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分花拂柳地朝祠堂走去。
地上落葉紛紛。
幾個打掃落葉的丫鬟見了兩人,紛紛退到路邊,低首垂眸,待一陣若有似無的香氣淡去後,纔敢擡起頭來肆意打量兩人的背影。
男的高大飄逸,女的嬌美纖細,兩人牽着手,舉止甚是親暱,端的是一對璧人。
直到慕雲霆和沈青黎消失在衆人視野的盡頭,有年紀大些的丫頭開始相互竊竊私語:
“我記得夏三小姐以前和世子也從這裡走過,我記得當時夏三小姐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世子一臉笑容地跟着後面,我以爲夏三小姐一定會嫁進侯府當少夫人的呢!”
“可不是,我也記得,誰知道夏三小姐就那麼去了,唉,真是天妒紅顏吶!”
當時夏三小姐幾乎每次來侯府都會打賞下人,府上的老人幾乎都受過她的賞賜。
“以後可不敢再提夏三小姐了,夏三小姐是枉死,最經不起人唸叨,小心半夜去找你們。”
“呸呸呸,別說了別說了,最怕這樣的事情了。”
……
竹林裡,一個駝背老漢拿着一根剛剛砍下的竹子,不動聲色地往外走,似乎對這幾個小丫鬟的談話充耳不聞。
他走路極輕,竟然沒有驚動任何人。
“以己之長,攻彼之短。”慕雲霆隨口說道,他看了看沈青黎,又道,“至於他想怎麼做,得看他對櫻表妹用了多少心思了。”
“你說的太籠統了,也沒說具體要怎麼做啊!”沈青黎笑着把落在他肩頭的一片落葉拿開,放在手裡端詳着。“你也不知道給四弟出了主意,看把他急的。”
“我看不光他急,你也急了,怎麼?你也想讓四弟娶了櫻表妹?”慕雲霆問道。
“當然了,他們是兩情相悅嘛!”沈青黎嘆道,“我當然希望櫻表妹能嫁給四弟了。”說着,又晃了晃慕雲霆的胳膊。嬌聲道。“世子,你看四弟只是個文弱書生,他怎麼能打聽到幷州蔡家的事情。你好歹也是三州總司,位高權重,做這些事情簡直是易如反掌,你就幫幫四弟和櫻表妹吧!”
“櫻表妹只是我的表妹。而不是侯府的女兒,她的婚事理應由舅舅做主。如今舅舅已經收了人家的聘禮,我怎麼幫?”慕雲霆皺皺眉,順手攬過沈青黎的腰身,不以爲然地說道。“你還不瞭解四弟這個人,他跟五弟不一樣,你別看他現在六神無主的樣子。關鍵時候,他還是有擔當的。”
“那你就幸苦一下。幫他打聽一下蔡家,看那個蔡川是不是個通情達理之輩,能不能割愛把櫻表妹讓給四弟。”沈青黎繼續晃着他的胳膊,“君子成人之美嘛!”
“算你求我嗎?”慕雲霆低頭看着她,眼含笑意。
“當然,算我替四弟求你的。”沈青黎仰臉看着他,笑道,“你答應了?”
“那你拿什麼謝我?”慕雲霆一本正經地看着她。
“慕大人,四弟是你的堂弟,你是給他辦事的,還用我謝嗎?”沈青黎見他目不轉睛地看着自己,臉微微紅了起來。
她自然知道他說的是什麼。
這個人從來都不放過任何打趣她的機會。
“那不一樣,他是他,你是你,他求我,我未必給他辦,但是你求我,我卻是肯定會做的。”慕雲霆說着,上前一把抱起她,低頭說道,“咱們今晚就回去看書,好不好?”
“又來了!”沈青黎嗔怪道,“都說了前三個月不能的……”咳咳,貌似後幾個月也不能。
這幾天,他都老老實實地睡在裡套間陪自己說話聊天,還以爲他心靜如水了呢!
她有些內疚地看着慕雲霆。
若是他納了通房,就沒有這些難以啓齒的困擾了。
呸呸呸,納什麼通房,她纔不會跟別的女人共侍一夫呢!
是男人就應該守着。
守不住的算什麼男人!
“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我自有辦法。”他輕咬着她的耳垂說道。
兩人進祠堂有板有眼地上了香,磕了頭,燒了紙錢,待紙錢燃盡,纔不聲不響地退了出來。
暮色裡,一隻鴿子撲棱撲棱地從頭頂飛過。
慕雲霆循聲望去,眼疾手快地打下那隻鴿子,取下拴在腳上的字條,看了看,又默不作聲地把紙條捆好,手一鬆,那鴿子打了個旋,很快沒入不遠處那處院落裡。
那裡住着孟八公子主僕三人。
房頂正冒着裊裊炊煙。
沈青黎也看到了那隻鴿子,見慕雲霆表情有些凝重,忙問道:“是有什麼事情嗎?”
雖然蘇氏拒絕承認她養了鴿子,但是有好幾次,阿棋都是親眼看到幾隻鴿子都是從她院子裡飛起來的。
而這隻鴿子,卻是衝着新來的教讀先生的。
“我也不認識上面的文字,這樣,我送你回去,我找龔四研究一下上面寫的什麼?”慕雲霆不以爲然地笑笑,“我就不陪你吃飯了,你早點休息,我會盡量早點回屋。”
“你忙你的,我會照顧好自己的。”沈青黎表示理解。
兩人一回屋,一個進了內苑,一個去了書房。
不一會兒,田姨娘便興沖沖地進了內苑找沈青黎說話:“少夫人,少夫人,我找到一個秘方,能看男女,快,我幫你看看。”
“什麼秘方啊?”沈青黎哭笑不得。
田姨娘魔症了!
