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湯山山腳半里,坡緩草深,高傳令人此地紮營,慕北陵去而復返,帶回鄭遜千部以及夜部三百人。
高傳初見夜部將士大感驚詫,此支軍隊人數雖少,卻有奪天懾地之威,立於其下猶若鍼芒在前,倍感壓力。他一生中見過的軍隊不計其數,遇到過的虎軍更是萬計,與這百人隊伍相比均相形見絀。
高傳拉過慕北陵小聲問道:“他們是,徽城的兵?”
慕北陵道:“不是,乃一大將前輩所贈。”
高傳聽的糊塗,細數西夜衆將,沒有他不認識的,卻不曾聽說誰能訓練出這些人啊。再看慕北陵,慕北陵知其疑惑,不過夜部的名頭過於傳奇,若告訴他這些人都是夜部的人,想來他也未必會相信,反倒是什麼都不說纔好,任他自己猜測,便道:“那位大將前輩乃隱士高人,是我朝先輩後裔,屬下有幸與那前輩相會,得此軍隊。”
高傳將信將疑,慕北陵讓姑蘇坤帶他們下去休息,與高傳步至中軍帳裡。
高傳端坐首位,慕北陵次之,問道:“前日屬下接鄔裡將軍傳書,信中提到壁赤臨水扶蘇三城都派出援軍,將軍可知共有多少人?”
高傳道:“此次馳援徽城,我薊城離得最近,出兵八萬,壁赤臨水扶蘇應該各出五萬。”
慕北陵暗暗盤算:“八萬的十五萬,便是二十三萬大軍,此次西夜真是傾巢而出。”又問:“剩下的援軍何日會到?”
高傳道:“估計還有兩日,我們也是快馬加鞭才趕到這裡,對了,徽城情況如何?”
慕北陵嘆氣道:“來時接到徽城急報,鄔裡將軍已失半城,我本來想借徐鄴之勢拖延夏涼大軍,沒料到還是被他們攻破,所以纔不得已棄城過來。”
高傳驚道:“哦?徽城已經失守了?”
慕北陵點頭道:“夏涼這次聚齊十八萬大軍,勢在必得,怪只怪屬下官微言輕,不然早作防備的話,想來不會這般被動,只可惜了襄硯,被夏涼閃電擊破,我去馳援時已經來不及了。”
高傳咂摸幾下嘴脣,說道:“你的事我也聽烽火大將軍說過,都是都仲景那廝禍亂朝綱,奈何大王對其尤爲信任,我們這些爲將者難以撼動。”
慕北陵擺手搖頭,繼而笑起道:“不說這些,還是快快想辦法解徽城之危吧,襄硯已失,斷不能再失徽城。”
高傳道“是”,斟酌片刻,又說道:“這樣,鄔裡還在城中死守,我即可下令出兵,幫他守住半城,借勢再將夏涼人趕出去。
慕北陵點頭道:“爲今也只能先這樣。”沉吟片刻,說道:“我奪徐鄴時斷了夏涼大軍的後路,現在唯一擔心的就是他們會做困獸之鬥,兩軍若真相持不下,恐怕會毀了徽城,除非速戰速決,決不能形成拉鋸戰。”
高傳點頭,朝帳外吼道:“來人,傳盧權楊龍。”帳外士兵應下,沒過一會,兩將士大步進帳,單膝跪地報道:“末將盧權,參見將軍。”“末將楊龍,參加將軍。”
慕北陵觀二人,皆八尺壯漢,虎背熊腰,暗贊又是兩員悍將。
高傳道:“命你二人速令五萬將士馳援徽城,與鄔裡將軍合縱禦敵,前方戰事務必及時來報。”
二人抱拳領命,快步出帳。
慕北陵起身告道:“稟將軍,屬下熟悉徽城地形,請將軍下令我與二位將軍同去。”
高傳想了想,道:“也好,盧權楊龍二人勇猛過人,就是謀略不足,郎將此去可替我多照顧些。”
慕北陵躬身抱拳,走出中軍帳,叫來鄭遜姑蘇坤,讓他們立刻集合部下,準備馳援徽城。
高傳差人送來良馬千匹,慕北陵帶衆人勒馬飛奔,趕上盧權楊龍。
行至徽城西門,城內殺聲震天,城牆有將士見軍隊前來,疾呼高喊,盧權亮出身份,守軍即可打開城門,慕北陵率隊進城,只見城門四方已經堆滿逃難的百姓,個個蓬頭垢面,蜷縮在地,其中還有不少嗷嗷待哺的嬰孩不停啼哭。
慕北陵面沉若水,一守軍從城牆上疾跑下來,見他初面,大驚失色,叫道:“是,是你,慕郎將。”
慕北陵皺眉,他對此人毫無印象,不過他來徽城時,不少將領皆見過他,此人認得自己也不足爲奇。
鄭遜返身下馬,朝那人喊道:“胡無爲,當真是你小子。”
胡無爲一愣,轉眼看他,大喜道:“鄭統領,你也回來了。”鄭遜上下打量,旋即指着盧權楊龍說道:“這是薊城來的盧將軍和楊將軍,現在戰勢如何了?鄔裡將軍在哪?”
