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江克分道揚鑣後,蘇宛回到了輸液打針的地方,整個過程裡,她都被刺鼻的濃烈藥水味薰的想要作嘔,一直堅持了兩個小時的孤軍奮戰後,她才準備打道回府。
走出市中心醫院,她停在一顆參天大樹跟前,對着樹枝繁盛的一面不停的吸氣喘氣吸氣喘氣。
“我要把剛纔在醫院裡吸的毒氣都排出去!我要把新鮮的空氣都吸進來!”她捶着胸口不停的碎碎念,看上去好像真的有潔癖的樣子,過往的路人看了都紛紛回頭。
她單手支撐着樹樁,另一隻手插在腰窩處,喘了好一陣以後,她摸了摸有些發腫的右手手背,扼腕長嘆:“爲什麼每次輸液都一定要扎鼓包啊!我的血管就那麼難找嘛!”
可能這一天遇到的煩心事的確太多了,要不她也不能這麼神經大條的站在路邊。
緩了好一陣,她漠然巡視一圈,發現赫成銘派給她的那個司機師傅已經不在門口了。
她摸了摸兜裡的錢,只有一張銀行卡,還有幾張小額紙幣,連打出租車的錢都不夠。爲了不麻煩赫成銘再跑一趟,她在醫院附近轉了兩圈,卻也沒發現一個銀行或者提款機。
看了看頭頂的日頭,已經下午一點多了,她還沒吃午飯,肚子卻開始不爭氣的咕咕直叫了。
要不去精神病院找江克借點錢吧?她幽幽的思考着,卻又立馬否決了自己,她覺得,她的確不太有勇氣再次去面對那張綿裡藏針的臉。
她拿出手機,嘴裡嘰嘰喳喳的埋怨着那個不敬業的司機師傅,手指快速的按下赫成銘的電話號碼,但撥通以後,那頭卻一直忙碌無法接通。
赫成銘總是這麼忙,忙的把她忽略。
蘇宛就這樣耗在陰涼的樹根旁,想等着晚一些再給他打電話。
只是這安逸沒享受多久,她就被腿旁的一個龐然大物嚇壞了神經。
腳下,突兀的竄來了一隻成年的大型薩摩耶,那毛色潔白的恨不得讓人把它蹭髒!
蘇宛見此景,“啊”的一聲失控的大叫,竟把那隻薩摩耶嚇的小便失了禁,狗狗就那麼滿眼委屈的看着蘇宛,嘴裡哈巴哈吧的喘着氣,然後下肢對着她的小腿開始了一段漫長的撒尿之旅。
“這是誰家的狗啊!”蘇宛幾近瘋狂的衝着路邊的行人大吼,過路的行人沒反應,狗狗卻再次被她的高八度的音調,嚇的滿地亂竄。
隔了三十秒的時候,蘇宛終於看到了馬路對面橫衝直撞的飛奔過來一個男人,看上去有二十五六歲的樣子,一身淺灰色運動裝扮,他面色焦急,好像在尋找什麼東西。
大概,他就是薩摩耶的主人。
蘇宛不管對錯,直接衝着那人揮了揮手,隔空大吼:“這是不是你的狗!”
男人聽到的時候,直截了當的點了點頭,繞過身前的出租車,徑直跑到了蘇宛的面前。
他跑來的時候,薩摩耶眨眼間就安分了,衝着主人搖頭晃耳,尾巴也翹得高高的,恨不得一躍而起。
主人彎下身撫了撫薩摩耶的額頭,像是在交流什麼,那狗倒也聽話,溫順的舔了幾下主人的側臉,然後繼續對着蘇宛伸着長長的舌頭,呵斥氣喘,鼻息如雷。
男人直起身,站到了蘇宛的面前,態度謙遜友好:“對不起,剛纔嚇到你了吧!”
蘇宛是揹着光望向他的,擡頭的一瞬,她還是被他的身高驚豔到了,似乎是和大叔差不多的高度,身材健碩的像是剛從健身房裡出來。
她望向那張臉,眉毛和眸子都是烏黑的,他的髮色很重很健康,腦門中央有一條很淺很淺的紋路,微微皺眉的時候便能看清,鼻樑也是蘇宛一直夢寐以求的那種高挺,但這般的鼻子只適合男人。
她找不出適合她的形容詞,但一定要描述的話,她只能用性感來表達。
男人的確很禮貌,字裡行間都帶着歉意,而且攜帶着笑意的雙眼,看上去像兩輪彎月,引人歡喜。
蘇宛尷尬的清了清嗓,指了指自己的小腿和鞋子,怪聲怪氣的說:“都是
你的薩摩給搞得!”