“起來走幾步,我看看。”田姨娘興致滿滿地上前把沈青黎拉起來,眼睛不眨地盯着她先邁哪隻腳,隨即眸底閃過一絲失望,又不死心地指着果盤裡的幾串葡萄,“你挑一串,我只要數數這串葡萄上有多少葡萄。就能推算出你懷的是男是女了。”
“有那麼準嗎?”沈青黎狐疑地看着她,隨手取了一串葡萄給她。
田姨娘迅速地接過來,細心地數着葡萄,數完後,訕訕地說道:“少夫人,若是按古書上的這個方子,您懷的是個千金哦!”
先邁的是右腿。而且挑的葡萄也是雙數。
妥妥千金。
“千金就千金吧!”沈青黎見她一驚一乍地。無奈道,“世子說女兒他也喜歡的。”
“這你也信呢!”田姨娘撇嘴道,“他是哄你呢!你看吧!你要是生個女兒。他肯定是不高興。”
“他不高興就不高興唄!我不信他還敢給我甩臉色看!”沈青黎無所謂地說道,“反正我是喜歡女兒的,那我自己養好了。”
“哎呀,我說少夫人。所以你得想辦法啊!”田姨娘恨鐵不成鋼地看着她,低聲道。“府裡最近不是來了個孟先生嗎?他身邊的那個陶翁,就是駝背的那個,聽說是精通醫術,尤其是擅長給人安胎之類的。你何不跟他討個秘方什麼的。”
沈青黎很是驚訝:“姨娘你怎麼知道這麼多?”
知道的多了,死得快啊!
孟先生纔來府上幾天啊!
“嗨,說來也巧了。我屋裡那個百靈,小日子來的時候疼得死去活來。昨天在路上走着走着,不知道怎麼突然暈倒,正好被那個陶翁碰見,救了,當即說了她的症狀,給她紮了一針,立馬藥到病除,百靈今天小日子來了,竟然絲毫沒有察覺。”田姨娘活靈活現地說道,“待過幾天,我就找機會讓他給我把把脈,看我身子如何,到時候,少夫人你也一起,讓他給你開個生兒子的方子。”
“姨娘,我都給你說了,從懷上的那一刻起,男女都已經註定了,後天是不能改變的。”沈青黎笑道,“你可別給我嚷嚷說我要生兒子的方子什麼的,生男生女我跟世子都不在乎,只要健康平安就好。”
“既然少夫人這樣說,那就當我沒說嘍!”田姨娘滿臉豔羨地看着她,“世子待少夫人還真是上心,如今少夫人已經有了身孕,世子還是不離不棄地相伴左右,真是讓人羨慕,若是換了別的男人,早就摟着通房快活去了,哪裡顧上孕婦的感受。”
“慕家的男人不是都這樣嘛!”話剛出口,沈青黎才後知後覺地覺得自己說錯了話,那個,公公是個例外。
細算起來,公公的妾室都是在房裡的妻妾有身孕的時候擡的……
見田姨娘表情黯淡的樣子,又忙道:“好了,我知道姨娘是真心待我,只是眼下我只想安心養胎,不考慮別的,倒是姨娘,得找大夫給好好瞧瞧纔是。”
“唉,我其實身子倒也無妨了,只是最近老爺很忙,常常隔七八天,纔去我那裡一次,我去哪裡懷孩子。”田姨娘輕嘆了一口氣,絞着帕子說道,“前兩天,聽老爺說,皇上很快就會從崇水回來了,估計皇上一回來,老爺和世子就得去邊境了。”
“怎麼這麼說?”沈青黎有些驚訝,她是一點也不知道哪!
田姨娘自知失言,索性直言低聲道:“前天晚上,老爺歇在我那裡,我見老爺神色凝重,似乎是有滿腹心事,我再三追問,老爺才透露了一點,說這些日子邊境早就亂了套,西域屢次派兵在幽州挑釁,揚言要入境找尋烏布殿下,否則就要派兵攻打大梁什麼的,爲此,朝廷已經派使者送了兩次銀子給西域了,說只要不開戰,一切都好說,眼下京城這邊的和平,其實都是朝廷花銀子買下來的,老爺說,皇上一回來,肯定咽不下這口氣,所以指定是派兵攻打西域啊!”
若是皇上派兵,那慕長源和慕雲霆肯定是首當其衝的去幽州的。
沈青黎暗暗地傷感了一番。
原來她跟慕雲霆的分離,說不定就在眼前了……
夜裡,待慕雲霆回來,沈青黎主動靠了上去,抱着他不放,兩人纏綿溫存了好久,才偃旗息鼓地停下來,慕雲霆擦了擦額頭的汗,看着癱軟在他懷裡的女人,小心翼翼地問道:“你沒事吧!要不要讓池娘子過來看看?”
雖然他很小心,但是心裡還是有些懊悔,以後可不敢這樣了!
“我沒事。”沈青黎嘟噥了一句,只覺得疲憊之極,很快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