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一點,蘇宛把家裡收拾的還算整潔,她大致巡視了一圈,家裡的生活家用基本齊全,除了一些必要的洗漱用品,就沒什麼需要操心的了。
只是,這嶄新發亮的房屋內,少了太多人味。
擡頭望了望掛鐘,她又翻了翻瘦癟癟的錢包,現金不多,銀行卡倒是蠻多的,只可惜,都是赫成銘的。
想想都覺得可笑,都二十出頭的大人了,手頭竟然連一張屬於自己的鈔票都沒有,吃的用的刷的,全都是別人給予的,自己活生生的成了一個無所事事的廢物。
落地鏡前,蘇宛挑了一套還算正經的套裝,拍了拍自己消瘦的臉蛋,準備起身去集團上崗。
推開房門,一股裝修的木屑味道撲鼻而來,蘇宛揮了揮眼前的灰塵,定眼一看,對屋的房門大開着,裡面有工人在做木製的桌椅。
屋裡有兩個木匠,還有一個背對她而站的窈窕女人,看不見臉,卻覺得風韻無限。
那女人應該就是她的鄰居,蘇宛這樣想着。
沒有做過多的停留,蘇宛跨着大步衝進了電梯,心裡盤算着即將上演的那場屠殺。
新家離集團不遠,卻也要用上大概二十分鐘的路程,蘇宛是打車去的,但上了車她就後悔了,現在的情況,明明沒以前富裕了,她應該坐公車纔對的。
還真是應了那句話,人如果不身處險境一次,就不知這生活有多現實。
到達集團門口,蘇宛仍舊大搖大擺的往電梯口前進,卻被大廳內的年輕保安一把攔了下來:“小姐,請出示工作證。”
蘇宛停下腳步,四處張望,來往行人的胸前都掛着一塊透明小牌子。
原來,沒了赫成銘的庇佑,她真的什麼都不是。
“我是來應聘的。”蘇宛迴應。
“那就說一下姓名,還有應聘的職位,我要做一下記錄。”保安拿起筆,準備記錄。
“蘇宛,職位是尹恩的助理。”
她的話音一落,保安小哥立馬用充滿故事的眼神望了望她,這才恭恭敬敬的合上了本子:“啊!蘇小姐啊!對不起!對不起!您請進!請進!”
蘇宛愣了愣神,想想也是,這麼大個集團,誰會不知道她蘇宛的存在。
但這種好日子,貌似已經到頭了。
沒有自豪,沒有驚訝,她依舊擡頭挺胸的往電梯口處前進。
但願,她今後也能這般坦然。
電梯到達十五層樓的時候,蘇宛跟着人流一起進了大廳,來往的人都行色匆匆,面色僵硬,重複着他們日復一日的工作行程。
蘇宛走到尹恩的辦公室時,門口是敞開着的,她往裡探頭,看到了赫成銘孤傲的身影,她心頭一揪,瞬間沒了走進去的勇氣。
他還在生她的氣,應該是。
也不知就這樣站了多久,赫成銘和尹恩還在交談,蘇宛靠在門口的玻璃門旁,不敢目視。
十分鐘過去了,眼睛尖銳的尹恩還是發現了門口的蘇宛,她仔細觀察了一會,才朝着蘇宛喊了一聲:“蘇宛!進來吧!
”
蘇宛回過神,身子僵硬,她剛想踏入,卻還是被赫成銘的寒冰目光止住了腳。
他的眼神,淒涼的不像話,猶如彼此並不熟悉的陌生人,猶如多年不見的老仇人。
蘇宛想和他打招呼,卻還是被他的冷漠拒絕了,他就那樣掠過她的身邊,徑直走出了辦公室,半字未留。
他身上的淡淡香味還持久在她的周遭,人影早已消失在走廊盡頭,蘇宛頹喪着頭,一時間不知該如何進退。
“進來啊?”尹恩再次說道。
蘇宛回過神,關上門,踉蹌着走到她的身邊,彷彿被裁製的奴隸,瞬間跌落低谷。
“我給你打電話都一個多小時了,怎麼纔來?人事部那邊去辦理手續了嗎?”尹恩問道。
“一會去。”蘇宛心不在焉。
“怎麼?不想做了?還是和赫成銘鬧矛盾了?”尹恩的語氣向來平靜,不論她知道什麼,她都哀怒不形於色。
聽到赫成銘的名字,蘇宛的貝齒開始緊扣下脣,她纔想起來,她今天來的目的,除了報道,還有更重要的事。
“尹恩,你來到赫成銘的身邊,到底是想做什麼?”蘇宛鄭重的擡起頭,義憤填膺的問道。
尹恩眼神一亮,攤了攤手:“何出此言?”
