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頓飯對於我家二老來說極爲受用,先不提悠久親自操刀做的那鍋讓我饞了快一年的山藥燉肉,就連趙榭恩也做了一盆烤肉。味道之好,讓我家二老的筷子都在打架。
而且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在飯局上兩個丫頭時不時的一起給我夾肉遞菜,我爸吃完起身時看我的眼神已經從看一個很利害很了不起的獨生子蛻化成看一個腳踩兩條船的不要臉臭流氓。
當然,我把這種眼神很簡單的歸結於一個人過中年萬事皆休的老男人的妒忌心……畢竟一個男人的心情,總是隻有身爲同類的另一個男人才能夠揣摩透徹啊。
吃過飯沒過一會兒,我媽就把一盤蘋果塊遞到了我的跟前。
“別拿!不是給你吃獨食的,快拿着這東西去招呼丫頭去。”我媽看到我伸手就要拿牙籤品嚐一番新鮮水果,一巴掌把我的手打到一邊,然後鐵着臉說道。
“喔。”
於是,一臉委屈的我拿着牙籤與蘋果盤走到拐角的門口敲了敲。趙榭恩開的門,小丫頭看了我手裡的蘋果一眼,笑着給我開了門。
就在我一隻腳踩進門裡的同時,我的父親也打開了自家的大門。
“咦,爸,張叔,您們怎麼來了,快請進來吧。”
聽着父親的聲音,我收住了把另一條腿也邁進門的想法,扭着身子看着正在門裡換鞋的外公與張爺……我說,今天吹的到底是什麼風。
…………
經過與張爺一夜的交談,我就搞不清楚了,孫家那位老婆子從北邊一路殺過來就是爲了要把一個神童硬是往少管所裡塞,這是爲了什麼,只是爲了一個世家的面子,百年孫家的榮耀嗎。
有時候我真想指着她老人家的鼻尖罵上一句:幹,您家相好馬上打天下馬下治天下靠的是什麼,還不是數萬萬死老百姓!現如今死老百姓的後人打了你家的後人一拳,你就得踹三腳回來了是不是。
當然,幸好的是我們並不是真正的死老百姓,杜爺的身份也不是志剛兄之流能夠比擬,爲了這件破事,驚動的肯定不止張爺一人。
想到這兒,我乾笑着將茶杯遞到眼前這位老人的跟前桌上,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臉兒對着人家老太婆又是一陣歉意凜然:“奶奶,您看在我與你大孫有故的份上,就放過杜小朋友一馬,大家都是青春年少好時光,別爲了一件破事受那陰鬱之氣,況且這件事又是誤會不是……”
老婦人掃了我一眼,笑了笑,一付油鹽不進的模樣……老人家啊老人家,我都說了快半個時辰了,您老就是不看我這薄面,也該看到在坐這麼多老人舊友的份上哼一聲吧。
想到這兒我又瞪了一眼孫澤銘,只見這位一臉不好意思的坐在一旁,如今這場合他是連一個屁也不敢放了……還他媽的說自己是大孫在奶奶面前有點薄面,如今看來還不是一個討人嫌遭人厭的角色。
不過,既然外公擺明車馬讓我代表張家,對方多少也會回上一句,只不過回話的人明顯是看不起我這個暴發戶身份。
“你算什麼東西!有什麼資格跟我奶奶這麼說話!”
一個看起來一臉清醇,打扮卻風塵非常的女子拍桌指着我做那河東獅吼狀。
“我不是說過了嗎,今天我代表我們張家……”
“張家大人死光了是吧,讓你這麼一個毛頭小子”“你剛剛說什麼,再說一遍。”
我微笑着打斷了她的話語,當着整個包廂裡的人問了一句。
“我是說張家大人死光了是吧,讓……”“掌嘴……一下夠了。”
打斷對方的我繼續着微笑,說着讓在場的**吃一驚的話。
於是在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龍千壽小朋友十足成金般的學着我的笑容出現在女子面前,蹲在桌子上的他輕飄飄的一耳光,直接將人家小姑娘的半邊牙是掌的滿天亂舞,其中有一顆甚至直接釘在了遙遠盡頭的牆體上。
包廂裡一片寂靜,直到龍小朋友在受害者的哭罵聲中小心翼翼的爬下桌子,沐浴在幾乎所有人看妖怪的眼神中乖乖巧巧的坐到我身後牆邊的沙發椅子上……我想誰都沒有看清楚這小兔崽子是怎麼上桌的,包括我自己在內。
而在我的身邊,龍小朋友的兄弟正用同樣的微笑遞上一杯新茶。
我接過新茶,然後微笑着將茶帶杯的遞到孫老夫人的跟前放下。
“孫老夫人,真是不好意思,我這個人就是心直口快,剛剛的破事……嘿嘿,管的有點寬,還請老人家多擔待。”
孫老太婆依然沒有說話,只是看了我一眼,又看了我身旁微笑而立的龍小朋友,笑了一下。
孫家人不幹了,孫姑娘想來也是家裡的一個寶,就這麼一個耳光下來竟然眼看着就要上手術檯做那面部整容,拿椅子的拿椅子,拿折凳的拿折凳,看起來不愧是家風嚴實的同時民風彪悍的很。
龍千福小朋友看到這上架式,直接就開始犯嘀咕了……我估計如果他出手,估計怎麼說也得是液冷MG42掃射全場的水準,當然這種情況我是非常不樂意見到的,年輕人打個架罵個街,板磚摺椅彈簧刀也就對付過去了,要是拿出刀槍劍戟機關炮,那就不是年輕人打個架罵個街,而是犯上作亂了。
很巧的是,我這個人說到底,還是很愛國的,最見不得這種破事。
“行了,還嫌丟臉丟的不夠嗎!”
