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北陵朝青衣使去眼色,示意她先退下。
林鉤兩步跨到屋裡,張口便大倒苦水,說道:“老大,剛纔我要砍了那賤人,先生死活不讓,還說是你的命令。”
慕北陵壓壓手,示意他稍安勿躁:“你一個大男人,和女人置什麼氣,再說她又沒傷到我,算了。”
林鉤不依道:“她怎麼沒傷到你,我都聽趙勝那小子說了,那一刀離心臟就差兩指,這該死的娘們,老子要活剮了她。”
武蠻罕見的沒有和林鉤唱對臺戲,反而很同意他這麼做的點點頭。
慕北陵擡頭瞪他一眼:“行了,這件事就這麼算了,你們來的正好,我有件事情想和你們商量。”
一聽說起正事,林鉤這才忿忿不平叱罵兩句,大體的意思也就是要把施淼賣到窯子做妓女一類的話。
慕北陵很自然將這通惡毒的言語過濾掉,說道:“雲浪大進軍和烽火大將軍的事你們都知道了?”
二人面面相覷。
慕北陵隨即將朝那封密信的大概意思說與二人聽,然後也把皇甫方士的意思告訴他們,而後問道:“你們對這件事怎麼看?”
武蠻略作沉吟。
林鉤搶在他前面說道:“老大,此事非同小可,首先咱們得鬧清楚這封信是不是出自雲浪大將軍之手,如果是他武天秀故意爲之,有意拖延我們的時間,狼子之心昭然若揭,而且就算這封信是雲浪大將軍親手所書,我們畢竟已經走到這一步,想回頭也不可能,就算你肯,武天秀也鐵定不會再接受我們,到時候隨便一紙王令就可能讓我們粉身碎骨,反正我的意見是,等可以,但絕不退兵。”
慕北陵和武蠻同時傻眼,一眨不眨望着口若懸河的林鉤,這還是自己認識的林鉤麼?什麼時候腦子這麼好用了。
武蠻不是很確定的問道:“你小子今天吃藥了?”
林鉤一通大道理說完後,本還準備擺個臭屁的造型,乍聽這麼一句,差點沒氣的七竅生煙,反口罵道:“滾蛋, 你個只娶的到大屁股寡婦的野蠻人。”
武蠻笑容戛然而止,擡手就是個爆慄,疼得林鉤眼淚橫流。
慕北陵笑着叫武蠻住手,問道:“你的意思呢?”
武蠻抽回抓在林鉤衣襟上的手,正色道:“死胖子說的有理,無論雲浪大將軍爲什麼會被突然釋放,其中肯定有武天秀的原因,現在武天秀恐怕做夢都在想着怎麼對付我們,如果貿然退兵,被武天秀抓住機會,他一定不會放過我們。而且我們現在和武越有盟約,決不能因此就隨便放棄大好形勢。我贊成先生的意思,先等臨水戰事落定後,再做打算。”
慕北陵點頭,連他們都覺得這樣最好,暫時也只能這樣。
慕北陵拿出淨瓶,放在桌上,讓二人湊近點,說道:“看看這個,今天施小姐來刺殺我的時候,交給我的。”
林鉤乍聽“施小姐”三字時,無名火氣陡然上涌,然而當慕北陵擺開瓶塞,香氣噴薄而出時,他卻頓時傻眼,脫口呼道:“聖品古液!”
慕北陵道:“怎麼樣?沒想到這裡竟然會有這個東西吧。”
武蠻疑惑道:“小小的壁赤城怎麼會有聖品古液。”俯下身子,將鼻尖湊到瓶口,確實從中嗅到一絲律動的大道氣息。
震驚更盛。
慕北陵自然不知道怎麼回答他這個問題,再說總不能把那施令尹從墳裡挖出來,問他原因吧,“你們都知道我體內天生生力,不瞞你們說,當初在碧水關時偶然得到一本經書,叫《帝難經》,剛纔感受到聖品古液時,就發現體內好像受到牽引,估計是修煉的帝難經的緣故,我想試着服下一滴。”
武蠻皺眉道:“古液一般來說是修武者使用,醫士雖然也靠古液修煉,但大多都會選擇和修爲匹配的古液,否則身體很難承受,像聖品級的古液,至少也要小宗師階位以上的醫士才能受用,要是貿然服下的話,後果……”
他想說“很可能爆體而亡”,只是硬生生把幾個字嚥下去而已。
此時林鉤的臉色也有點難看。
慕北陵也有絲絲擔憂道:“所以我纔想讓你們爲我護法,要是出現意外,試着看能不能把古液逼出來。”
武蠻還想阻止,到嘴邊的話卻生生嚥了回去,從小到大他想做的事情就沒人能阻止的了,以前要進山也是,後來執意護着要被大傢伙趕出村的銅爺也是。
“你自己小心點。”
武蠻開始正襟危坐,壓在膝蓋的雙掌下已經能見白芒浮動。
林鉤返回身拿了把椅子抵在門口,一屁股坐上去。
慕北陵深吸口氣,心念一動,調動起體內生力護住五臟六腑,兩指捻起淨瓶,湊到下脣邊,朝武蠻輕微點頭,而後掬起嘴,輕輕一吸,恰到好處吸起一滴古液吞入口中,快速放下淨瓶,盤膝坐在榻上凝神內視。