“我知道你是林雨熙的女兒!”蘇宛攤牌。
“那又怎樣?”尹恩並不驚訝,她始終如一的淡漠,風嬌水媚。
“對!是不怎麼樣!我也覺得這個事實一點都不勁爆!可是好笑的是,你爲什麼要讓你的母親胎死腹中?”蘇宛的怒火顯現在面龐之上,屋內的氣氛霎時緊張了起來。
尹恩諂笑,不明所以:“我沒明白你的意思。”
見尹恩裝糊塗,蘇宛倏然用雙手扣住她的臂膀,一把將她的右肩處的衣領撕扯而下,她的酥嫩胸口就那麼赫然暴露在空氣之中,那一抹白皙,引人垂涎。
尹恩大驚失色,她急忙用雙手扣在胸前,大喊:“蘇宛!你在幹什麼!”
人憤怒的時候,總是很容易辨別,比如說,交流的語氣由綿言細語變成聲嘶力竭。
尹恩的衣領被撕扯的那一瞬,蘇宛還是清清楚楚的看到了她胸口上的那枚火焰紋身,和江克手腕處的紋身,一模一樣。
那些猜想,那些質疑,慢慢在蘇宛的心裡有了眉目,她看得明明白白,眼前的這個尹恩,是和江克有着什麼淵源的。
“你不想解釋嗎?你的火焰紋身?”蘇宛心平氣和,每一聲揚起的質問,都勝券在握。
尹恩眸含憤恨,但在真相揭曉的一刻,她還是稍顯底氣不足,“一枚紋身而已,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她的薄脣向着右邊上揚,淡藍色的瞳仁裡,有多少無可奈何。
蘇宛嗓口輕哼:“你母親林雨熙,向來是個小心謹慎的人,這世上,除了林姨煮給她的東西,她是絕對不會碰一下的!但如果是你送的那些保養品,她也一樣不會懷疑,因爲你是她唯一的女兒。”
“你到底想說什麼?”
“從我第一次在私
人診所見到你的那天起,我就留意到你脖子下方的那一小塊紋身了,起初我以爲是我眼花了,這世上怎麼會有這麼巧的事,兩個互不相干的人,有着同一個紋身?”
“然後呢?”尹恩逐漸平靜,雙手依然抱在胸前。
“江克說過,他會幫我把林雨熙的孩子弄掉,但他根本沒有機會!可是你有,能讓林雨熙藥物中毒的東西,只有你送的那些保養品!你和江克,到底想要做什麼?竟會讓你不惜一切代價的傷害你的母親!”蘇宛的咆哮響徹雲霄,徘徊在這一方空間內,每一句都逼退着尹恩。
蘇宛的一席話落地,尹恩沉默着看了她良久,那眼神裡有不可思議,也有理所當然,最重要的是,她的無所畏懼。
“蘇宛,你別天真了好嗎?你有我殺人的證據嗎?覺得你說的這些話,會有人相信嗎?退一步說,就算這事是我做的,這也是我的自由,你無權干涉!”尹恩持續她的不可一世,毫無悔悟。
“你的自由?你殺了人!你竟然說是你的自由?現在所有人的矛頭都指向我!所有人都以爲是我殺了她的孩子!憑什麼!”
尹恩冷冷的瞥了一眼蘇宛,嗤之以鼻:“憑什麼?憑你倒黴!就算你把這些所謂的猜想公之於衆,也不會有人相信你!”
聽到這,蘇宛的雙腳霎時發軟。是啊!沒有人會相信林雨熙的親生女兒殺死了母親的骨肉,他們更願意聽到的,是養女殺死了養父的孩子,這樣才符合了倫理道德,符合了這世上的愛恨情仇。
蘇宛萬念俱灰的轉了身,她突然很想離開,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突然,尹恩抓住了蘇宛的手腕,伏在蘇宛的耳邊,她的聲音輕柔的像是樹叢裡的蟲鳴聲:“別天真的以爲赫成銘會對你好一輩子,在金錢面前,你不過是一顆他不斷澆熄的定時炸彈,一旦你有了復燃的苗頭,他便會把你拋的遠遠的,自生自滅,那個男人有多可怕,你不會不清楚!”
她的聲音細柔的像是在講一出結局美好的鬼故事,蘇宛聽得頭皮發麻,脣齒打顫。
“你•••你承認是你殺死了那個孩子,是嗎?”蘇宛再一次質問。
尹恩微笑着,臉上牽起的每一絲褶皺,都夾雜着陰謀:“那個孩子的死,算是林雨熙對我的虧欠,我沒做錯,那是她應得的。”
這一句陳白,讓蘇宛不禁打了兩個寒戰,不是常說母愛的力量有多偉大麼?爲何在尹恩這裡,竟成了仇恨呢?
落地窗外,笛鳴陣陣刺耳,蘇宛聽的無法安然,這是怎樣的仇恨,會讓這般世故的尹恩恨透了自己的母親,那每一句理所當然的表達,都讓人覺得,錯不在她,就好像是真的一樣。
瀰漫着奇怪氛圍的辦公室內,尹恩手機裡的悅耳鈴聲開始響起,打破了當下的緊張氣氛,緊繃的神經也有了稍微的舒緩。
集團樓下,江克坐在他的黑色奧迪內,撥通了尹恩的電話,尹恩接通電話後,走到了窗邊,她激動的揮舞着右手,她的臉上笑靨如花。
蘇宛看得真切,這個女人,好像是愛着這個男人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