男人順着蘇宛手指的方向低下頭,還是沒能抑制的笑出了聲,隨後雙眼炯炯有神的凝視蘇宛,說:“對不起!對不起!是我家‘麪包‘失禮了!這狗崽子看到美女就會亂撒尿!鞋子我會賠給你的!要不我現在就去商場給你買一雙新的,可以嗎?”
男人的態度一直是恭敬謙讓的,這讓原本想胡攪蠻纏的蘇宛軟了心,她唉聲嘆氣的跺了跺腳,說:“算我倒黴!鞋子不用你買,但是你得告訴我這附近最近的商場在哪?還有,那裡有提款機嗎?”
男人真摯的點了點頭,猶豫了半晌,說:“還是我陪你去吧!就當是賠罪了,我看你這鞋子好像也挺貴的!不付出點什麼,我會覺得過意不去!”
他的態度依舊誠懇,蘇宛的氣頭也漸漸在他的好脾氣裡消失殆盡,甚至在這種對比下,她舉得自己的品行竟有些遜色了。
她笑了笑,然後默默調侃道:“沒關係的,我也不是生氣,只是剛纔遇到點不開心的事。不過,你這大中午就出來遛狗,也真夠勤奮的!”
男人羞澀的撓了撓頭,他沒敢正視蘇宛的雙眼,而是低頭看着薩摩,輕笑着:“其實以前都是早上遛狗的,剛纔在家的時候,它嘴裡一直叼着遛狗繩往我身上蹭,我看它那麼想出去玩,我就帶它出來了!結果就出了這事!”
蘇宛瞄了瞄男人的言行,竟發現他紅暈了臉,是今天天氣太熱嗎?不會啊!都入秋了!
這一路,兩人並沒說多少題外話,唯一知道的是,這個男人叫韓佑庭,而他的那隻薩摩耶叫做“麪包”,是一隻小公狗。
蘇宛這一路是踩着帶着尿騷味的鞋子走到商場的,因爲路口是單行道,根本就打不到車,好在這段路只有七分鐘的距離。
到達商場門口時,韓佑庭向四下望了望,突然他停住了腳步,將紅色的遛狗繩遞到了蘇宛的手中,神色匆忙:“你等我一下,我馬上就回來!”
蘇宛莫名其妙的接過繩子,看着他轉瞬消失在眼前的街道,身邊的“麪包”則不安分的圍繞着她的周遭亂轉。
她的力氣太小,有些控制不住“麪包”的蠻力,就只好蹲下身,不停的捋順着它的毛髮。
果不其然,它真的變得溫順了好多,所以說,好狗還是要哄的!
三分鐘後,街道路口處,韓佑庭一路小跑的回到了原地,他的手裡握着兩袋溼巾,站到了蘇宛的身邊:“給你!把小腿擦一下吧!我怕你會嫌棄那個味道。”
蘇宛愣了愣神,發現了他額頭上那層細密的汗珠,她片刻間就被眼前的一幕暖了心。
“謝謝。”她溫婉的說道。
接着,她撕開紙袋,蹲下身開始擦拭,可趴在一旁打盹小憩的“麪包”在聽到撕開包裝的聲音後,跟打了雞血一樣的圍着蘇宛張牙舞爪,它以爲蘇宛的手裡是什麼美味。
真是狗比人機靈!
進了商場後,他們乘坐電梯到達了三樓,可能是因爲換季的原因,各大品牌都開始降價銷售了,特別是鞋店。
蘇宛在樓層口查詢了店鋪位置,然後帶着韓佑庭和“麪包”就去了一家帆布鞋的店鋪。
“我就買雙布鞋就可以了!”她隨便拿起一隻貨架上的高幫鞋,就管服務員要了雙三十六碼的新鞋。
她蹬上鞋子的時候,韓佑庭一直在旁邊觀察她,“麪包”也安靜的趴在一旁,那架勢和諧的像是一家三口。
“就這雙了,剛剛好!”說罷,蘇宛從包裡拿出銀行卡就要遞給服務員,卻被韓佑庭搶先了一步。
“別用她的,我這有現金!”他麻利的從兜裡掏出了五百塊的人民幣,直接塞到了服務員的手裡,暖心的笑容持續遊蕩在他的眸海里。
“你沒有必要這樣的,我只是髒了鞋子而已!”蘇宛有些愧疚,但終究還是沒犟過韓佑庭的誠意。
舊鞋子被包裝好後,蘇宛踩着帆布鞋同韓佑庭離開了店鋪,但沒走上三步,“麪包”就拼命的拽着遛狗繩,往反方向跑,韓佑庭拼力
的往回拽,但還是被“麪包”牽着走。
“它是又想上廁所了?”蘇宛疑惑。
韓佑庭搖了搖頭,尷尬的撅了撅嘴,指着那邊的寵物店:“它可能是聞到那邊的狗糧了!”
