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衡知道溫老一直對言希存芥蒂,從言希懷中抱過孩子,蹲在爺爺沙發下,輕輕笑了,小乖,親老爺爺一下,我們明天見。
她抱着小傢伙,輕輕在爺爺臉上,印了個大大的口水印,叱吒半生的溫老臉紅了,僵硬了,然後,笑了,帶着皺紋的手輕輕摸了摸言小寶寶的腦袋。
大眼娃娃啊啊叫,在媽媽懷裡蹬着小胖腿,對着老爺爺,睜大眼睛,小手抓住白鬍子,咯咯笑了。
思莞偷看言希,言希轉眼,望着他,彎了眉,呼嚕着他的頭,思莞,你都多大了呀多大了……
思莞笑,妹夫,快喊哥,快^_^
言希白眼,左手抱着阿衡,右手裹着兒子,說這裡有瘋子,快回家。
溫母看着女兒女婿的背影,笑着笑着,忽然就掉眼淚了。
外面,星斗滿天。
思爾詫異,媽媽,你怎麼了。
溫媽媽說,我看過阿衡從這裡走過,也看到過小希,他們總是獨自走過,每一次都讓我很擔心,這是,第一次,我看着他們,察覺到幸福。
她念叨着自己老了,轉身卻抓起電話,嘆氣了,只剩下釋懷,她說,老嫂子,來b城定居吧,阿衡已經有了孩子,咱們一起看着他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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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小寶寶眼很大,言小寶寶嘴很小,言小寶寶是個囧寶寶。
五個月的時候,辛達夷抱着言小寶寶,咧着嘴,逢人就說,這我侄兒,怎麼樣怎麼樣漂亮吧哈哈,衆人壞笑,你侄兒長這麼漂亮你怎麼長成這樣……達夷覺得時間真短,一下子回到二十六年前,他說,我這輩子名聲算是栽你跟你美人兒爹手裡了,言小寶寶假惺惺,抱着叔叔的臉啃了兩口,好心安慰。
六個月的時候,言小寶寶學會了說話,啊啊啊,任何要求,都是一個字啊,吃奶啊,尿尿啊,跟爸爸搶媽媽也啊,寶寶爸咬毛巾被,這是我媳婦兒,滾回你嬰兒房去tot。
寶寶窩媽媽懷裡咩奶,大眼睛撇撇,啊啊,經過作者翻譯,應該是你滾。
寶寶媽說了,言希,你今年是不是才三歲==。
寶寶爸繼續咬被,眨巴大眼睛,媳婦兒,你當我三歲好了,只要能讓我睡你懷裡\(^o^)/~
寶寶吐naitou,轉小腦袋,轉啊轉,看爸爸,小手抓着毛巾被淚汪汪。
啊。
會啊了不起啊,我也會,啊啊啊啊,每次都裝可憐,老婆婆婆,表相信他,這死孩子,最會裝╭(╯^╰)╮
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切,我也會=m=。
言小寶寶楚楚可憐狀,大眼睛望着爸爸。
寶寶爸也楚楚可憐狀,大眼睛望着寶寶媽。
寶寶媽無語,自個兒睡中間,左手摟着兒子,右手摟着寶寶爸。
半分鐘後,寶寶爸顫抖,寶寶媽拒絕顫抖,一分鐘後,寶寶爸卷着被連同寶寶媽一起顫抖。
寶寶眨着大眼睛,吸手指,迷茫……
爸爸呢……
媽媽呢……
在哪裡在哪裡……
言小寶寶七個月的時候,阿衡收到了來自巴黎的信函。
法國油畫大賽,言希精心準備的《mother》獲得了唯一的金獎,邀請函上,印着的宣傳海報,是,他溫柔的妻子。
從未有這樣的視野,以一個丈夫的角度,如此詮釋自己的妻子。
mother。
邀請函的右下角,對應着《mother》的獲獎詞,thelovebeyondyourimagination。
一夜成名,爲愛而生。
阿衡望着不遠處,她的丈夫,卻只是低着頭,耐心無比地喂着兒子吃米粉。
言寶寶七個月的時候,看着電視上的廣播體操,在他爹懷裡,無比正直地跟着電視上的小朋友,穿着開襠褲蹦得歡快。
言希的畫作,自從獲獎後,被炒到一幅百萬,家裡有了些錢,言先生殘念,想起以前壯烈犧牲的法拉利,又買了一輛。
阿衡去了巴黎彙報工作,顧飛白和杜清婚禮邀請函寄到家裡,邀請回國的阿衡參加。
阿衡寢室大姐三姐四姐連同小五強烈要求看外甥,阿衡讓言希帶着寶寶開車去,她下飛機直接趕婚禮。
言希抱着言小寶寶到達會場的時候,阿衡還沒來,會場賓客雲集,江南名流,悉數到場。小五眼睛亮了,站凳子上直接招手,激凸——妹夫,妹夫,這兒這兒,快快快!!!
