠。

她急忙追上去,以爲師孃也是在崑崙劍派被滅是逃出,彷徨無依的心一瞬間就想找到了依靠一樣。

“師孃!”蘇小花喚道。

辛蘭一驚,回頭看到蘇小花之後急急忙忙拉住她,兩人一起疾行到了鎮內無人的小巷裡才停下。

“你怎麼在這裡?”辛蘭忙問道,看蘇小花一身狼狽,忙取出帕子擦擦她的臉,“你還好嗎?”

“我沒事,師孃你呢?”

“我……”辛蘭露出了苦澀的表情,猶豫了半天之後說道,“有些事,我覺得你應該知道。”

蘇小花原本還不知道辛蘭要說些什麼,但是當她聽着辛蘭講述了她的事情之後,激動的心終於漸漸冷了下來。

一個老套的故事。

日日關心照顧養大的孩子愛上了如姐如母的嫂子。

而獨守空閨,與丈夫沒有絲毫共同言語的的女人也愛上了那個孩子。

那是她一手帶大的,能夠理解她,安慰她,會在雨天爲她撐傘,外出會爲她帶回不值錢的手鍊,會在天冷的時候給她進山去捉兔子想做領子,卻又因爲她覺得那兔子可愛而送她養。

比起回來之後總是責備她不務正業,讓她傷心的歸玄,辛蘭的心不自覺就慢慢偏向了歸辰。

然後一切全部脫軌了。

“崑崙變成這樣都是我的錯……”辛蘭說着終於痛哭出聲,“我引狼入室,是我……”

“不是你的錯。”蘇小花說道,她的心似乎空了一片,冷冷的風從那一片吹入她的心房,空蕩蕩的迴響着,“大門大派,豈會因爲此事而崩潰。”

似乎一切都串聯起來了,蘇小花想着,覺得自己一下子鬆了一口氣。

師兄想要去日冕教,大概就是因爲他也是日冕教放在崑崙劍派內的人吧,所以才終於要走了。

起碼他曾經也想和自己一起離開過,並非只是利用。

這些就夠了。

蘇小花想着,心中又冷又空,忽然想起丁老頭說的那句話——歸玄的弟子只有她一人了。

正是因爲這句話和對方的保護,才讓蘇小花在最後默默應了丁老頭成爲崑崙弟子,她並非無情之人,丁老頭用命換她的命,她又怎麼能不答應?

答應了,內心還是空的,本以爲遇到師孃能得到解脫,但卻沒想到師孃竟然也沒有一個方向。

天地之大,蘇小花卻不知該往哪裡去了。

“那師孃,你告訴我這些,是爲了……?”蘇小花聽到自己的聲音冷靜的問道。

“殺了我吧。”辛蘭哭着捂住臉跪了下來,“我不配做你師孃。”

“……原來如此。”蘇小花平靜地說着。

“我有錯,我……”

“你的錯不在於出賣了崑崙。”蘇小花聲音虛無的說道,她內心無比疲憊,“你只是不敢面對自己的心,你爲何不能儘早做出決斷,拒絕一人。”

“我……我……嗚嗚……”

“人的心這麼小,只能裝下一個人罷了。”蘇小花平靜的抽出背後的劍,“師孃,你並沒有對不起任何人,你只是對不起你自己。不過往往,我們都要對不起自己。”

她出劍的時候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直直的把劍遞了出去,睜着眼看着劍尖沒入師孃的胸口。

蘇小花沒有用念月,而是用了那柄叫做束冰的劍,因爲她實在不想用一個崑崙叛徒的劍去制裁一個崑崙的人。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冰冷的真氣從握着束冰的手傳到了身體裡,在丹田內轉了好幾圈,安安靜靜的圍繞在她自身的金系真氣旁邊。

這把劍,竟然能將他人的真氣化作己用?

蘇小花雖然不知道辛蘭是什麼水準的修士,但是源源不絕的真氣涌入體內,蘇小花只覺得自己的丹田都要爆炸了,她匆匆的抽出劍。

辛蘭早就死了,她倒在地上,臉上帶着解脫的笑意和淚水。蘇小花怔怔的看着辛蘭,只覺得自己發自內心的疲憊起來。

奇怪的是,飽嘗鮮血之後,束冰劍身上的鏽跡都消失了不少,整個劍身都散發着惑人的光。

這是一柄魔劍。

蘇小花想着,但還是將束冰還入背後的劍鞘之中,在地上挖了一個坑將辛蘭的屍體埋了進去,轉身離開了這個巷子。

她還是不知道要往哪裡去,但是也不該停留在這裡了。

過了不到半日,元白終於來到了這裡,發瘋一樣找到了辛蘭的屍體之後,整個人如遭雷擊。元白的臉色痛苦猙獰,他抱着辛蘭的屍體,大笑起來。

“這又如何!這又如何!你死了還是我的!你還是愛着我的!你還是愛着我的!”

然而屍體又怎麼能回答呢?

元白瘋瘋癲癲的抱着辛蘭的屍體,好半天才緩過來,取下辛蘭頭上的髮釵,在其中他放了一小塊靈石,能夠記載一段時間內到底發生了什麼。

他的神識一掃就清晰的看到了一切。

“蘇小花,扶樂,你很好。”元白笑着,神色溫柔的嘆道,“本來以爲你只是一隻小老鼠,沒想到啊沒想到。”

“你是不是覺得解脫了?再也不用有負罪感了?我還沒解脫。”元白溫柔的抱起了辛蘭,“你放心,我不會讓她輕易死的,我要讓她嚐到這世間的一切苦楚才行。”

“你到底又害了歸玄最後的弟子,不是嗎?你真是愚蠢的女人,你總是能把事情弄到無可挽回。”

“……可我就喜歡這樣的你。”

大家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