就在這個時候,孫老夫人終於發言了。
看着老太婆面對我的笑容,我在心裡嘆了一聲可喜可賀……似乎我這一耳光,沒有打錯。
與此同時,孫老夫人收回了拍桌子的手,站起身的她瞪了一眼捂着嘴大罵的孫兒,然後扭頭對着我微微點頭。
“來的路上,我聽說過你的事情,之前沒想過你就是十三哥的後人,所以帶了一大家子人過來給那不肖孫兒撐場面。”
“那裡……我現在姓陸,您老也別談那些個陳年往事了。”扶着老人家重新入座,我對着眼前的老夫人笑了笑:“說起來,文家奶奶,您老身骨子倒是好。”
“早不行了。”老夫人揮了揮手,對着站到自己身後的男人:“把丫頭帶去醫院……告訴醫生,就說是自己摔的。”
“媽……”中年男人惡狠狠的盯着我,嘴裡說的卻是繞指的溫柔。
“今天的事情誰都不準說出去,要是讓我知道誰的嘴要是不嚴,就跟莫家那老傻子一樣,先到地下等着我這個臭老太婆吧!”孫老夫人孫文氏說完用手敲着桌邊:“還有,老六,帶着家裡人先出去,我有話要跟這孩子說。”
“……是。”中年男人嚥了一口口水,再看我一眼的時候,眼裡的遲疑與畏懼已經多過了之前的狠毒。
等到包廂裡的孫家人走光,孫文氏對着白爺笑了起來:“行了,白家小子,看在你家那位兄長的份上,也就別跟着張家兄弟看我這老太婆的醜態了。”
“那裡,今天我也只是想過來幫秦哥一個忙……”白爺說到這兒對着我笑了笑,然後很是恭敬的對着孫文氏行了一禮:“小弟現在便走。”
等到白爺走了,孫文氏示意我坐到她身邊的椅子上。
“說真的,要不是張哥與白家弟弟說的,我還真不信你就是十三哥的後人。”孫文氏對着我,一張發皺的老臉笑着:“看了你那麼久,真是越看越像……老婆子老了啊,又想起以前的破事了。”
“噗……”我聽到破事兩字,忍不住笑了一聲:“奶奶您也真是的,非得讓您家那位壞脾氣的孫女兒吃了苦頭才肯跟晚輩明說嗎。”
“別跟奶奶說那些虛詞,我這次過來沒有發飆也不只是看十三哥的面子。”孫文氏盯着我的眼睛:“我最想看的,還是你這娃子的脾氣,是不是跟你親爺爺一般……”說到這兒,這位老太婆笑了笑:“現在看來真是錯的離譜,你小子豆腐做的嘴臉,刀子做的心肝,不像是你爺爺,倒像是你那位沒過門的奶奶。”
聽到這兒,我是一水兒的陪着笑,心想我可真是冤,要不是你家丫頭問候到我家大人,我會找人抽她的小臉嗎。
“孫家人一直以來都是不肯吃虧的,今天算是把臉丟盡了……”孫文氏一聲嘆息:“小子,你家丫頭我也見過,很漂亮的一個丫頭,只是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已難收場……想必張兄弟也不想自己的後人嫁入孫家,所以纔會讓你過來對付我這個糟老太婆。”
我當然知道老人家說的肯定都是當年的怨事秘辛,可我總不能微笑着說極是吧,所以也就只能裝孫作子的聽着。
“這些都是老一輩的恩怨,牽着扯着……說起來,莫傻子死之前給我寄了一封信,信上說那丫頭的孃家來人了,是真的嗎?”
面對孫文氏老夫人的如炬目光,我是連忙點頭稱是,心想莫爺您老真是大嘴巴,這種東西明知道越少人知道越好,您卻是用平郵信把這消息都捅出了好幾百裡。
“……真是無用,數十年的時光才找過來嗎。”
“也不是才找過來,數十年前便找了,但那時是在……”我小心翼翼的解釋完之後補了一句:“而且……您也應該聽到了一些風聲吧。”
“之前聽到過,如今看到了,這兩個娃兒就是後人吧。”
“沒,他們是後人的……僕人。”面對推倒三座大山的元老級人物,我思考了一下,最後決定還是用上這個詞。
“僕人……”孫文氏老婦人一楞,然後昏黃的眼珠裡泛起了水花:“要是當年妹子身邊有這般妙人兒,到最後也不至於落到那般田地。”
“啊……您是什麼意思。”聽到這兒我一楞。
“我有一個故事,你想不想聽。”掏出手帕擦了擦眼角,孫文氏清了清嗓子過後問道。
“什麼故事。”我一頭霧水。
“在你們眼裡,只不過是幾十年之前的前塵往事。”
孫文氏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說道。
“聽,還是不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