這還是他第一次有意識服食古液,入口的感覺就像吸了滴鼻涕,粘稠,粘口。
下一刻,正當下意識品嚐味道時,只覺舌尖上的那滴小小液體突然爆開,一下子變成一團濁氣撐滿口中,而且那氣體還在不斷變大,彷彿要將腮幫子撐爆一樣。
慕北陵大驚失色,臉色憋得通紅,想要吐出氣體,駭然發現嘴脣不知什麼時候失去知覺,張不得半點。
無奈之下他只能硬着頭皮往腹中吞嚥,連續吞了好幾大口,感覺才稍微好點。
而舌尖上的液體似乎還有大半存在,依然不斷變成氣流。
那古液所化的氣體順着喉嚨來到小腹處,囤積在丹田之內。此時的丹田中還有那神秘方塊存在,古液化作的氣體似乎對那東西尤爲忌憚,遠遠縮在一旁。而那方塊從氣體進來便開始輕微顫抖,宛如在昭示此地的主權般,每顫動一下,氣體就朝角落再縮去。
直到舌尖上那滴古液完全消失,丹田中已經聚集打量氣體,奇怪的是這麼多氣體都只龜縮在角落,並未有所動作。
慕北陵雙眼緊閉,壓根不知道此刻自己已經大汗淋漓,他心中暗暗叫苦,第一次服食古液他自己也不知道該如何煉化,這麼多氣體一下子涌進丹田,小腹都快要被他撐爆,可恨的是那神秘方塊還在顫抖。
慕北陵腦子裡亂作一團,如果不及時化解丹田中的氣體,遲早會被撐得爆體而亡。
武蠻聚目凝視,手掌已經慢慢擡起,掌心中閃動着隆隆作響的風雷之力。
“噗”!慕北陵鼻孔中噴出兩道血箭,臉色飛速萎靡,由紅變白,再由白變紫,每一次的變化下氣息也隨之減弱。
搖搖欲墜,眼見就要承受不住這股力量倒下去。
武蠻眼神陡然變厲,沉聲暗喝,覆蓋風雷玄武力的大掌對着慕北陵小腹位置悍然擊去。
從外面能見到慕北陵的小腹不斷變大,所以鐵定是古液在這裡搞的鬼。
掌風先至,吹得腰間衣衫咧咧作響,直接震碎衣衫。
下一刻,力掌剛剛觸及皮膚時,只見一道血芒從小腹處乍現而起,頃刻間化作一道光影。
那是老虎的虛影,通體血紅,做撲食狀,虎目具裂,張着血盆大口。
“彭”的一聲,武蠻被那血色虎影震飛,身下椅子四分五裂,木屑四濺。
武蠻退了足足五步才穩住身形,那方纔打在小腹上的右掌顫抖不已,手臂垂落,顯然已經難在發力。
暗道聲“該死”,他銀牙緊咬,想要強行衝過去。
可惜還沒近幾步,那血紅虎影再度浮現,此次顯出盤臥姿勢,唯有那雙虎目閃着兇光。
便在此時,慕北陵只覺丹田中的神秘方塊顫抖更加劇烈,古液化作的金色氣體彷彿受到方塊牽引,也開始躁動。
劇烈的脹痛感霎時間傳遍全身,鼻孔中,耳朵裡,嘴角邊,殷紅血液不斷淌下。
林鉤瞧見他恐怖的樣子,嚇得從椅子上飛彈而起,怪叫一聲“狗日的你在幹什麼?”箭步衝到血虎光影前,卻也如武蠻一樣,被震飛開去,躺在地上不斷哀嚎。
慕北陵身體不受控制似得從牀邊翻倒在地,面朝下,直挺挺砸在地上,即便如此,他還是保持盤膝姿勢。
腦中空白一片,已經感覺不到丁點生的氣息。
就在他以爲自己就要死了,無力再支撐那駭然的腫脹感時,腦海裡忽然嗡嗡作響,宛若混沌的腦海中央處,突然出現點點金光,光芒雖然很弱,卻正是存在。
隨後分許,那金光周圍又同時亮起大片綠色光點,光點從四面八方彙集過來,很快化作一個大大的光團,將金光包裹在內。
耳旁忽然響起大道梵音“大道之始,地法渾然,震苦楚,斂貧寒,去九難,得天地造化,方可證道破然。”
聲音不絕於耳,慕北陵強忍痛楚,聚起心中一絲清明感受畫外玄音。
分秒於後,他忽覺呼吸順暢些,全身各處升起溫暖祥意,腦海中的綠色光團灑出一條綠芒,匹練般遊向丹田。
那原本肆掠的金色氣體,當綠芒接觸到的瞬間,變得安靜下來,然後稍作掙扎,便隨着綠芒匹練遊遊向左臂木輸,水滎二穴。
小腹處的腫脹感逐漸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整條左臂猶如被火灼烤一般。
腦中恢復清明,他連忙凝神內視,只見大量金色氣體灌注在木輸,水滎二穴。綠芒包裹住金色氣體,金色漸漸變淺,變成和綠芒相同色彩的氣流,在兩大穴位中旋繞。
時間緩緩過去,日落升月,月降日生。
武蠻和林鉤沒有踏出房門一步,慕北陵還是保持跌落姿勢,臉緊貼地面,周身閃動着溫和綠芒。
血虎光影從二人不再靠近後便消失不見,沒人知道它從哪來,又到哪去,只感覺冥冥之中似乎有雙眼睛瞪着整個房間。
不寒而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