蘇宛掩嘴輕笑:“那就去吧!反正我也沒什麼事!”
“那就太好了!”
韓佑庭爲人隨和,一聽蘇宛沒什麼意見,便徹底鬆開了“麪包”的繩子,放任它奔向狗狗們的天堂。
走到寵物商店的時候,蘇宛一個人在裡面逛了一會,“麪包”就死盯着窗口的一款狗糧遲遲不肯挪步。
韓佑庭一直在門口勸導着“麪包”,說家裡的狗糧夠多了,不能再買了,但都拗不過它的執着。
吃貨的本質,在此刻盡顯無遺。
過了幾分鐘後,剛剛獨自行動的蘇宛,突然拎着一兜子東西走回了韓佑庭的身邊,那袋子裡裝了幾個玩具球、兩雙狗狗穿的小鞋,還有“麪包”情有獨鍾的那款狗糧。
她將袋子遞到韓佑庭的手中:“給你!這是我送你的!算是對你的友善幫助,表示感謝!”
韓佑庭有些不知所措,但在兜子遞到韓佑庭手邊的時候,“麪包”噌的一下就躥到了蘇宛的腳邊,一陣狂舔,惹得蘇宛直喊癢。
韓佑庭撓頭憨笑:“麪包是在表示感謝!別介意!”
蘇宛附和着點了點頭,拍了拍“麪包”的屁股,調皮的說:“以後不要隨便大小便了奧!”
也不知是與生俱來的默契,還是當下的氣氛太歡快,兩人同步的笑聲徘徊在這一小方空間裡,滿是歡愉。
而另一邊,寵物商店的隔壁,赫成銘正在一旁挑選着二十三隻毛絨娃娃,每一個娃娃都是不同的模樣和主題,那場景真是和他的容貌格格不入!
就在他專心致志,煞費苦心的搭配娃娃時,他聽到了門口傳來的陣陣熟悉的笑聲,聞聲望去,他看到了門口的蘇宛,還有那個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韓佑庭。
他見到韓佑庭的那瞬,像是失了魂的軀殼,他百般無力都只因爲看到了那一張清晰的令他髮指的面龐。
只是一眨眼的時間,他的指關節就握的青白,快要迸出血絲。
他不能理解,這兩個人是如何碰到一起的?恍惚間,他沒了挑選禮物的興趣,他很想直接衝出去,一探究竟。
但好奇心還是驅使他站在門口觀摩了好一陣,直到蘇宛和韓佑庭並肩離開時,他才放心的走了出來。
他滿是憤慨和疑惑的走到旁邊的寵物商店內,找到了店員,心懷不安的問道:“請問,剛纔那兩個人是一起來的嗎?”
店員懷疑的點了點頭:“好像是情侶。”
短暫的大腦空白後,赫成銘的神色變得無比沉重,他額頭上的青筋霎時暴起,那與生俱來的壞脾氣,一點便着。
他拿出手機,直接往家裡打了電話,林姨接電話的時候,赫成銘的語氣生硬的讓人瑟瑟發抖:“林姨,家裡不用佈置了,處理乾淨,蘇宛今年的生日不過了!”
一句簡單明瞭的交待過後,赫成銘直接離開了商場,而剛剛那二十三個娃娃他也沒有打包拿走,他的怒氣顯露在面目的每一個角落裡,讓人不敢接近。
其實,今天是蘇宛二十三週歲的生日的,他本想滿足她一直掛在嘴邊的願望,辦一次娃娃主題的生日派對,但這一次,似乎出了什麼問題。
從小到大,蘇宛的每一次生日,都是赫成銘一手操辦的,即便派對人數不多,他都忙的不亦樂乎。
只可惜,意不由人的是,蘇宛根本就忘記了自己今天過生日的事情,而且忘得一乾二淨。
那一邊,蘇宛在商場門口取了少量現金後,同韓佑庭分手道別,臨走前,亦和他交換了電話號碼。
此舉不爲別的,只是禮節的表現,因爲她怎麼也料不到今後還能與他再次相見。
而這頭的赫成銘,早已火山噴發。
好像,他和韓佑庭之間,有着什麼不能和解的瓜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