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四章 凌空下棋,石亭中神秘二老

王宮是個踏進來就不得不粘一腳泥的大泥灘,前朝的陰謀陽謀爭權奪勢,後宮的攻心毒鬥爭風吃醋,都是在給這個大泥灘添磚加瓦,等到哪天浮土蓋過西鸞殿最高的象牙頂,橫亙東州大陸幾百年之久的巋然王朝也就宣告破滅。

慕北陵現在最想做的就是揮起鐵鍬,把這些堆積在宮裡的淤泥,一鏟一鏟撬出去,丟到無人問津的落雪山也好,堆到記憶中原已久的漠北也好,總之不要在出現在眼前。

眼不見心不煩。

當然,想做這件事,眼前還有一道難以逾越的鴻溝,一道足以將自己吸進去,永世不得翻身的鴻溝。

公子雍那病懨懨孃親被望月貴妃打壓的只剩下半條命,這份毅力讓人敬佩,但在慕北陵看來也愚昧至極,她真以爲能以命保子?殊不知失去羽翼保護的小王子更容易被財狼覬覦,說不定哪天御花園的小蓮花池裡又會多一具屍體。

至於那個已經被迷得神魂掉到的武天秀,慕北陵覺得虎毒不食子一說在他這裡壓根不成立,一個從小看慣了蛇坑墳人,五馬分屍的大王,骨子裡流淌的就是冰冷血液,最多嘆息又嘆息,實則沒什麼鳥用。

沿着來時的碎石路往回走,路兩旁綠草成蔭,鶯鶯燕爾,不時有羽毛鮮亮的飛鳥駐足枝頭,嘰嘰喳喳叫幾聲後躍到另一個枝頭,彷彿宮內不同以往的氛圍並沒有影響到它們。

慕北陵邊走邊活動手臂,傷口好的七七八八,剩下的只需要靜養。他稍稍放慢腳步,等皇甫方士並肩而行時問道”:“先生覺得黃氏是不是真心把公子雍交給我。”

皇甫方士想也沒想,道:“半真半假吧,要是說哪個爲孃的願意把自己的子女交給一個素未謀面的人,那纔是滑天下之大稽,黃氏不是庸人,反倒很聰明,其實和主上一樣,她也在賭,賭主上幾天後真能再去冬暖閣。”

皇甫方士單是想想都忍不住笑出聲,“一個兩歲的當朝大王,放眼十三州,還沒哪個王朝開過這等先河吧。”

慕北陵癟癟嘴,沒答話。真心不喜歡《野史》的他無法和整天把《道法十三篇》掛在嘴上侃侃奇談的皇甫方士相提並論,倒是比一言不發的武蠻強上不少,所以不知道怎麼接話的慕北陵直接把視線轉向身旁的魁梧男人,結果很直接遭到一通白眼。

連他扭下屁股就知道要拉屎還是要放屁的男人,當然不會和他拘泥在這種文縐縐的問題上。

提刀砍人行,說這些,免談。

慕北陵搖頭苦笑,有種遇人不淑的錯覺,從武蠻到林鉤,再到任君尹磊,他還真找不出一個能幫他耍嘴皮子的人。

這一瞬間他突然想到遠在壁赤的連破虜,希望他將來長大了能補足自己這塊短板吧。

“誒,對了,破虜應該差不多該行及冠禮了吧。”慕北陵忘了連破虜今年到底幾歲。

皇甫方士點頭笑道:“還有一個月左右。”

慕北陵感慨道:“真是歲月催人老啊,記得我行及冠禮的時候,就只有爹和娘在,戴的也只是兩尺九的珈藍布帽,爹說過後給我在漠北大營裡尋個好差事,娘說我更適合從商,要不就脫了戎甲拿三尺戒尺隨便找個學堂教書育人,呵呵,就我肚子裡的三兩墨水,還教書育人呢。”

