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分娩的過程裡,寶珠一直很清醒,這會兒聽得一陣嬰兒此起彼伏的啼哭聲,嘴角不由輕彎了,想起身瞧一眼孩子,無奈實在乏力的緊,剛擡個腦袋,整個人便再次無力地躺下。
外間產婆與王氏的恭喜聲陣陣傳來,片刻後,門被輕輕推開,寶珠轉過頭,大眼一眨不眨瞧他,“思沛哥,我真的生了雙胞胎呢。”
魏思沛緊抿了脣,目光掃過寶珠時,眼中閃過的是憐惜與自責。
他一陣風似地衝向牀邊,伸手輕撫着寶珠臉頰,喃喃道:“讓寶珠受罪了,往後再不生了。”
寶珠還是頭一回瞧見他神情如此沮喪內疚,想來也是,自個兒剛經歷了分娩的痛苦,這會兒怕是披頭散髮,臉色蒼白的緊。不過,比之身體的疼痛,心頭卻是雀躍的,沒想到無心的一句話,竟真真應了,那一對娃娃,也不知是什麼模樣……這樣想着,不由又露出個微笑來。
魏思沛替她掖緊了被子,柔聲道:“疼麼?”
王氏緊隨而來,聽了他那話不由一愣,當下失笑道:“這話問的?生娃兒哪有不疼的道理?再者,哪有當爹的不關心孩子,一進來先拉着媳婦瞧個沒完的?”
她呵呵笑着上牀前,將一對包裹好的嬰兒抱去牀頭給寶珠瞧一眼,“眼下小傢伙兒還皺巴巴的,過段時候纔有模樣哩,你爹正竈上燒着熱水,一會兒洗出來就能餵奶嘍”
魏思沛只在一旁站着,靜靜瞧着寶珠,臉上與王氏喜氣洋洋的表情不同,那是一種發自內心的緊張與擔憂。
王氏哄着寶珠歇個小片刻,見她睡下了,又聽外頭陳鐵貴端來熱水,這才抱着兩個娃娃去廳裡。她見魏思沛兀自對着地上換來的血布團愣怔着,冷不丁停了步子,瞧他這大半年來清減了許多,不由心疼道:“寶珠這孩子是個有福的,自她懷孕來,哪裡受過什麼罪?這大半年來我娃日日跟前兒細心張羅操持着,倒是讓你受累了。”
魏思沛輕搖搖頭,“娘,我在屋裡陪着寶珠。”
王氏低低嘆一聲,點頭出了門。
老大魏平是男娃兒,比老2魏蓉早生片刻,兩個娃娃乳名分別喚作平兒,蓉兒,這是倆人早合計好的。哥哥望他平平安安,妹妹則希望她容顏俏麗。
第二日起,魏思沛便不再出門,將醫館丟給魏元,成日留在家中陪着寶珠坐月子,直至滿月那日,一家子宴請了四方賓客來,寶珠的月子期纔算過了。
得了自由,第一件事兒便從頭到腳將自個好生清洗一番,隨後便抱着孩子們上鋪子裡轉一圈,她如今有了娃娃,不比往時,怕要歇個一陣子的,因此,前一段魏思沛便做主又招幾個學徒去快餐鋪子,點心鋪子那頭招娣跟二嫂兩個向來勤快,自從去年多招倆幫工,整日更打理的有條不紊。
起先,寶珠剛懷孕那大半年裡,人雖留在家中,心頭卻常常惦記着快餐鋪子,不爲旁的,那是她一手經營起來的,投入的感情自不比尋常,哪怕自個不親去,成日良東哥回來也尋他細細問個情況,爲着此事,沒少讓思沛嘆氣。
只如今情況卻有不同,自打有了一對兒女,當了娘後,才體會到爲人父母的樂趣,整日必定要陪在他們身邊,若離了寶寶們半刻,心頭便惶急焦躁起來,便是有王氏在家中哄着她也不曾安心,爲着這層牽掛,她也樂得做幾年甩手掌櫃,尤其是在看到這一年來,思沛哥將兩家鋪子安排打理的極好,今個去了鋪子,竟與自個走時沒甚兩樣,生意依舊紅火,她便安了心。
難得的是,在她心思越發放在兩個娃娃身上時,思沛竟也不着惱,自他重新接手了醫館,每日按部就班醫館與家中穿行,間或還要管顧着兩家鋪面,傍晚回來時必先瞧過寶珠與兩個娃娃,夫妻倆一人懷抱着一個娃娃入廳裡吃完飯,這是陳家每日慣常出現的場景,哥哥魏平如所有男娃一般,性子活潑調皮,妹妹稍靦腆乖巧些,相較之下,寶珠更愛蓉兒多一些,只因蓉兒最是依賴她,魏思沛則兩個孩子都喜愛。
日子過的溫馨和睦,自打孩子出生,魏思沛便修書一封去了汴州,韓遠沛回信中很是欣慰,又再三提及了思沛帶着寶珠與一雙兒女歸家的事兒,寶珠便跟他合計着,現在倆娃兒尚在襁褓之中,待兩個娃兒滿了三週歲兩人再南方去,親孫子,總該讓爺爺瞧上一眼的。
到年底時,積德州府傳來一封書信,卻是想接了陳翠喜去州府生活,他如今州府做個八品官,俸祿不少,府衙又分了居所,是一間兩進的半大院子,他少年中舉,初入州府便得了好些富戶青眼相看,光說親的便有好幾家,只他上有高堂,自個哪能做的了主?加上又記掛着陳翠喜,便寫信與她商議搬去州府的事兒。
陳翠喜原本也舍不下縣裡的一切,只積德年歲小,初入了仕途,身邊又沒個人照顧,生怕沒人旁裡提醒着,他不通人情世故吃了虧,又怕他生活上受了苦,再者,若真能說一門親,那可是再好不過的事兒,兩相權衡之下,還是咬牙上陳家來跟陳鐵貴與王氏辭行。
她這一去,也不知何時能再見上一回,那日王氏與寶珠兩個都掉了淚,按陳翠喜自個的意思,她縣裡的房子也不賣,每年回來住上幾個月的,對身邊這幾個孩子們,她確實生了感情,說起這幾年寶珠鋪子裡忙活的日子,那日竟也哽咽了數回,說是再得不上這樣孝順的侄女侄子們,以往過年過節的,幾個娃兒親自上門送米送面,真真頂了半個兒女。
她這樣說,王氏更覺傷心,忍不住便開口挽留她,氣的陳鐵貴直瞪她,“就那麼個獨苗,這往後不跟了兒子過跟哪個過?”
