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沉沉,格外的寂靜,此時只剩下了搭建帳篷的動靜,以及不時傳來的幾句低語。
匠師說過,冰蝶遇毒會發出幽藍之光,如今這光芒雖弱,卻是實實在在的出現了。
阿九驀地轉身,掃視了周圍一圈,草叢灌木在夜風中發出沙沙的摩擦聲,她垂了垂眸,佯作無事的走到一旁月光較亮的地方,果不其然就看到了一陣淡淡的霧氣在靠近,這霧氣融在夜色裡,只有藉着月色清輝纔可以看得分明。
阿九雙眸微眯,隨即若無其事的繼續走路,忽然,她“啊”了一聲,蹲下了身子。
秦二虎和李三連忙跑過來,“怎麼了?”
“沒事,”阿九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的說:“就是腳扭了一下。”
“大晚上的天黑,寧姑娘你小心點。”秦二虎有些猶豫,頗爲擔憂的說了一句。
“是我自己不小心……”面帶歉意的偏過頭,而後目光定住,像是詫異般的低語道:“咦,那是什麼?”
李三納悶的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臉色一下子凝重起來,他們這些天南地北走鏢的,幾分眼力與經驗還是有的,當即就明白事情不妙了。
“李三,你快去關照大家……”秦二虎也壓低聲音,“咱們先別打草驚蛇,看看是誰。”
這一路山匪多數,是以他也沒一下子聯想到田祿身上,倒是李三恐怕想到了,但也沒說什麼,轉身就去傳話了。
阿九眨了眨眼睛,笑盈盈的,一副天真懵懂的模樣。
秦二虎嘆了口氣,感激道:“寧姑娘,你可是幫了我們大忙了。”
“哦。”阿九像是似懂非懂般的點頭。
秦二虎覺得這麼複雜的事情估計她理解不了,撓了撓頭,憋出一句:“寧姑娘,你先到一旁休息去吧,呆會……呆會無論發生什麼事都別管,知道嗎?”
阿九笑了笑,不置可否,倒也乖乖的去一旁休息了。
夜漸深,霧愈濃,衆人都睡下了,幾個守夜的時不時的打個哈欠,終於也慢慢倒下去了。
就在這時,數十個身影冒了出來,手上都拿着刀劍兵器,爲首的是兩個人,一個便是田祿,另一個卻是個粗獷大漢。
“喂,這就是你說的肥羊?可別耍我們!”大漢凶神惡煞的朝田祿低吼了一句。
田祿連忙說:“大當家的,咱們合作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我怎麼可能會耍你?你看那鏢車裡面裝的可不就是值錢的玩意兒嗎?對了,還有個額外好處呢……”
說到此處,他故意頓了頓,神神秘秘的開口:“他們還帶着個姑娘,長得可是極美,你看了一定喜歡!”
要說田祿這人,把當年王鬍子的奸猾世故,貪婪好色學了個十成十。他如今雖然混入了名劍山莊,但也不安於現狀,悄悄的勾結了附近的一波山匪,利用名劍山莊裡得來的消息,專門打劫偷搶那些路過的冤大頭,這些年來也發了筆悶財,而他又把這些打劫來的錢用在了大點名劍山莊的人脈上,可謂是算盤打得精細。
“美人?真的?”大漢一聽就來勁了。
“大當家的,這美人可以給你,”田祿暗自嗤笑,面上卻是嬉皮笑臉:“但這鏢師頭子跟我有幾分仇怨,還請大當家幫我個忙。”
“仇怨?”大漢狐疑的轉頭,見他一臉陰狠,便道:“怎麼幫你?”
田祿說:“大當家的先把這人抓到你山頭上,其他的容後再說,說不定咱們還能再大賺一筆!”
有美人又有財,大漢自然不會拒絕這樣的好事,他跟田祿對視一眼,都點了點頭,向後招了招手,示意身後弟兄動手。
田祿眼睛一轉,伸手指了指一個帳篷,大漢嘿嘿一笑,跑過去掀開帳篷就跑了進去,結果……半響都沒動靜,田祿正納悶,忽然,一把刀就架在了他脖子上,他一個激靈,眼角一瞥險些嚇得跪了,因爲拿刀的人,正是秦二虎。
正在這時,衆鏢師都從各個地方鑽了出來,原來李三他們看出了煙有問題,索性就將計就計,假裝在帳篷裡睡得死死的,實際上早就偷偷潛伏在一旁,就等着來個甕中捉鱉。
山匪們放出的濃霧其實也就是大量的迷霧,毒素輕微,是以冰蝶的光芒才微乎其微。
田祿慌忙看向山匪頭子衝進去的帳篷。
帳篷被掀開了,只聽到大漢的一聲慘叫,走出來的卻是個秀美之極的少女,眉眼含笑,柔軟無害。
“寧姑娘?”秦二虎也吃了一驚,因爲之前說好了,呆在阿九帳篷裡的應該是李三,照他們安排,阿九此刻應在最安全的地方,也就是人數最多的保護圈那邊。
“我讓李三哥去看着鏢車了,那可重要的多,我這邊……”阿九微微一笑,“不過跳樑小醜,不足爲懼。”
秦二虎張着嘴:“你……你會武功?”