滿場哪有這廝嗓門高,一時間,鴉雀無聲,看着大廳入口。
言希==。
娃哈哈剛睡醒,抱着爸爸的脖子,穿着揹帶褲,大眼睛轉來轉去。
顧飛白一身白色西裝,看着言希和他手中抱着的孩子,微微失神。
杜清一襲婚紗,走了過去,輕輕撫摸了小傢伙的頭髮,笑了,妹夫,我六妹呢。
言希啊,哦,阿衡還沒下飛機,大概還要一小會兒。
言小寶寶看着香噴噴的新娘子,大大地打了個噴嚏。
杜清有些訕訕。
小五從座位上飛奔而來,從言希手上搶過娃哈哈,哎喲,我的寶貝兒,你怎麼長這麼好看,比你爸都好看,哈哈,喊姨媽,姨媽o(∩_∩)o
娃哈哈嘟嘟小嘴,然後,碰碰他五姨的臉,笑了,呵呵的。
席中老一輩的言黨早認出言希,尷尬,到底是打招呼還是不打招呼,小一輩的眼睛亮了,瞄着言希,竊竊私語,是djyan嗎是他嗎。
剩下些人,略微凝視,卻忽而笑了,是《mother》的作者言希。
這一輩子,誰還非得仗着誰出名。
阿衡的恩師李先生戴着老花鏡走了過來,端詳言希半天,才笑了,我知道你。
言希深深鞠了個躬,先生,我也知道您,謝謝您對我妻子的愛護。
李先生淡淡笑了,看了看顧飛白,溫和對着言希開口,我一生得意門生唯有飛白和阿衡,你好福氣,一定要珍惜。
顧飛白望向言希,嘴脣動了動,目光定到杜清身上,卻說不出話。
廳外有清晰的跑步聲,門被推開,是還沒來得及換掉白大褂,眉眼如畫的阿衡。
她擦了汗,微微笑了,還好,沒有遲到。
娃哈哈看見媽媽,伸着小手啊啊叫。
阿衡從小五懷中抱過娃哈哈,眼睛溫柔,略帶歉意,對着顧飛白開口,顧師兄,你和嫂子的婚禮,我來得急,沒有帶禮物,過幾天補上行麼。
言希在家接到請帖時已經是婚禮的前一天,夫妻倆除了隨分子掏錢,沒有時間準備禮物。
顧飛白看着她,淡淡開口,沒關係,我聽說言希的畫千金難求,現場畫一幅當賀禮,怎麼樣。
言希挑眉,含笑,畫畫嗎,畫畫估計不成,我擅長油畫。
油畫要耗費一些時間。
顧飛白搖頭,表情冷淡,那麼字呢,我訂婚時阿衡送過一幅字,你再送一幅呼應也很好。
顧飛白的字一向寫得好,當年覺得與阿衡有些志同道合的地方,似乎也就只剩下字了。
杜清的臉色益發難看。
言希寵溺,看着阿衡,言太太,拿你的和我呼應,我的名聲可算是沒了。
阿衡臉色微紅,裝作沒聽見。
細長的手指執起毛筆,言先生輕輕笑了,他說,顧飛白,今天是爲了我媳婦兒的筆墨孤單,不然,你怎麼配得上我的字。
風雲際會,濃翠揮毫。
一幅對聯。
“得成比目何辭死,
只羨溫言不羨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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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零八年秋。
阿衡言希回到烏水。
(正文完)
番外
孫鵬
我感冒了,大夏天的。
鼻子很難受,拉開窗簾,斜對着的,是隔壁的隔壁的隔壁,那個空蕩蕩的房子,終於住滿了人。
躺牀上,看了會兒書,公司有人打電話,問新行政樓建築招商,裡面有達夷競標,是不是需要特別照顧。
我想了想,說不用。