實際上他心頭也難受,這麼些年了,陳家交好的也就王氏孃家跟寶珠三姑一家子人,一夕之間便搬離,哪有不傷感的?只他男人家的沒那樣多感慨,當下便大手一揮,讓她別愁屋裡的物件兒,自個屋三頭牛,一匹馬哩,一準兒給她在州府安置妥當嘍。
說是要走,好賴拖到了年後她才下定了決心,走時直拉着寶珠掉眼淚,寶珠忙寬慰她,說是別去掛記他們幾個,州府與縣城兩頭不過一日的路程,沒多久便回來住一段兒的。
陳翠喜走後,她那院子便專門騰出來給良東幾個住,寶珠便將原先小舅跟良東倆的房子收拾出來,繡娘全安置在自個宅子裡做活,她每日不出門,只與王氏兩個照應着繡娘與兩個娃娃,閒來跟着二哥下地做做活兒,權當了鍛鍊身體,日子倒也清閒。
新年一過,陳家緊接着又忙活起來,良東跟招娣的婚期在三月份,兩家早早做起準備,王氏爲着宅子的事兒前去問過良東幾回,聽他口氣也是預備着買宅子的,王氏私下裡給他十兩銀,他卻不收,說是去年鋪子生意好,自個分了十兩,加上前頭攢的些,縣裡足夠買個小宅子,至於王氏的錢兒,他並不肯收。紅着眼睛謝過了王氏,說是但凡自個能自力更生的,萬事不讓他大嬸子爲他操心。
王氏知道他心裡一直存着報恩的想頭,這回兒便由着他,只新宅剛入手,她跟思沛兩個便悄無聲息購置了滿滿當當的傢什擱了進去,只說是他寶珠妹子對她招娣姐的心意,這下他再沒了旁的說頭,王氏這才滿意。
成親前幾日陳二牛便親自來縣裡尋王氏,送上了五吊錢兒,王氏素來知道陳劉氏的爲人,知道那錢兒必定是陳二牛另想辦法得來的,心頭一軟,便不願要那錢兒,只陳二牛卻執意的很,說是縣裡辦一場席少說也得十來吊錢兒,自個當爺爺的該出個一半,娃兒可憐,沒爹沒孃的,這錢兒哪怕王氏不在乎,他也必須要出了。
王氏無法,這才收下,婚事由陳二牛跟陳鐵貴操持,陳劉氏近來身子不好,腿腳仍不利索,寶珠跟兩個哥哥那日回去瞧時,她消瘦了許多,已經下不得炕,倆腿腫的老高。
魏思沛替她紮了針,又開幾服藥讓她定期服着,叮囑她不可再吃點心等甜膩食品。回來便與寶珠私下說,陳劉氏該這幾年的事了,她身體浮腫,皆因她得了消渴症,下焦虛熱,腎燥陰虧。若減少甜食攝入,倒也能緩些時候,若不減,則不可治。
醫寶珠不懂中醫,但心頭思量着,奶奶得的病,按現代說法該是腎病,糖尿病一類的,吃多甜食不就轉成尿毒症了麼。
轉天又將奶奶的病情跟王氏說一聲,王氏一聽便嘆,“思沛瞧病向來準的,讓她少吃些甜食,她該能聽個一二。”頓了頓,又嘆一聲,“造孽啊。”
寶珠卻聳個肩,搖頭道:“娘倒心軟,奶奶病成那樣,成日也不給娘個好臉兒,雖瞧着她可憐,可又真真叫人來氣”
王氏失笑道:“罷了罷了,你這娃兒,這麼些年了還跟你奶奶記着仇,往後藥石該送也送去些,沒幾天好活了,讓她稱心些得了,少給些氣受,那麼一個老婆子,便是在她身上出一口氣也讓人瞧着怪可憐。”
(親們,這一章是正文不包括番外的最後一章了,到此正文完結了,可惡的陳劉氏也沒得太好的下場。原本大綱還有“新的計劃”“州府考察”“新鋪開張”“舉家搬遷”四章內容,可蟈蟈今天合計了一下,現在他們在縣裡挺好的,若全家去州府,旁的不說,大哥肯定不去的,還有良東跟招娣,也是縣裡纔買了田地宅子的,緊接着就讓人家去州府,這樣安排不合理,大家的實力明顯沒到那個地步,所以全推翻了。接下來會抽空補上番外,因要準備新文,所以是不定期的,若有自動訂閱的親們不願意看番外,可以取消哦。番外大體內容有:積德心路歷程以及州府成親,寶珠思沛與兩個娃娃幸福二三事。如果大家對前面的州府安家的事兒有興趣請留言,蟈蟈會加個時間超長跨度的一章番外,至少等良東,二哥他們更有實力的時候再舉家搬去。另:正文滿了3000,題外話的幾百個字不會扣除大家的起點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