阿九眨着眼睛,歪頭無辜的道:“我沒說我不會啊。”
秦二虎半響無語,他想了想,貌似……阿九自己確實沒說過她不會武功,倒是他跟李三腦補了一堆亂七八糟的柔弱小姑娘被人欺負的場景……想到這裡,秦二虎頓時尷尬不已。
“你……你們!”田祿終於意識到自己是上當了,他挫敗的問:“你們是怎麼發現的?”
阿九溫溫和和的出聲,“你們太蠢怪得了誰?”
田祿:“……”走眼了,原來美人是帶刺的!
他忽然想到一起來的倒黴鬼:“大當家呢?”
“他啊,”阿九瞥了他一眼,轉了轉手上的匕首,輕描淡寫的說:“閹了。”
田祿瞬間腿軟趴在了地上,秦二虎抖了抖,衆人:“!”
“呵呵,這麼看我做什麼,”阿九笑得甜美,撇嘴道:“當然是開玩笑的,我還怕髒了我的手呢!”
秦二虎終於發現這姑娘不是省油的燈了,他嚥了咽口水,示意了一個人將山匪頭子脫了出來。
衆人一看,齊齊噴了,原來那大漢臉上被人刻了五個字,額頭上兩個字:烏龜,左臉頰右臉頰還有下巴上各有一個字:王,八,蛋,加起來就是烏龜王八蛋!
“姑娘,不,小姑奶奶,我錯了,求你饒了我吧!”大漢嘶嚎着撲在阿九腳邊,“我再也不敢了!”
阿九嫌棄地退了開來,
事實上,事情是這樣的。這大漢一進去就看到阿九坐在裡面,一盞燈橫在她身前,映得阿九容顏尤爲瑰麗無匹,而阿九那時候正在削一根竹竿。
大漢確實見色起意,可還沒等他撲過去,他就莫名其妙地摔在了地上,隨之而來的就是阿九手上被削得尖尖的竹竿,直直的插在他的雙腿之間,差一點就把他廢了,嚇得他褲子當場就溼了,從來沒這麼丟人過。
更讓他驚恐的是,阿九隻是動了動手,他就感到臉上刺痛……彷彿有把刀對着他眼睛直刺而來,他連睜開眼睛都不敢。
山匪頭子這回可是恨死田祿了,錢財美色他喜歡,但他更愛自己的命啊!命都沒了還談什麼其他!
阿九掃了山匪頭子一眼,又看了看他帶來的手下弟兄,大漢立即吼:“都散了,散了!”
那些弟兄面面相覷,識相的作鳥獸散了。
秦二虎對衆鏢師使了個眼色,衆鏢師默默分散開來,以防這些山匪再耍詐。
大漢討好的對阿九訕笑:“姑娘,今天是我有眼不識泰山……我不敢了,以後真的再也不敢了!”
阿九沒理他,而是慢吞吞地走到田祿跟前,田祿莫名的一陣膽寒,下意識地縮了縮。
“果真是天理輪迴,報應不爽,”阿九語氣淡淡的問:“當年你仗勢欺人,辱我罵我,可曾想到今日?”
“我,我沒見過你啊!”田祿嚇懵了,脫口道。
秦二虎愣了,突然又重新仔細的打量起阿九來。
阿九笑了笑,“沒見過我?田祿,你當年不是一口一個死丫頭罵得很歡嗎?你當年不是總愛煽風點火,看我捱打受罰嗎?怎麼,纔多少年過去,你就忘得一乾二淨了?”
田祿一驚,倏地瞪大了一句,手指顫巍巍的指着她,牙齒抖動得都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秦二虎張大嘴,“寧姑娘,你,你……”
阿九嘆了口氣,緩緩笑道:“虎子哥,多年不見,你竟認不出阿九了。”
秦二虎呆住,霎時紅了眼眶,語氣顫抖的說:“你是……小阿九?”
“如今不是小阿九了,我已經長大了。”阿九低低出聲。
“……你長大了,我都認不出你了,”良久,秦二虎才喃喃自語,恍惚道:“我也長大了,我們都長大了,原來……已經過了這麼多年了。”
阿九笑着,微嘆着點了點頭。
“你在這裡,那……咚咚呢?咚咚在哪?”秦二虎滿臉期待的望着她,阿九一怔,一時竟不忍開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