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雅心裡美滋滋的,奇怪地問道:“師傅?誰是你師傅?”
百里九將她一把拽過來,結結實實抱個滿懷,方纔覺得踏實:“傻瓜,如果不是見到了你師傅,我們怎麼會知道你的行蹤?你以爲我是泡泡,聞着你的味道就可以找到你嗎?”
諾雅不好意思地笑:“我師傅他脾氣很怪,沒有罵你嗎?我去看他被罵了一鼻子灰,還被趕了出來。”
百里九贊同地點頭:“是挺怪,不過沒有罵我,還認下我這個徒兒女婿,說是再給我重新收一個能配得上我的徒兒。”
話音剛落,腰間就捱了一把,依照以往的經驗來說,鐵定是青紫了。
但是,對於這樣的女人,除了忍着和寵着,還能怎樣呢?
百里九對諾雅一本正經道:“諾兒,我還欠你一個解釋。”
諾雅點頭:“的確,你是需要好生解釋解釋。”
“我和楚卿塵之間......”
諾雅一把掩了他的脣:“我理解,若是換成我,我也會這樣做的,你根本不需要解釋,你需要跟我說清楚的,是另外一樁事情。”
百里九有些莫名其妙:“其他的什麼事情?”
諾雅一臉陰沉地盯着他:“比如說,關於小皮鞭一類的什麼,那秦寵兒收集了那樣多的小皮鞭,掛在屋子裡做什麼?難不成是騎馬用?”
百里九難得的老臉一紅,被諾雅極其敏銳地捕捉到了,氣哼哼地道:“果然有鬼!”
百里九低啞地笑,胸膛起伏,極是愉悅:“還說自己不吃醋,那你這是什麼?”
諾雅依舊嘴硬:“這和吃醋沒有什麼關係,這是你答應我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不能出爾反爾。”
百里九攬緊了她,悶聲道:“傻瓜,那秦寵兒一直老是糾纏我,我爲了避開她,就故意說自己有粗暴的虐待傾向,並且對她使了狠手,讓她知難而退。誰知道她竟然委曲求全,果真投我所好,收集了那麼多的鬼東西。那鞭子我只是看她討打,遂了她的意,鞭打過她,可能鬼哭狼嚎的,令人生了誤會,其他的真真的什麼也沒做。”
“傻瓜纔會相信你的鬼話。”諾雅心裡暗笑,卻仍舊多少有些吃味。
“丟下我這樣好的夫君,自己跑這裡來吃苦頭,還差點丟了性命,你不是傻瓜是什麼?喔不,傻瓜還是瓜呢,你純粹就是傻蛋!寧肯要一條狗也不要我!把我說丟就丟了。”
百里九開始喋喋不休地抱怨,那一臉的幽怨令諾雅立即棄械投降,再不敢有微詞:“我錯了錯了還不行嗎?下次絕對不敢了。”
“娘子算完了賬,現在總該由我來算了吧?”百里九瞬間變臉,極陰險地笑。
諾雅立即覺察到了危險的味道,以手扶額,輕聲呻,吟:“我的頭好痛。”
百里九自然瞭解面前這個女人的慣用伎倆,絲毫不爲所動:“你的所作所爲一直都令我很頭痛。”
諾雅哀怨地擡頭看他:“一點也不心疼我,枉我那麼疼你。”
百里九撇撇嘴:“可是我覺得,夫人除了擰得我疼,其他時候,從來就沒有疼過。”
“你這是翻舊賬來了麼?”諾雅吸吸鼻子,滿腹委屈。
百里九最是受不了她這幅楚楚可憐的姿態:“好吧,我就問你一句話。”
諾雅瞬間來了精神:“說好了,就一句!”
百里九點點頭:“就一句。”
諾雅掙脫開他的手臂,轉身就走。
“你做什麼去?”百里九一把拽住她,順口問道。
諾雅得意地眨眨眼睛:“我哪裡也不去啊,就想讓你問一句話的。”
百里九沒想到竟然被她給算計了,簡直就是奇恥大辱,看來軟的不行只能來硬的,低頭一字一句道:“你...確...定?”
溫熱的氣息就噴在諾雅的臉上,把她的臉瞬間就燒灼起來,她四周掃望一眼,還有不少的士兵就在附近轉來轉去,清理現場,這個男人該不會是當衆發春了吧?
“放開我,這麼多人,拉拉扯扯的,你羞是不羞?!”
“我只想一口將你吞進肚子裡,讓你看看我這些時日心被傷成了什麼樣子?”
諾雅訕訕地笑:“饑民不可暴食,九爺,我這塊硬骨頭要慢慢啃,千萬不要這樣狼吞虎嚥的,容易消化不良。”
她吐氣如蘭,那些含有挑逗意味的話,就縈繞在百里九的下巴上。
百里九原本也只是懲罰式地開個玩笑,但是諾雅的話令他心猛然悸動起來,一把揉進懷裡,就再也捨不得放開。他的胳膊越來越緊,心跳如擂鼓,令他有些心慌意亂。
諾雅已經感受到了他目光的灼熱,自己的身子竟然也忍不住熱燙起來,似乎被融化了一般,癱軟無力。人,也像被順了毛的貓,收斂起爪子,溫順起來。
“諾兒...”
