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別是面前這一條悠長的山間隧道,到底是什麼時候形成又通往哪裡,這更是一個讓人恐懼的問題。
“吳小姐,你再照照後面呢,我好像聽不到聲音了。”老劉道。
我朝後看了看,這次確實再也沒看得見怪人的身影。大家都有些乏了,緊張的情緒加上沒命地奔跑,三個人早已精疲力盡。就連剛纔還敞亮的手電,此時的光線都有些黯淡了。
“哎,昨晚沒充電,看來不夠用了。”老劉看着快堅持不下去的手電說道。
我再次確定四周沒有問題,便啪嗒一下關掉了手電,讓它休息一會兒。又一次恢復黑暗的洞穴突然讓我有種安全感。如果要死的話,還不如來得乾脆些,我可不想看着我的臉被硬生生切下來。
“哎,老劉,你別扯我衣服啊!”站在我左側的中年人突然道。
“什麼扯不扯的,我在吳小姐這邊呢怎麼扯你!”
“誒不對啊。吳小姐你開個燈呢,我看看。”
我再一次打開手電,對着他的四周照了照,依舊沒什麼異樣,再一次把燈給關了。
沉默了沒幾分鐘,中年人又一次喊了出來:“老劉!這次總是你了吧!哈哈,想嚇我?”
我明顯感覺到右邊老劉的身體顫抖了一下,黑暗之中令人窒息的恐懼猛地朝我撲面而來。
這裡多了一個人。
爲了不打草驚蛇,我和老劉身體稍稍挪動着,往邊上靠了一點。通過他身體移動的聲音,我想他應該在手上拿了一塊石頭防身。
在退到差不多的距離的時候,老劉暗暗地在我耳邊道:“開燈!”
我對着剛纔中年人的方向猛地按下了開關。蓄積了一會兒電力的手電筒又一次迸發出強烈的光線。白花花地打在了中年人的臉上。果然,他衣服的一角,一雙白慘慘的手正生生地拽着,連着手上淌下的血液,都蹭到了中年人的衣服上。
“誒,你們……”他剛想罵出聲,看到我們倆目瞪口呆的表情。立馬意識到了事情的不對。忙把頭撇到了一邊看了一眼。
這一眼,幾乎看得他暈厥過去。
剛剛被撕了臉皮的年輕人,不知何時竟然跟上了我們的步伐。此刻正痛苦地用他那張血肉模糊的臉看着他叔。我第一次感覺到畫面是如此具有腐蝕感,彷彿我在多看一眼,都會跟他一樣痛苦地死去。
剛纔還以爲是怪人的老劉一下子愣在原地,手裡的石頭沒有丟出去。而是滾落到了他的腳邊。
“叔……救救我……”年輕人的話從他那張不知是嘴還是傷口的裂縫中吐出來,一個字一個字地蹦進了我們的耳朵裡。一陣刺痛。
“啊啊!!!!你,你不是死了嗎!!!”中年人的臉刷白,聲音顫抖得像歪了的琴絃。
“叔……救我啊……叔……”
終究是血濃於水,中年過了恐懼那個點兒之後。才顫顫巍巍地去撫摸年輕人的手。可這一摸,就發生了不可逆轉的慘劇。
“走啊!他不是你侄子了!”老劉看出了端倪,對着他怒吼着。
中年人還沒反應過來。他侄子那有力的手臂便嵌入了他的胳膊之上。我吃驚地看到剛纔還血肉模糊的臉,此時竟有新生的肉皮在一點一點長起來。彷彿是有人在用針線。將他整張臉縫了起來。最後,年輕人的腦袋變成了那個怪人沒有五官的臉。
我和老劉之所以一開始就看出毛病,是因爲年輕人衣服壓根就跟之前不一樣。就算後腦勺剛剛那一下重擊沒有要他的命,但也不至於有這個閒工夫換衣服啊。更何況剛纔抓住中年人的那隻手臂上,根本沒有戴手錶。不過,那跟他侄子一模一樣的聲音到底是從哪裡來的?
幾乎是給我們交答卷一般,他侄子的那張臉終於出現了。就跟女孩的夢境中一樣,那張臉寄生在了怪人的手臂上,正以一種昆蟲蠕動的速度在往中年人的身上攀爬。
“叔……你爲什麼不救我……叔……我要你的身體……”這夢囈一般的聲音就是從這張人臉上發出來的。
中年人終於發現了不對,立馬開始甩胳膊甩手,就跟當時的我一樣。可惜我現在身上沒有任何能幫得了他的東西。
“老劉!老劉!”急得團團轉的中年人一邊跑,一邊對着老劉喊道,“把刀給我!”
“什麼刀啊!?”
“你放褲腿裡面的那把!我知道你帶着防身用的!”
老劉先是想了想,突然想明白了什麼似的瞪大了眼睛:“你是想……”
“快啊!”中年人大喊。
此時那張面具距離他的軀幹越來越近了。老劉遲疑了一下,猛地從褲腿裡掏出一把片狀的刀刃。我猜想這把刀的存在連老劉自己都忘記了,這一切發生地太突然了。
中年人接過刀刃,朝着身後大喊了一句:“侄子誒!叔對不起你!”接着,照着自己的胳膊就是一刀。手起刀落,快得我都沒有看清發生了什麼,就看到一隻胳膊已經飛了出去。
又跑入山中幾百米後,中年人已經徹底跑不動了。他軟癱在地面上,右手使勁地擰着自己左邊的衣袖。但大動脈裡面淌出的血液絲毫不給他任何喘息的機會,有好些已經粘凍似的粘在了他的衣袖上。山洞中立即涌現出一股濃郁的血腥味,空氣都變得溼潤而沉重起來。
後方追逐着我們的腳步聲又一次響了起來,似乎剛剛給我們休息的時間,只是用來窺伺獵物的活動而已。我不知怎麼想起了那個殘忍的故事,吃動物前,先讓它驚恐奔跑,肌肉充滿血液,這樣的肉吃起來纔夠肥美。
我就變成了這即將死去的動物。
“走!起來!”老劉俯下身去攙扶中年人,但中年人已經沒什麼氣息了。
“老劉……我……”
“別浪費力氣說話,快,我帶你走!”
“我……我走不動了……你記得跟我家裡交代一下,就當是我在山裡面抽了這麼多年煙的代價吧……”
“怕什麼!起來啊!”我跟老劉都去攙扶他,但他的身體軟綿綿的,左臂的缺口就像一個水閥,在使勁兒向外輸送着生命的力量。
“侄子誒……叔對不起你……”說完這最後一句話,中年人徹底倒了下去,心跳呼吸驟停,生命氣息全無。
我和老劉面面相覷,這已經是今夜死得第二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