鑽出水面的一刻,慕北陵臉色醬紫,不斷大口吸氣,豆大的水滴從半空中傾瀉而下,砸在身上猶若石子落身,被砸生疼。
此時阮琳在樹上一眼便見他浮出水面,心下陡緊,趕忙將視線移向兩方響馬賊。但見西側巨石上站着那人似有所感,慕北陵出水幾息後也將身子側向潭中央,阮琳俏目微凝,夾着一枚石子的雙指緩緩彎曲,手周空間輕微扭曲,淡淡白芒浮出。
片刻後,阮琳見那人只側身幾許,便轉回身去,再看湖心,慕北陵已消失不見,不由暗鬆口氣。不過依然不敢怠慢,死死盯住兩方人馬。
湖中,慕北陵深知不能露出太久,很快吸足空氣後便再潛下去,此時有了經驗,他儘量減小遊動幅度,以保證能一次性到頭。
眼前漆黑一片,僅僅依靠感知辨明方向,潛了一小會,只覺耳旁水聲忽然減弱,周圍重歸靜謐,心道應該離岸邊不遠,於是加快送速度。
再近三丈,慕北陵忽感身周水流異樣波動,心中頓生疑惑,此處離岸邊不遠,已遠離水柱,怎麼還會有如此強烈的水流。遂放慢速度細感這奇特水流,踏水間隙,忽又覺腳下踏實,急忙凝目下望,視線裡,只見一巨木般粗細的桶狀身體彎曲扭動,自己恰好踏中那身體上的一塊鱗片。此鱗片粗看就大過腳掌,慕北陵頓時大驚失色。那分明就是條巨蛇啊。
慕北陵嚇的差點閉過氣去,如此巨蛇尚是生平頭次見到,此刻被自己踏了一腳,慕北陵只覺得不知何處的黑暗中有對杏黃蛇目正盯着自己。渾身激起雞皮疙瘩。他顧不得許多,手腳並用速度增到極致,心中暗罵一聲:“他孃的,該不會碰到武獸了吧。乖乖,我沒肉的,你他媽千萬別吃我啊。”不敢再有絲毫停留,飛快朝前游去。
他速度加快,水流的竟也越發劇烈,慕北陵哪裡還敢回頭,只恨自己沒長對魚鰭。
如此一路飛潛,正當即將氣竭時,指尖陡然碰到冰涼石壁,慕北陵大喜,沿着石壁急速上浮,此時再回頭看時,正好見到那對拳頭大小的杏黃蛇目,巨蛇也正看向此處。慕北陵登時被嚇得渾身發軟,噗的吐出最後一口氣,胡亂抓壁繼續上浮,直到頭頂已有亮光時,方纔感到巨蛇遠遁。
他“呼啦”浮出水面,視線頗爲模糊,大腦一片空白,片刻後他感到有人將他拽走,然後才重重咳嗽幾聲,吐出吸進口中的潭水。恍惚中聽見有人在喊:“哥,怎麼是你?”
慕北陵強忍不適睜開眼睛,武蠻和凌燕正在面前,二人此時正詫異看來,慕北陵“呸呸”再吐幾口,苦笑道:“你們兩個真他媽會選地方啊,還好老子命大,不然十條命都不夠死在這裡的。”說完穩下心神,這纔開始大量二人。
武蠻尚好,除了肩上有一處刀傷外,看上去沒有什麼問題,凌燕就要虛弱很多,俏臉慘白,雙脣乾涸,左手捂着心胸,指縫間可見鮮血溢出。
慕北陵皺眉道:“你受傷了?”
凌燕點點頭,脣角處扯出一抹苦笑。
武蠻道:“我們被樑霍追殺到這裡,凌隊受傷不輕,幸好有這個洞可以藏身,纔沒被樑霍發現。”
慕北陵失笑道:“他媽的哪裡是他沒發現你,是他不敢下水。”
武蠻道:“他發現我們了?不敢下水?什麼意思?”
慕北陵此時也想通徹,苦道:“樑霍就守在外面,連孟慶的人也來了,我之前也以爲是孟慶的人阻止樑霍跨過地盤,現在才知道,他媽的他是不敢下水,這水裡有條巨蛇。”
武蠻驚呼:“什麼?巨蛇?”
凌燕聽見,眼中也現驚恐。
慕北陵道:“應該是頭武獸,否則樑霍不會這麼忌憚,他孃的老子剛纔差點成了點心。”說時還心有餘悸,又道:“算了,先不管它,你們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被劫的?”
武蠻嘆口氣,微怒道:“是那個夏玲,在食物中下藥,一個小隊的人都中招了,所以纔會被樑霍得手。”
慕北陵道:“那夏玲人呢?”
武蠻搖頭道:“不知道,那天樑霍把我們劫走後,就一直沒見過她,後來凌隊強行逼毒,我們才尋到機會逃脫,然後就被追到這裡。”
慕北陵點頭,暗道:“看來夏玲纔是此次事件的關鍵。”遂轉向凌燕問道:“你的傷勢如何?”
