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56

Chapter56

阿衡知道言希清醒了,又想起他平時的小孩‘性’格,肯定要糾結個沒完,眼神一黯,攥住他驚惶後退時的襯衣袖口,踮腳,又將‘脣’覆上。

言希全身都僵硬了,他睜大漂亮的眸子,看着她,想要開口,阿衡卻橫了心,雙手攀附在他的頸上,微涼的‘脣’溫,‘吻’得更深。

她沒有了退路,在彼此‘脣’舌中,推杯換盞,酒意更深。

少年的瞳孔緊縮,眼中是她的影。

阿衡的眸光山水明淨,微微掩了眉眼,迅雷不及掩耳,把他使勁推開,在黑暗中,踉踉蹌蹌,跑到洗手池前,裝了極明顯的嘔聲,用手快速慪喉嚨,反胃了,一陣嘔吐,把剛剛喝的酒吐了出來。

那少年,打開了燈,看到阿衡已經吐得昏天暗地,臉‘色’紅得發燙,洗手間的酒味,一瞬間變得很重。

他上前,拍阿衡的背,阿衡卻被口中殘液嗆住,猛烈地咳了起來。

言希把她扶起來,阿衡卻軟軟地癱在他的懷中,雙眼半睜,臉‘色’緋紅,醉得什麼都不知曉了的樣子。

少年擰開水龍頭,用手接了水,微微嘆氣——“阿衡,張張嘴。”

阿衡‘迷’‘迷’糊糊囈語了一聲,乖乖張了口,就着他的手,吸了水。

“你乖哈,漱完,吐出來。”言希輕輕拍着她,哄着她,把水吐了出來,拿乾淨的紙巾幫她擦了嘴。

阿衡眸中‘精’光乍泄,又垂了頭,喃喃嘟囔着醉話。

言希心中五味雜陳。

他知道阿衡確實是醉了,否則平時那麼冷靜的一個人,是不會主動親他的。

可是,又覺得自己對阿衡做出這樣的事,即使是醉了,也無法原諒自己。

這是阿衡,不是別人,不是用酒後‘亂’‘性’四個字就可以全然概括,不是用一場戀愛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親‘吻’。

如果阿衡當時沒有醉,知道是他強‘吻’了她,依她的‘性’格,這輩子都會和他有隔閡,說不定,逮住哪個可以冷淡的機會,就老死不相往來了。

於是,心中似乎萬幸她是醉了的。

他惴惴不安,只想着自己佔了阿衡的便宜,繞了一大圈,卻沒想到自己也是被阿衡佔了便宜的。

“言希,你沒事吧,吐酒了嗎?”洗手間外,是思莞清晰的嗓音。

“我沒事,阿衡喝醉了。”言希把阿衡扶了出來,思莞睜大了眼睛,有些吃驚。

“怎麼醉成這個樣子?阿衡不是‘挺’能喝的嗎?”

言希搖頭——“不知道,應該是喝得太多了。我帶阿衡先回家,你跟阿姨爺爺說一聲。”

思莞望着窗外——“下雪了,她這樣醉着,很容易感冒,先把阿衡扶回去,休息一會兒,等她醒了,再走。呃,她剛剛不是吐了酒嗎,散了酒氣,很快就能醒。”

窗外,鵝‘毛’般的雪‘花’已經撲天襲來,不過才些許的時間,有什麼東西,似乎改變了。

言希心中煩躁,卻面無表情,平淡點了頭,扶阿衡回去。

思莞想要幫忙,言希卻不着痕地皺了眉,攬着阿衡,走得更快。

思莞微笑,他的眉眼又是平時的溫煦紳士,似乎不久之前,和言希針鋒相對的那個人,並不存在。

阿衡閉着眼,有些傷腦筋,到底什麼時候醒來時機比較恰當。

言希這麼瘦,她擔心自己的地心引力過大,一不小心把他壓回地表。

她又重新回到嘈雜的人羣中,筵席的氣氛依舊熱鬧融洽,不睜開眼,依舊清楚。

言希把她‘交’給了媽媽。媽媽握着她,手心很暖很暖。

她絮叨着,阿衡怎麼醉成這個樣子早知道這孩子逞能就不讓她喝了,不過思莞你也是隻顧着和孟老喝酒連妹妹都不知道幫襯着。

思莞哭笑不得——媽,是你讓我陪孟老喝酒的,妹妹醉了怎麼全怪我。

溫母也惱——我怎麼就生了你們這兩個死心眼的,讓你去陪酒你還真從頭陪到尾啊,阿衡也是,一杯接着一杯,誰讓喝都傻着臉去喝。

阿衡聽着聽着,笑了。撒嬌似地,攬住了母親的脖子,把頭抵在她的頸間——“媽媽,媽媽,媽媽……”