搜尋出腦海深處爲數不多的幾件趣事,慕北陵由衷笑起。

他一笑,木訥的魁梧男人也跟着笑,這輩子最喜歡就是看他笑。

穿過御花園的拱門,小蓮花池上碧波盪漾,陽光宣泄在佔地極廣的清池面上,風吹過時泛起凜凜波光。

慕北陵沒有選擇繼續往前,而是沿着石路轉左,往小蓮花池方向走去,看着越來越近的清幽池面,有感而談:“都說王家身負九五龍氣,吃的住的用的玩的名字都要恢弘大氣,御花園這個名字也就差強人意,小蓮花池算怎麼個說法,忒小家子氣了點。”

皇甫方士玩笑道:“連西鸞,延熹,慈寧,冬暖這些字眼都取出來了,興許是取名之人字盡詞窮吧。”

慕北陵微微錯愕,這話不像是從飽腹詩書的中年人口中說出。

皇甫方士明眼笑道:“就不興屬下玩笑幾句?”

慕北陵哈哈大笑。

皇甫方士邊搖羽扇邊說道:“佛家的《大乘彌陀法》和《波若小葉經》裡都有一蓮二瓶三淨世的說法,彌陀蓮,觀音瓶,淨世鍾,號稱能破業障,普度衆生,其中又以蓮花居首,謂之能除五欲六塵之慾樂,若是取名蓮花池,名頭太大,偌大的西夜朝還承受不起,所以前面加個小字,算是差強人意的取法吧。”

慕北陵傻眼道:“西夜王家還信佛?”

皇甫方士搖頭道:“不是西夜王家信佛,而是西夜的元祖先王第一任開國宰相就是一位苦佛僧。”

慕北陵眨巴這眼睛等他繼說下去,皇甫方士卻是點到爲止,笑而不語。可是讓這位喜歡聽故事的殺伐將領好一陣苦悶。

順着小蓮花池池畔漫步向前,前方不遠處一方石亭引起慕北陵注意,亭中二人皆是鶴髮童顏的老者,兩人於石座對坐,雙手皆按在桌上,不似對飲暢聊,反而有股莫名的凝重氣息。

走近石亭,只見二人嘴脣嗡動,一個個讓慕北陵滿頭霧水的字眼從二人口中跳出。

“尖頂。”

“回夾。”

“曲鎮。”

“託渡。”

“……”

二人不是宮中禁軍打扮,也沒穿閹人太監的箭袖裹衣,一黑一白的齊膝長衫,肌膚看上去比二八女子還有水嫩,若非那一頭華髮,當真看不出已是甲子年齡。

慕北陵壓低聲音問道:“他們在幹什麼?”

閉着眼睛聆聽二人詭言的皇甫方士閉口不答,只是他手中的羽扇已經變執爲託,伸出一指不時在扇面上點一下,古怪至極。

慕北陵轉而看向武蠻,此時後者正死死盯着兩位老人,左手的方天畫戟已經被他換到右手,看起來隨時可能出手。

慕北陵臉現狐疑。

武蠻儘量壓低嗓音道:“他們很強。”

區區四字,依稀道明二人身份。

一個幾百年的王朝中出幾個武學高人不足爲奇,諱莫如深的朝城宮殿裡沒幾個拿得出手的人坐鎮,相信說出去誰也不信,慕北陵從入宮時還在想這件事,宮中禁軍只象徵性的抵抗一番就束手就擒,沒看見一個站出來的仙風道骨之人,立在西鸞殿的穹頂上施展王八之氣,一切來的都太過順利。

此時輪到黑衣老者說話。

只聽他開口的時候,皇甫方士也一同開口。

“形崩。”

“龜甲。”

黑衣老人豁然睜眼,清明的眸子中閃着懾人光華。

皇甫方士依然雙目緊閉,離扇面盡半寸的指尖遲遲未落。

黑衣老人光潔的額頭微微蹙起,不過他咂摸斟酌一番後,重新閉眼,口中吐到:“龜甲。”

