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
饒雪漫
親愛的
我又開始沒日沒夜地聽歌了
我又只能一個人過馬路了
想起你的時候
我已經學會不哭了
我的頭髮長長了
我把舊T恤扔掉了
我過上全新的日子了
當鼻尖最後一顆痘痘消失掉
我知道
我終於把你曾給我的愛情
還給記憶了
(1)
我在左邊的耳朵打了兩個耳洞,有微微的紅腫。我穿從麗江淘來的苗族姑娘的短裙,有一個一個手工綴上去的亮片。我清晨醒來聽王箏的歌,她唱:我們都是好孩子,異想天開的孩子,相信愛,燦爛得可以永遠啊……
我離開木木四十八個小時。
他沒有給我打電話,也沒有給我發短消息。我走的時候,他正在熟睡,我給他留了一張紙條,上面寫了五個字:我們分手吧。然後我就昂首挺胸地走出了他的屋子。那時是清晨六點多鐘,夏天的陽光已經勢不可擋,我攔了一輛出租車,跟司機說:“我要去長江大橋。”
我以前跟木木說過很多次:“你哪天不要我了,我就從長江大橋上跳下去。”
可是車子開到半路的時候,我改了口,我讓司機在一家麥當勞前面停了車,我進去,要了一大堆的東西,但其實我吃不下,我只是不停地喝着那一大杯超大的可樂,一面喝一面想:我是不是該趁木木醒來的時候回去,撕掉那張紙條,當做什麼也沒有發生呢?
別罵我,其實認識木木以後,我一直都是這樣一個沒出息的女孩。
但我最終沒有回去,我灰溜溜地喝完了那一大杯可樂,灰溜溜地回到了宿舍,躺在牀上灰溜溜地哭了。不可否認的是,我們有過很洶涌的愛情,他寵我的時候,連我的舍友都看不過去。比如他會每天下班後繞道來學校看我,比如他會把削好的蘋果一片一片往我嘴裡送,比如他會在出差的時候每晚給我打一個多小時的電話然後帶回一大堆讓我眼花繚亂的禮物,我曾經是他的天,他的地,他的寶貝和整個世界。但是忽然有一天我卻什麼都不是了,他愛上了別的女孩。天翻地覆,一念之間。
更何況,我的情敵可不是一個一般的人。她是一個名人,女主播。有個讓人浮想聯翩的藝名,叫:妞妞。
我只是在電視上見過妞妞。她和木木怎麼認得的我也一無所知,我所知道的只是一個殘酷的事實,那就是,我在不知不覺中,被這個叫妞妞的美女PK出局了。我的舍友在商場做化妝品推銷員的時候見過他們,他給她買了一千多元的化妝品,並毫無怨言地替她拎着她LV的小包包。我室友跟我描述這一切的時候儘管看上去爲我氣憤不已卻也難掩她內心的興災樂禍。
誰都會嫉妒曾經的木木和曾經的我。這是肯定的。
但現在一切說變就變了,“失敗”這兩個字寫到額頭上,就是恥辱。
更恥辱的是,我求過木木,我讓他好好考慮一下他和女主播的將來,必比和我在一起更加的美好。木木沒有表態,他只是木着一張臉看着我。看得我心碎。
只是在我走的時候,木木才說:“我送你吧。天黑了。”
我努力微笑,希望留給他的最後印象不是失敗的。
我清楚自己已經被取代,木木的心裡留給我的,早已經不是愛,不過是溫柔的慈悲。當愛情變成抓不住的水,離開便成爲其唯一的表情。
就這樣,七月到來的時候,我沒有選擇地成了一個失戀的女子。隨之而來的就是漫長的暑假,沒有木木,我就沒有了留在這個城市的任何理由。我收拾好行裝準備去度假,我捏着火車票不甘心地想,就這樣嗎?就這樣甘願退出嗎?就這樣讓他毫無愧疚地迎接新的幸福嗎?我是不是應該乾點什麼呢?
對,乾點什麼。
這一切就像木木的口頭禪,頭都掉了,還護什麼耳朵?反正都一無所有了,我還怕乾點什麼呢?
我打了木木的電話。第一次沒接,第二次很快接了,用一種公事公辦的口吻:“喂?”
“我是許悄悄。”我說。
“噢。”他說,“我知道。”
“我要去旅遊,今晚的火車,行李太多了,你能送送我嗎?”
“晚上幾點的車呢?”
“九點四十。”
那邊猶豫了一下:“我今晚有點事,儘量吧。”
“我在宿舍等你。”我說完,不給他再推脫的理由,迅速地掛了電話。
我對木木還是瞭解的,他雖然絕情,但面子上的功夫還是喜歡做足。八點鐘的時候,木木果然來了。他沒有上我的宿舍,而是給我電話,告訴我他在樓下等。我拖着我的大包下樓,他迎上來,替我把行李接過去,問我:“拿這麼多東西幹嘛呢?”
“去的時間長啊。”我用盡量輕快的口氣答道,彷彿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那我們走吧。”他說,“車停在校門口。”
他並不問我要去哪裡。
他居然開上了新車,一輛藍色的馬六,不知道是不是女主播贊助的。木木替我把行李扔進後備廂,再替我把車門打開,對我說:“來,上車。”
我低下頭上了車。看到車子前面的那瓶小小的香水,木木從不用香水,他對香水過敏。所以我斷定這香水不是他的。
“朋友的車。”木木說,“借來開兩天。”
“是妞妞的嗎?”我問。
木木不吱聲,發動了車子。
我挑釁地說:“她可知道你用她的車送你的前女友去火車站?”
木木還是容忍着,沒說話。
我微笑着說:“對不起,能借你的手機用一下嗎,我的手機沒電了,我要打個電話讓我朋友來車站接我。”
他從口袋裡把手機掏出來遞給了我。
我埋下頭,很快在裡面找到那個我想找的電話。然後我撥通了它。一個甜美的聲音很快從電話那邊傳來:“親愛的……”
“叫得這麼親熱,說,你到底是林木木的什麼人!”問完,我把手機掛了,把它遞迴給木木,笑笑地說:“你看我真不小心,把電話撥錯了。”
木木一臉驚愕,他一把搶過電話,把車停在了路邊。
女主播的電話很快打了回來。
木木遲疑了半天才敢接,結結巴巴地說:“沒事啊,沒事啊,這樣吧,我一會兒打給你。”
說完,他掛了電話,用一種嚇人的眼光看着我。一幅我就要死定了的狠樣。
女主播的電話又打了過來。
林木木咬牙切齒:“許悄悄,你這樣子有意思嗎?你覺得很有勁嗎?”
“是的。”我哈哈大笑。
“變態。”他罵我。
我豁出去了:“林木木,你聽好了,我知道這樣做很沒意思,我也知道這樣做很沒勁。我只是玩玩,開開心而已。我要告訴你的是,我真幸運,能被你拋棄。因爲你這樣的衰人,實在不配跟我在一起過一輩子的!”
說完,我當機立斷地下了車,從後備廂裡拖出我的行李,意氣風發地攔住了一輛出租,揚長而去。
林木木那張黑着的臉完美定格在我的記憶裡。
讓他慢慢去跟女主播解釋去吧。
是他先辜負了我,我不過是以牙還牙。這沒什麼不對的。
可是我並沒有勝利的感覺,我躺在火車上鋪上一直哭一直哭,離開是一點一點的割捨,疼痛在所難免。
而木木,你應該知道,我是那麼怕疼的一個女孩,你真的就放心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