凌燕虛弱道:“都是些皮外傷,不礙事。”忽然問:“我那些姐妹們現在如何?救到了嗎?”
慕北陵抿了抿嘴脣,說道:“都救了,沒事,放心。”凌燕方纔吐出口氣,然後只見她緩緩閤眼,作勢要倒。慕北陵慌忙扶住,再往胸口看,哪裡赫然有道極深的刀口,傷口兩邊的肉已經開始發紫,有糜爛跡象。慕北陵沉聲道:“怎麼傷的這麼重。”
忽又見武蠻“啪”的打自己一耳光,吼道:“都說我,要不是我大意,凌隊也不會替我挨一刀。”
凌燕被耳光聲驚醒,勸道:“不是你的錯,換做其他人我也會一樣。”
慕北陵聽得明白,原來是凌燕替武蠻擋下一刀。他擡手示意武蠻住嘴,兀自道:“行了,都別說了,先療傷。”說完就要動手,不料被凌燕攔下。
凌燕道:“我體內的軟骨粉藥力還未過,我怕身體承受不住生力。”
慕北陵問道:“你先前沒逼完?”
凌燕搖頭道:“沒有,只是稍微有點力氣就和他逃走。”
慕北陵皺眉:軟骨粉作用在奇經八脈,旨在封住經脈,生力同樣是作用經脈,如果經脈被封,就不會有效果。除非宗師級別的醫士,生力能衍脈,這等實力自問暫時做不到。
想了想,又道:“軟骨散的毒就靠你自己化解,但這刀傷……不能再拖。”
凌燕別過頭,冷道:“我自己的傷自己清楚,不用你治。”
武蠻道:“凌隊,你傷的太重,就算要突圍,你這樣也不行。還是先療傷的好。”
慕北陵也沉聲道:“有何不能治的,這傷你最多再撐幾個時辰,如果暈過去,我一樣會選擇治療。”
凌燕急道:“老孃就是不要你治。”說話間黛眉緊蹙,剛說完又欲倒下,幸的慕北陵還扶住。
慕北陵不解,薄怒道:“你這女人怎麼如此倔強,要死也別拉上老子啊,不給你療傷,過後只會成拖累。”
凌燕強忍痛楚,一把將其推開,怒道:“老孃死活要你管,你大可帶他離開,走,現在就走。”說時眼現瑩淚,慕北陵看得心底一軟,嘆道:“你這又是何苦呢,療傷而已,你真以爲我和蠻子會單獨離開?”越說越氣,乾脆唾了口唾沫,道:“算了,要死大家一起死,免得回去也要孫玉英那娘們砍頭”
一聽他稱孫玉英爲娘們,凌燕頓時“撲哧”笑出聲,笑罷才覺不對勁,趕忙又擺出冰冷表情,低聲道:“你敢把將軍叫娘們,回去後定告知將軍。”
慕北陵哼道:“那也得有命出去啊,就你這樣,不用響馬賊殺來,自己就翹辮子了。”
凌燕不語,貝齒輕咬下脣,眼神不斷閃爍。過了一小會突然問道:“如果治療,能恢復到什麼程度?”
慕北陵一聽有門,連忙道:“那得看你傷到什麼程度,如果只是外傷,就好辦,去掉爛肉,包紮好就行,至少不妨礙行動,如果傷到骨頭的話,就麻煩點。”
凌燕急道:“傷到骨頭會怎樣?”
慕北陵道:“先要正骨,然後才能包紮傷口,過後對行動有些影響,不過至少不會再暈過去。”
凌燕聞言埋頭,貝齒咬的更緊,睫毛不斷上下忽閃。片刻後,擡起頭時,下脣竟已被咬出血絲。她道:“就信你一次。”
慕北陵道:“放心。”說完便伸手觸碰傷口。
凌燕傷的位置着實有些尷尬,剛好在心臟上,如此一來療傷就免不了觸碰到那方偉峰。慕北陵手指剛觸到刀口肌膚時,便感覺凌燕渾身輕顫幾分,心中瞭然:“原來這纔是她不讓治療的原因。”不由暗笑其無知:“這個時候老子可是醫生,你當誰有心情看似得。”
凌燕別過頭,武蠻也很識時務走到洞口,慕北陵小心翼翼剝開刀口處的衣服,傷口極深,表面的肉已經被水泡白一扯既下,再裡面的則變成絳紫色,眼見已經爛掉。他眉毛糾成一團,心想:“這女人這能忍,這麼重的傷竟然一聲不吭。”
慕北陵深吸口氣,並起兩指,輕震,指尖頓時被綠芒包裹,他道:“我用先替你清理爛肉。”凌燕點頭,他遂小心翼翼探指入肉。呼吸間,手指碰到爛肉時,凌燕突然悶哼一聲,身體顫抖更劇烈,慕北陵連忙收回手指,問道:“怎麼了?”
凌燕道:“裡面,疼!”
慕北陵皺眉,凝視良久,吐出口氣道:“孃的,真是禍不單行,看來骨頭斷了,先正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