皇甫方士指尖應聲落在扇面上。

“這他娘是在下棋?”慕北陵心中突然升起個荒唐的不能再荒唐的想法,既無棋盤也無棋子,單靠記憶力凌空下棋,乖乖,這是怪物吧。

三人兩坐一站。

白衣老者嘴脣嗡動,“奇着。”

黑衣老人不落子,似是在等待什麼。

片刻後,黑白雙發的皇甫方士吐出二字:“徵關。”

黑衣老人接口道:“徵關。”

白衣老人第一次挺度超過三息,“點空。”

“點目。”皇甫方士道。

“點目。”黑衣老人不慌不忙。

白衣老人停頓超過七息,峨眉緊鎖,“俗筋。”

“急所。”皇甫方士道。

“急所。”黑衣老人嘴角邊已經勾起弧度。

慕北陵安靜等在一旁,臉頰已經抽了不下十次。

直到一炷香過後,白衣老人額頭上已經滲出密集汗點,終於忍不住睜開雙目,回頭看向巋然不動的皇甫方士。

黑衣老人嘿嘿笑道:“喂,你倒是快下啊。”

白衣老人直接翻起白眼,抽回放在石桌上的雙手,“滾蛋,老子不下了,你耍賴。”

黑衣老人得勢不饒人,譏諷道:“白老怪,咋地,輸不起啊,輸不起你就直說,老夫不要你那一壺秋露白就是。”

白衣老人臉色憋得漲紅,“放屁,你他媽才輸不起,要不是這個小娃兒幫你,你能贏老子。”

黑衣老人不氣反笑:“喲,喲,有的人不是挺狂的嘛,連個小娃娃都贏不了,還敢自稱聖手,不害羞。”

說實話,這兩人要不繃着臉下棋,倒像是喜歡吵架鬥嘴的老頑童。

白衣老人直接選擇無視對坐的老人,轉頭朝皇甫方士說道:“你這小娃娃,忒不地道,觀棋不語真君子不知道啊,插個什麼嘴。”

皇甫方士適時睜開眼,將羽扇翻轉,抱拳拜下。

黑衣老人顯然心情極好,斜着身子伸手拉了拉白衣老者的衣袍,擠眉弄眼道:“誒,下不贏別怪外人啊,我看這個小娃兒就挺好,他剛纔說的正是老夫準備下的路數。你給被人做什麼臉色。”

白衣老人哼哼唧唧幾聲,也不知道他到底在說什麼。

黑衣老人笑望皇甫方士道:“小娃兒,棋下得挺好啊。”

皇甫方士輕笑道:“二連星佈局用十萬走馬勢來破不妥,中盤看似能壓制幾手,卻已經讓自己走進死衚衕,十六路棋盤不像十九路棋盤,講個大開大合之勢,更需要謹小慎微。”

黑衣老人豎起大拇指讚道:“好小子,說的頭頭是道,是高手,比起某些人好得多哦。”

黑衣老人似有似無瞥向白衣老人,後者直接將他眼神無視掉。

倒是對那“小娃兒”的稱呼,皇甫方士倒沒覺得不妥,和這兩人比起來,自己確實稱不上大。但聽在慕北陵耳中卻總感覺怪怪的。

黑衣老人笑罷突然伸手指向慕北陵,問道:“你就是佔了扶蘇壁赤的那個慕北陵吧。”

慕北陵一凜,小心翼翼躬身拜下。

武蠻不着痕跡靠近幾許,握戟柄的右手因爲用力過度而青筋暴起。

黑衣老人饒有興致的看了二人幾眼,擺手笑道:“別緊張嘛,老夫不像某些人,上綱上線。”

白衣老人很乾脆站起身,走到石亭另一邊的石凳上坐下。

黑衣老人視若無睹,繼續說道:“而且老夫真要殺你的話,他攔不住,嗯,十個他也攔不住。”老人很謹慎糾正措辭。

慕北陵從頭到尾不敢多發一言,因爲憑藉生力激發的感知力,他駭然發現周身已經被老人的氣機完全鎖死。

他知道哪怕自己有絲毫異動,這個白眉完成一覽月的老人會毫不猶豫出手斬殺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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