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紛紛圍了上去,這方纔還在前面慷慨激昂的太子殿下,如今卻一下倒下了,怎麼說也說不過去。
顏宋一看他的樣子,就是又要犯病了。可是,這麼多人,要是這次誰又冒了出來,難免這些人人多口雜的,不行,必須將他帶離這裡。
“殿下,是否能借輛馬車讓我送太子殿下回宮?”
玉恆愣了一會兒,她如今彷彿和他故意生疏了,都不喊他阿恆,說到底,都是他自己折騰出來的。
“我還是立即讓太醫趕來這裡醫治太子殿下來的更快一些。”
“不必了。”她的力氣沒有看上去那樣弱不禁風,竟能將玉乾就這樣扛在身上,“風塵,趕緊將殿下扶回宮。”
風塵應聲的那刻,玉恆突然衝上前,將玉乾搶先接了過來,吩咐着下人道,“趕緊備一輛馬車!”
“是!”
雖然不知她爲何堅持要回宮醫治,但如今他能夠幫她的也許就那麼些了,或許是今日他心中對她又太多歉疚。
馬車上,他瞥見她用心照顧玉乾的樣子,曾幾何時,她也這樣照顧過他。這心中是怎麼了,怎麼會開始留戀起這些事情來,分明當初要一刀兩斷的人是他啊!
“阿綺……”馬車顛簸,有些沒聽清他在說什麼,她還是一門心思低着頭,替他拭去額頭上的汗珠,他的臉色又成了之前的鐵青,嘴裡彷彿也在喃喃自語些什麼。難不成,真按着神醫所說,他的病癒發嚴重了嗎?那會不會有一天,他真的會回不來了,她心裡竟然會開始擔心這些。
“阿綺?”
“啊?”她回過神來,才發現玉恆一直盯着她看。
“對不起,今天的事。”
她知道玉恆指的是什麼,羅素兒今日當衆揭穿她的身世,惡語相對,他卻始終站在她的身後不遠站出。其實她也不怪玉恆,畢竟,羅素兒纔是他的妻子,自己又算是什麼身份呢?好好審度自己,不過是一個曾經被他中意過,如今卻又必須拋棄的人,實在不值得。
“殿下言重了,今日之事,就當是過去了。”她說着繼續低頭看着玉乾的臉色,得快一些,再快一些,千萬不能等他醒了。
玉恆見她的眼神始終凝聚在太子的身上,突然覺得奇怪,她和太子究竟是什麼關係,方纔太子跑出來,在衆人面前爲她說話,應該不止是丫頭和主人之間的關係。
“阿綺,既然你我已經分開了,那你也不便留在太子的身邊,找個機會出宮,離開這裡。”
她擡眸,眼神似笑非笑,“殿下倒像是過河拆橋了,當初我的確是爲了殿下去的東宮,但如今殿下的一句話,又讓我退,試問,我如何全身而退呢?”
她的語氣不像是質問,更像是將心底的話全盤托出。她當初揹負了那麼多去東宮做一個丫頭,套取情報,如今,他不要她了,就想要她從東宮退出,怎麼可能?
“阿綺,你誤會了,宮中的生活不易,讓你退出來,也是爲了你好。”
她最討厭所謂的爲了你好,究竟怎麼樣對自己好,恐怕自己最爲清楚明白。
“那顏宋就此謝過殿下,您的忠告我會認真思慮的。”
“我們之間,非要弄得如此生疏嗎?”
她眼眸一沉,微微說道,“我這人愛憎分明,凡事都想斷個乾淨,藕斷絲連的事,我實在看不起。”她說完輕笑一聲,緊接着繼續埋着頭。
“當初,我說過的,只要你有難,我一定會出手相助。阿綺,始終是我虧欠了你。”
顏宋搖頭,淡淡道,“殿下說的虧欠究竟是什麼?按道理說,一切都只是我的咎由自取,怨不得別人,您也可以寬慰,讓您夫人也寬慰,我,真的沒有別的意思,也根本不需要什麼。要說怨,我只有權利怨恨自己。”
玉恆低着頭,他思慮了許久,看着玉乾,再看着顏宋,突然壓低聲音問道,“還是說,你已經找好了下家……”
顏宋突然覺得噁心,這句話竟然是從她曾經最愛的男人嘴裡說出來的。下家?他怎麼可以說出這個詞?還是說,其實很早以前,他就覺得她顏宋是一個不乾不淨的女子,賣弄風騷,故意來招惹他?
她只是笑而不語,因爲突然間,她曾經建立的觀點徹底崩塌,一時間難以找到合適的語句迴應他的這句話。
“沒錯!她是找好了下家!”
她猛地一回頭,糟糕,玉乾怎麼會在這個時候清醒。她再仔細看清楚那人的眼睛,淺褐色,完了,是玄七。
“太子殿下?”玉恆有些疑惑看着太子的眼睛一直瞪着他,低下頭說道,“原來殿下已經恢復了神智,如此真是太好不過了。”
玄七用他那淺褐色的眼睛盯着玉恆,轉而看向一旁爲難的顏宋,將她一把拉到懷裡,大概是馬車還在不停顛簸,所以她纔會臉反抗都還沒來的及,就被一下拉扯到了他懷中。
玉恆也是驚訝到瞪圓了雙眼,看着太子,“太子殿下……你……”
玄七並沒有覺得方纔的動作有什麼問題,只是覺得面前這個男人的表情實在奇怪,他低頭矇住顏宋的雙耳,對這玉恆說道,“你方纔不是要問她的下家嗎?沒錯就是我……”
玄七平日裡只不過流露出單純的情深,凡事也只是小心謹慎,絕不會如此膽大地直接衝上去,如此的話語和行爲倒像是玉乾會做出的事。所以面前這人,究竟是玉乾還是玄七?
玉恆突然將眼神掃到顏宋身上,卻被玄七一把又遮住了眼睛。
“既然你知道了,請不要在對她有更多的傷害。從馬車上下去,就此,別再和她聯繫。”
“殿下怕是弄錯了,我和阿綺,不,是顏宋,有些事情要談。”
“談?”玄七嘴角一抹邪笑,盯着他,“我想是你搞錯了,既然你自己選擇了放棄,就沒有談的資格,請你現在下馬車,否則,會有人請你下去。”
玉恆一瞥,馬車果真立刻停了下來,風塵在外頭候着。究竟是哪裡不對勁,面前的這個太子,似乎和剛纔的那個相差甚多。但他也無奈,只得離開了馬車,看着馬車朝着玉都皇城的位置遠去。
等待馬車再行,他才鬆開手。
雖然她隱隱約約聽見玉恆下了車,但面前的這個玄七究竟對他說了些什麼?
他看着她的眼神還是那樣的含情脈脈,就像是玉乾說的,這個男人始終把眼神放在她的身上。
他淡淡說道,“小離,傷你人者,傷你心者,我一概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