溫母心疼了——看把孩子喝的。阿衡,是不是胃裡難受,跟媽媽說,媽媽幫你‘揉’‘揉’。

阿衡笑,眼角幾乎泛了淚——媽媽,我可難受可難受了,你抱抱我,我就不難受了。

溫母愣了,‘胸’口疼得厲害。

像是有人把她的心剜走了,又還了回來,傷痕卻永遠無法痊癒。

她笑了,那笑容真溫柔好看——“好,媽媽抱,媽媽抱抱我的小阿衡。”

一瞬間,‘女’兒似乎變得很小很小,沒有她的呵護就無法生存的羸弱。

第一次,覺得自己這麼殘忍。

同一席的孫家伯母卻羨慕了——“蘊儀,你真是好福氣,家裡有個姑娘就是貼心。”

溫母卻紅了眼眶,聲音有些難過——“我的阿衡很好,可我,待她卻不夠好。”

孫家伯母愣了,半晌,才笑——“這是哪裡的話,一家人又有誰待誰好不好的說法,你當母親的,主意拿正了,對孩子們不偏不倚就夠了。”

溫母想了想,心中越發慚愧,看着‘女’兒,目光又憐惜了幾分。

‘侍’應生端了一杯醒酒茶,溫母喂‘女’兒喝了,阿衡騎驢下坡,發揮了醒酒茶的神效,“醒了酒”。

孫家伯母愛笑,望着不遠處和自家兒子打鬧,整個筵席分寸都拿捏得極好的言希,表情曖昧地看着阿衡——“蘊儀,你還愁什麼,兒子這麼好,‘女’婿又這麼優秀,就等着享福了。”

阿衡紅了臉,想起了言希剛纔的荒唐,嘴‘脣’發麻。

同桌的,還有一個是跟孟家‘交’好的夫人,搖搖頭,得意開口——“蘊儀,我看你還是讓阿衡少和言希來往,孟家的姑娘看上他了,孟老爺子一向對孫‘女’百依百順,肯定答應,你們家,別到時候別面子上‘弄’得不好看。”

溫母連同孫母臉‘色’都不豫了。

聽聽這話,好像別人都怕了他老孟家似的。

溫家孫家是一個園子裡的鄰居,本來關係就好,孫母有些看不慣這些人巴結孟家的嘴臉,淡哂——“這話就不中聽了。事情總有個先來後到之分不是,小希和阿衡從小就訂了親,那孟姑娘又是什麼時候冒出來的。再說了,言老和溫老是什麼關係,和孟老又是什麼關係,誰親誰遠還指不定呢。”

言老和溫老是一輩子鐵錚錚換帖的親兄弟,孟老是文職出身,平時一股子酸氣,倆將軍都看不上眼。

那位夫人知道孫母說的是實話,訕訕地,岔了話題。

俗話說,三個‘女’人一臺戲,N個‘女’人電視劇。尤其,當這一羣‘女’人都是有學識有見識的,這個戲,就更有深度以及廣度了。

阿衡聽得津津有味,想起父親帶她下茶館子的時候,一些說快板相聲的隔壁城先生。

本來大家明諷暗罵各家丈夫政敵家眷殺人完全不見血,語言高雅,情節跌宕起伏,相當和諧的宴會,卻突然冒出了一個不和諧的因素。

孟黎瑁孟姑娘是也。

阿衡納悶,這姑娘,怎麼跟背後靈似的,說飄就飄出來了。

她指着阿衡,情緒‘激’動,生氣地指着她——“溫衡,你和言希到底是什麼關係,爲什麼大家都說你們倆有□。”

阿衡囧,姑娘,‘奸’情兩個字是這麼用的麼?

當然,所謂大家,就是指唯恐天下不‘亂’的以孫鵬爲首的無數曾經遭受言希摧殘的小少爺們。

孫少看到黎大小姐潑‘婦’了,笑眯眯拉了糾結在,老子竟然親了自己的‘女’兒這個算不算***算不算算不算這種艱深倫理問題中的言少——“言希,你小老婆正在挑戰你大老婆的權威,你是預備維護正室的尊嚴還是堅定拋棄舊愛只愛新歡?”

言希望向遠方,立刻吐血,飛踹一腳——孫大鳥,***就沒事兒找事兒吧,老子早晚滅了你。

孫鵬無奈╮(╯_╰)╭——我也不知道爲‘毛’,一看到你丫笑,我就渾身難受。

言希鬱悶——本少什麼時候笑了?

孫鵬雙手擰他的臉頰,繼續笑眯眯——你剛纔紅着臉,傻笑半天了,當我瞎啊。

言希吐口水,打掉他的手——***,你丫手怎麼還是跟小時候一樣賤!

小時候就愛捏老子的臉,丫的有病呀有病呀!

