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屆新生的軍訓是二十一天,現在,已經過去了十四天。閱兵典禮定在七天之後,畫展定在十天之後。
導員要求韓睿三天後將改好的畫冊交給他。
韓睿按照王碩的建議,一天兩次主動跑到導員辦公室跟導員聊畫冊進展,當導員興致勃勃地提一些狗屁建議時,韓睿總是二話不說就翻出筆記本,龍飛鳳舞地記錄。韓睿相信,導員的虛榮心一定得到了極大的滿足,滿足到爆棚
以致於,當韓睿第四天早上又如常來跟導員彙報工作時,導員竟忽略了韓睿已經拖過了交稿時間。當然,從導員的角度,可以將此解讀爲他的寬以待人。韓睿可不是這麼想的,她邊一臉崇拜地聆聽導員的建議,邊默默腹誹:王碩說的一點都沒錯真正的截稿日期絕對不是昨天
第五天,導員發現了韓睿的誤期,並開始催促。韓睿憑藉着這幾天的筆記,一句“您昨天下午說的院長參加去年運動會短跑奪冠的場景,我覺得加進去更好”就搪塞了過去。
第六天,去或者不去導員辦公室,這是個問題。按照王碩的建議,今天應該把畫冊送審了。可是,會不會還是早呢韓睿正猶豫不決,桌上的電話鈴聲大震。
“韓睿,你的畫冊弄好了沒有書記剛剛都打電話來催了”剛一按下接聽鍵,導員有些氣急敗壞的聲音就竄了進來。
嗯,時機差不多了。韓睿想,邊回答:“嗯,昨天晚上剛剛替換完最後一幅圖,我正想着等您上班了,就給您送過去呢。現在給您送過去”
“嗯”導員猶豫了一下,“是按照我說的畫的”
“嗯。”頓了頓,又加一句,“還保留了一些原來的場景,像是初建,民國時期”
“那行了。”導員打斷韓睿的話,“我一會兒要開會。你直接送到書記辦公室吧,綜合樓1103室。”
韓睿敲開1103室的門,正對着門擺着一張紅木的辦公桌,辦公桌上除了電腦、一摞一摞的文件擺放得很整齊,剛剛答“請進”的人將正對電腦的身子側過來,目測五十多歲的年紀,還挺時尚的黑框眼鏡,目光溫和,氣場儒雅,韓睿暗歎,學校裡的高官看起來就清廉多了。
接過韓睿手裡的畫冊,書記微微一笑,說:“學校裡常有各種畫展,畫來畫去都是海報。你的創意很新穎,至少,我是第一次聽說。”投向韓睿的目光有些微讚許。
韓睿笑笑,又想起自己改動不大的畫面,還是有一點忐忑:“我以前只是畫着玩的。第一次畫這樣正經八百的作品,難免有些生澀之處,還要懇請您斧正。”場面話,韓睿還是能講得很漂亮的,儘管,她並不喜歡。
書記一頁一頁翻過畫冊,看得很認真,看到封三的時候,甚至小聲讀了出來“創意:韓睿 繪圖:韓睿 着色:張秋 劉硯”,擡頭看向韓睿的目光越發慈祥:“韓睿,很好”
韓睿謙虛一笑。
“長江後浪推前浪啊。”書記讚許地看着韓睿,“本來呢,這只是校學生會迎新的小節目,可我那天聽你們導員說了你的創意,就留了點心。果然沒讓我失望。”說完,從抽屜裡拿出一本畫冊遞給韓睿,“你看看。”
韓睿接過畫冊,封面是一副鉛筆畫,畫面上一個胖嘟嘟的小男孩,寥寥幾根頭髮,小小的鼻子上架着一副大眼鏡,正雙手後背,仰天沉思,小男孩腦袋上幾個泡泡字“西西的故事”,往右下角一瞥,“楊遠航著”。
韓睿有些詫異地擡頭,正對上書記和藹的目光,心下有些明白,怪不得他對一個畫展這麼上心。
韓睿翻開書,每頁都是一幅四格漫畫,看了兩頁,該出口誇誇了,可韓睿不知道怎麼誇。平心而論,都是很簡單的簡筆畫,小漫畫既不是朱德庸一樣的搞笑,也不是幾米一樣的深刻,怎麼誇呢
“書記,您畫得真好。簡單的圖說出深刻的道理。”韓睿越來越發現,自己說瞎話都不用閉眼睛的。
書記笑了笑,拿過手邊的紙,寫上兩行字,遞給韓睿,說:“把畫冊和這個給你們導員吧。另外,我想在你們這屆新生裡成立個漫畫社,你回去幫我統計一下,咱們學院有多少同學願意加入的。”
“我”韓睿不可置信地指指自己。
書記笑了,反問:“你不願意”
韓睿收回手,尷尬地笑了笑。
當韓睿把畫冊和紙條交給導員的時候,導員先看了紙條,很簡單的兩行字,第一行“已閱。同意。”,第二行“楊遠航”。再打開韓睿的畫冊,草草翻過前幾頁,而後發現,他提到的到訪高官,韓睿竟一個也沒加,臉色不由得沉了沉,再往後翻,看見她加的現任院長、書記的場景,臉色稍緩了緩,看到最後一頁,韓睿以去年總理跟學生歡度除夕結尾,導員的臉色算是勉強恢復如常,深深看了看韓睿,輕輕說:“既然書記都通過了,那就交到校學生會吧。”
韓睿心想,得,他算是把我拉黑了。
盛大的閱兵典禮過後,這一屆新生纔算是真正開始了大學生活。
拿到課程表後,二丫細細看了一遍,問:“咦這課程表怎麼跟七八歲正換牙的小孩兒似的”
“那些空着的時間,做什麼呢”萌萌顯然也發現了課程表上諸多沒課的時間。
韓睿正沉浸在自己的小說裡,沒答話。
二丫想了想,說:“去參加社團吧你看見樓下那些社團招新的海報了沒想去哪個”
萌萌想了想:“我還沒譜呢。你想去哪個”
“話劇社”二丫信心十足。
萌萌掩嘴笑了:“你要去演灰姑娘的繼母還是壞姐姐”
二丫白她一眼:“像我這麼有內在美的人,當然要演灰姑娘了”
關於二丫的長相,在很久之後,韓睿給了個大家都認同的形容。那時候,他們正上一門課“中國古代文學”,古代詩歌那一章,講古代詩歌發展到魏晉南北朝時期,就分爲明顯的南北兩派,北方詩歌整體落後於南方,但北地的樂府民歌要強於南方,書上形容樂府民歌用了四個字“質樸、硬朗”。韓睿猛點頭,邊戳坐在她身旁的二丫:“這四個字兒簡直就是給你量身定做的”自此之後,全班形容二丫的長相也分爲婉約派和豪放派,婉約派稱“樂府民歌”,豪放派講“質樸、硬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