達夷骨子裡有股傲氣,發作起來,比言希還嚇人。
這倆人,說起來,我認識那會兒,一個剛會爬,一個剛會走。
我喜歡達夷,厭煩言希。
因爲我搶得走達夷的糖,卻奪不走言希的任何吃食,包括他經常掛在嘴上的牛奶袋子。
他喜歡喝一個牌子的巧克力牛奶,廠子斷貨,寧願不喝,也不換一家,死腦筋,缺心眼兒。
五歲之前,我們相處得很和平,我有我的小夥伴,他有他的達夷思莞,偶爾我們會在一起鏟沙挖土蓋房子,言希的房子總是做得很漂亮,他愛昂着頭,叉着腰對我們說,我要娶世界上最漂亮的美人,我們住在我蓋的房子裡。
直到今天,我還記得他當時的樣子,白衣服上都是一塊塊泥點,明明是西瓜頭,卻高昂着,猖狂傲氣得讓人想抽他。
當時,思莞身後總跟着他妹妹,大眼睛忽閃忽閃的,總是梳着兩個小辮子,軟軟的頭髮尾部還繫着漂亮的蝴蝶結。
我喜歡看她,很喜歡。她不像言希那麼多話,笑起來臉上紅撲撲的,總是嬌嬌軟軟的。
可是,看到她的眼睛,我總會想到言希,然後,我特別想看她哭的時候的樣子。
因爲,我從來沒見言希哭過。就算是捏他的臉。
我揪了溫思爾的小辮子,然後,她哭了,那雙大眼睛裡,飽含着淚水,委委屈屈,卻還是亮晶晶,像兩顆晶瑩剔透的葡萄。
我心情很好,言希卻來了,他打我打得莫名其妙,因爲正牌哥哥溫思莞都傻站在一旁,我還手還得莫名其妙,因爲我一點都不想和他有任何交集。
再然後,我和言帥家的孫子結了樑子,全園子都知道了。
我爺爺孫功愛罵我,你就不能讓着言希,他沒了爸媽教養,你也沒有嗎?
言希的爸爸媽媽不喜歡他,大家都知道。
可是我偏不讓着他,開始時是因爲溫思爾幹架,到後來,高興了,難受了,有理由了,沒理由了,都要幹上一架。
憑什麼呀,該怎麼着就怎麼着,憑什麼讓別人說他沒教養我有教養,或者他有教養我沒教養,要有教養就一起有教養,要沒就一起沒!
後來,他身邊有了陸流。他寵着言希,溺着言希,言希說的什麼話都一概維護包容,言希闖了什麼禍他都在身後兜着,和我完全不同。
之後,我再也沒有跟言希打過架。因爲,他的身旁總是有陸流。
其實很奇怪,我和陸流玩得很好,和達夷思莞也很好,可唯有言希,上輩子成的冤家,死活解不開的結。
尤其上七中後,他穿着七中以樸素難看著稱的校服,依舊挑着眉高挑挺拔的驕傲模樣,讓我更加厭煩。
初中時,我和陸流在同一班,混得很熟。
那時候,上初中,女生隱隱約約地發育了,男生心裡朦朧中都有一些小東西,欲蓋彌彰。他們愛掀女生的裙子,愛看女生臉紅嬌斥的樣子,可是,裙子下面,是什麼,問十個,卻有九個說不出所以然。
我和陸流打賭,班花的內褲是土黃色的,他死活不信,我把那個女生喊到身邊,然後,趁着問她題的空當,從後面掀開了她的裙子。
白皙瘦長的大腿,以及,土黃色的四角內褲。
陸流伏在後面的桌子上笑得死去活來,那個女生驚呼了一聲,臉頰發紅,怔怔看着我。
她暗戀我已經很久。
我說抱歉,含笑看着她,她卻哭了,眼裡有大點的淚滴,晶瑩透亮。
那天晚上,我夢到了一張十分漂亮的臉,我把他壓在身下,像發了狂,他眼裡有淚,和多年以前看到的思爾那麼相像。
我醒來的時候,牀單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