翻白眼,轉身,大步,走向阿衡所在的那一桌。

話說,狸貓同志本是一臉痛心疾首——“溫衡,你醒醒吧,你是配不上言希的,雖然思莞和言希是好朋友,但你也不能靠這個去***言希呀,你聽我說,***來的幸福不是真正的幸福。”

阿衡卻抿‘脣’,微笑着,對狸貓姑娘開了口——“孟小姐,你渴不渴,說半天了。”

慢悠悠遞了杯水。

狸貓抱着水咕咚咕咚,抹嘴繼續——“你到底聽沒聽懂我在說什麼啊!我說這麼半天了,你榆木腦袋啊!”

阿衡笑了,山水溫柔——“孟小姐,你很可愛,和言希很像,也很般配。”

一樣的耀眼,一樣的高傲,一樣的好看。

阿衡忽然覺得有些冷,身後飄來哀怨的聲音——“阿衡,她哪裡跟我像……”

轉身,歪頭,是言希。

阿衡左手掐右手,把臉上瞬間的熱燙給掐了下去,呵呵笑了——“喝水時都能發出聲音,這個,很像。”

言希做賊心虛,不敢看阿衡,卻有些怯意地,在桌下握住阿衡的手——“你酒醒了?”

阿衡覺得指間冰涼,是言希偏涼的體溫,微微皺了眉,輕輕回握——“剛剛又喝酒了?”

那樣溫暖,柔軟的手。

言希,覺得自己似乎有些戀手的癖好,從很久以前,他對阿衡的手,就無法抗拒。

不會非常漂亮,但手指很長很細,牽手的時候,有些細細的繭子,磨礪他的手心,但是,溫暖得難以抵禦。

衆家伯母看到了,似笑非笑的,一臉八卦。阿衡輕咳,拉了長裙袖角的白絹,遮住兩人的手。

狸貓姑娘不淡定了——“溫衡,你你你,怎麼能非禮言希的手!”

阿衡無語凝噎,火速收手。

衆伯母翻白眼——人小夫妻那叫情趣,這孩子到底哪來的二百五!

言希‘抽’搐,對着孟姑娘,皮笑‘肉’不笑——“孟爺爺好像喝高了,狸貓你要不要去看看?”

孟姑娘昂頭——“不要,我爺讓我來找溫衡問清楚你和溫衡什麼關係的,不問清楚我是不會回去的。”

然後,又想了想,羞答答——“你讓我走也行,不過,你也要和我牽手。”

言希臉徹底綠了,阿衡抱頭,溫媽媽問阿衡你幹什麼,阿衡想說媽媽你要對言希的唾沫做好預防措施,話音未落,言少爺已經爆發——“孟狸貓,***以爲自己是誰呀,要老子牽你的手,你丫還真拿自己當回事,給你三分顏‘色’,準備開染坊了不是!***再這麼多廢話,信不信老子一腳把你踹到地球對岸讓你和非洲土著牽手牽牽牽牽,一次牽個夠!”

狸貓怒——“那你爲什麼牽溫衡的手!”

然後,言希吼了一句話,讓衆家長輩當飯後笑料嘲笑了一輩子——“靠!老子牽自己媳‘婦’兒的手,還要跟你丫商量啊!”

阿衡狂扁某人。言希淚流滿面,媳‘婦’兒,啊不,‘女’兒,我不是故意的呀你原諒我,大家都說你是我媳‘婦’兒,然後我聽得多了,一時條件反‘射’就說漏嘴了……

阿衡狂扁。

言希嚎——阿衡,我真的沒有想過***,你相信我TOT

阿衡停頓三秒,繼續狂扁。

她的人生,有過許多許多生日,有他在身邊的時候,卻很少,那一日,記憶有許多許多,但似乎,記着記着,一不留心,卻盡數忘卻在時光的洪荒中。

當生命走到盡頭的時候,孩子們哭得很傷心,她什麼不記得了,只想着,這一團聚,大抵,是永久了。

那麼多年,他送她的生日禮物中,有一件,是一雙水晶鞋,脆弱‘精’致的模樣,是他十九歲時預備給十八歲的她的,可是,直到三十九歲,才送出手。

她記得,她十八歲的時候,是問他要過生日禮物的,她記得他說,沒有準備。

那一年,他病重時,方把那雙小小的水晶鞋遞給了她。

他微笑着,臉已經瘦削得脫形,閉上眼,輕輕嘆氣。

抱歉啊,阿衡,我好像,不能陪你一輩子了。

本來,不想給你的。水晶鞋,格林兄弟說能帶來王子,我知道……你不信這個,可是,我卻買來了。

她笑了——買來了,又不給我,是什麼道理?

那人微微睜開了眼,笑得狡黠天真——阿衡,你不知道,那一天,我喝醉酒,親了你。

於是,水晶鞋,無論如何,是不能給你了。

阿衡,那是我的初‘吻’呀,不是第一次的初‘吻’,而是,爲未來的夫人而珍藏的初‘吻’。

所以,如果你找了別的王子,他沒有我好,你該怎麼辦。

他比我好,那,我……又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