“嗯...”
“爲什麼要瞞着我?”
“我...”
“你是我的女人,我百里九的夫人,一生一世深愛不疑的妻子,爲什麼要自作主張,承擔下所有的痛苦?你以爲是爲我好是嗎?你可知道,我莫名其妙被你那樣無情地挖苦嘲弄,明明知道你有苦衷有難處,卻無能爲力,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你墜落煉獄,卻被你推離到八丈開外,是一種怎樣的折磨與煎熬嗎?那種錐心刺骨一樣的無奈與焦灼,你永遠都不可能瞭解。”
諾雅將臉埋進他的胸前,雙臂攬住他的腰,有些難過:“阿九,我當時實在沒有辦法,一個是恩情如山的阿鼎,一位是楚卿塵,我自己都不明白究竟應該如何抉擇。怎樣做都是錯,怎樣選擇都是罪過。我那時候對於殺手閣又一無所知,害怕你受我的連累,被皇上降罪,害怕殺手閣的報復,猝不及防,我怎麼忍心將這樣拉鋸一樣的折磨推給你?”
她瘦弱的雙肩忍不住抖動,整個身子戰慄得就像悽風苦雨裡的一瓣落花。
百里九沒想到自己的一句責問惹了禍,輕拍她的後背,忙不迭地勸慰:“好了,諾兒,我不問了,我知道你的心意,只是不想你以後這樣傻而已。你要記得,你是我百里九的夫人,以我之姓,冠你之名,我就有責任爲你撐起一片天,你不再是孤單的一個人。
殺手閣算什麼?他楚卿塵又怎樣?從今天起,天下是他楚卿塵的,而你慕容諾,就是我百里九的天下,各自相守,各自安好,誰也不能再拆散我們。即便毀天滅地,我們也要相守在一起。”
諾雅心裡柔情盪漾,輕聲呢喃道:“當相守變成了奢侈,遙不可及的時候,我才知道,阿九,能夠相守在一起,真好。”
百里九輕輕地“嗯”了一聲,滿足地喟嘆:“美中不足的一件事情,就是你以後要叫‘百里慕容氏’了,多少有些拗口。”
話風突變,令懷裡的人忍不住破涕爲笑,鼻子裡吹出一個大大的泡泡來。她慌忙將自己臉重新埋進百里九的懷裡,將臉上的淚糊了他一身。
百里九胸膛起伏,忍不住悶笑:“來,夫人,咱倆比賽用鼻子吹泡泡,看看誰吹得大?”
這個男人哪,就算是哄她,也這樣的不正經。諾雅使勁摟着他的腰,臉越埋越深:“你先哭一個給我看看。”
百里九用手輕輕地摩挲着她的頭髮,一顆懸着的心終於放了下來。他好擔心諾兒恢復記憶以後,會沉浸在以往的噩夢裡不能自拔,會傷感哀怨,會充滿仇恨,會脆弱地不堪一擊。但是今天,她比自己還要寬容,還要冷靜與沉穩,她依然可以與自己玩笑,綻放出真實的笑。
他的諾雅遠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堅強。
他抱緊了她,重獲至寶,果真就像擁有了全世界。
殺手閣裡的事情處理完畢,所有後續事宜全都佈置下去,交由當地官府負責清理。百里九與諾雅將天煞的遺體裝殮,帶回了葬情谷,埋在杏樹下,感傷自是難免。
葬情谷裡,百里九早已經命人全部清理乾淨,雖然隔了幾日,血腥味仍舊瀰漫着整個山谷,繚繞不去,再也不復當初的安寧與祥和。
諾雅一邊哭,一邊戀戀不捨地回頭,一雙眼睛紅腫成桃子。
魅影一人坐在葬情谷外的石頭上,懷裡抱了酒在喝。山裡的風揚起他凌亂的頭髮,露出一張被歲月斑駁滄桑的臉,身影說不出的淒涼與孤寂。
諾雅走過去,他頭也不轉。
“你一直沒走?”
“我知道他會回來。”
諾雅剛剛忍住的淚,忍不住就撲簌簌地又落了下來,如斷了繩兒的珠子。
“葬情谷你不會再回來了吧?”魅影的嗓子有些沙啞,不知是因爲壓抑,還是被酒灼傷了喉嚨。
“我會回來看他。”
“不用!”魅影斬釘截鐵地拒絕道:“你讓他走得安心些吧,不要再回來了。你原本就不屬於這裡,以後,葬情谷,跟你也沒有任何關係。”
魅影從石頭上一躍而下,好像有些醉了,走路踉踉蹌蹌。諾雅突然就不知道究竟該如何跟他說話,只在他背後小聲道:“等剔骨香的解藥做出來,我差人送來葬情谷。”
魅影腳下一頓,苦笑一聲道:“不用了。”
言罷仰頭喝一口辛辣的酒,大聲唱道:“浮生所欠止一死,塵世無由識九還。”
眼見他孤寂的背影,進了葬情谷,消失不見。
百里九嘆口氣,上前攬了諾雅的肩:“我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