胡無爲長嘆口氣,說道:“鄔裡將軍已於昨日逃回朝城,鄔重將軍也隨他一起跑了。”
慕北陵聞言猛的瞪大雙目,怒喝道:“你說什麼?鄔裡和鄔重都跑了?”
胡無爲抹了把淚,連連點頭,道:“現在是肖將軍和程將軍在率部抵抗,眼下夏涼軍正節節逼近,已經快打到西城門了。”
慕北陵按馬大罵:“該死的賊將,萬難之際竟敢棄城逃跑,當真西夜腐蛆。”怒氣橫生,牙根咬的嘎吱作響。
盧權沉聲道:“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先擋下夏涼人再說,決不能讓他們打到這裡來。”
慕北陵怒罷點頭,又問胡無爲,道:“守軍還有多少?戰況如何?夏涼人主力何處?”
胡無爲回道:“眼下城中還有守軍七萬,東門南門皆失,夏涼主力正沿主官道過來,肖將軍和程將軍都在那裡。”
慕北陵放眼望去,前方殺聲傳來,據此可見城中四處濃煙滾滾,斟酌片刻,遂與盧權楊龍道:“盧將軍,楊將軍,你們速去官道救援,我帶人從旁邊繞過去,試試能不能找到地方主將。”
盧權楊龍齊點頭,旋即帶人提刀衝去。
慕北陵命鄭遜道:“你帶人去臨安巷,臨安巷窄,估計沒多少夏涼軍,想肅清那條街道,然後和二位將軍匯合。”
鄭遜得令,喝令隊伍,疾步衝殺而去。
慕北陵再問胡無爲道:“你手上還有多少人?”
胡無爲道:“不足兩百。”
慕北陵道:“讓你的人保護好這些百姓,記住,他們絕對不能再有閃失。”
胡無爲慌忙點頭。
慕北陵回首,振臂呼道:“大家跟我來。”驅馬衝進左側福安巷,姑蘇七子率夜部衆將緊隨其後。
沿福安巷前行三裡,猛見不遠處有夏涼兵正挨家挨戶搶奪東西,慕北陵怒髮衝冠,勒令道:“夜部聽令,各自爲戰,分散行動,以此路爲基點,肅清前方五里。”
衆將齊喝,旋即紛紛踏馬飛去,刺眼白芒接二連三亮起,威壓瞬間瀰漫開來,這三百人竟然都是修武者。
慕北陵早聽姑蘇坤說他的手下皆是修武者,在這種巷子中,不適合大部隊行進,讓實力強大之人實行單兵戰術再好不過。
不多時,巷道內已經血流成河,夜部衆人在巷子裡左竄右行,每次起落都帶起大片血霧,夏涼士兵節節敗退。
慕北陵驅馬在後,一路走過,兩側屋內可見橫七豎八的死屍,屋中凌亂,不少房中還燃起大火。
又過半柱香,前方夏涼兵忽然增多,在巷口立起亮銀盾牌。慕北陵當機立斷,召回衆人,於此時,忽聞破空聲傳來,百道利箭自盾牌後飛射而來,慕北陵大驚,速命躲閃。衆人遁入兩側屋內,見流失從眼前飛速射過,釘在牆上。
姑蘇坤側身查看,見盾牌正朝這邊移動,回身說道:“他們過來了。”
慕北陵道:“能不能破掉盾兵?”
姑蘇坤點頭,慕北陵又道:“那就先破了他們,再做決定。”姑蘇坤帶上姑蘇震姑蘇離,又悄悄向夜部將士打起手勢。幾息過後,隨着姑蘇坤一聲令下,百人晃身閃出,白芒再起,殺聲迴盪巷內,慕北陵貼在房門朝外看去,只見千隻箭矢充斥整條巷道,夜部衆人邊擋邊進,很快衝至盾兵前方。
慘呼聲蕩起,前排盾兵悉數被殺,盾兵後的弓箭手來不及遁逃,也被姑蘇坤帶人追上,猶若虎入羊羣,肆意斬殺。
慕北陵緊跟着跑出去,姑蘇坤殺得興起,猛聽側方馬蹄聲傳來,數十道身裹白芒之人從天而降,瞬間與其戰做一團。
慕北陵暗道不好,竟然引來夏涼強者,若是被其拖延,恐怕會陷入麓戰,他環視周圍,腳下有大片盾牌,眼前一亮,命人築起盾牌牆,旋即呼回姑蘇坤,以盾牌牆爲界,築起防禦。
那夏涼強者見勢,駐足片刻後又晃身離去,幾息過後,夏涼人也在前方半里築起盾牌牆,與之對峙。
姑蘇坤半蹲身子,咬牙喘息道:“不行,他們人數太多。”
慕北陵見他右臂上有明顯刀口,驚道:“你受傷了。”不待姑蘇坤回答,伸手按住傷口,手掌輕震,綠芒迸現,傷口頓時許許癒合。
姑蘇坤面露異色,盯他半晌,慕北陵笑道:“我還是有些用處吧。”
姑蘇坤聞言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