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靜之很有上前問個清楚的衝動,可他往屋中看了看,實在不敢去直接問梵音,只能轉頭看向還拎着雞的鐘行儼。
鐘行儼無奈的嘆氣,直接將東西送去廚房。
方靜之跟了過去,見周圍無人不免私下低聲氣悶道:
“鍾大哥,你要對懷柳妹妹負責!”
“負責……負責?我負什麼責?”鐘行儼哭笑不得,方靜之一本正經皺眉道:“你對她是不是做了什麼……不然她怎麼會……”
“行了,你跟你那個爹一樣,腦子裡都是不拐彎的只等着別人想,她才十一歲,長的又像個蘆柴棍似的,你瞧得上啊?”鐘行儼不屑的鄙視,更往方靜之的褲襠之處瞄了一眼,毛還沒全,想的夠複雜的。
方靜之被他這麼一盯滿臉通紅,急忙側過身去,“是……是我誤會了,可懷柳妹妹爲何那麼生氣?”
“因爲她……累着了!”鐘行儼隨意敷衍一句轉身便出了門。
出門一擡頭,就正看到梵音站在那裡叉腰盯着他,鐘行儼心虛的咧嘴一笑,剛剛那句“蘆柴棒”沒讓她聽見吧?
蘆柴棍?看不上?梵音氣炸了肺,昨兒的事還沒有找他算賬,今天還拎了兩隻滴血的雞來噁心她,如果是別人就算了,他明明是知道真相的居然還這樣做,跑到家裡來噁心她就罷了,還如此諷刺詆譭,她梵音要是讓這等人瞧上簡直倒八輩子血黴,他就是個惡鬼投胎,誰沾上誰倒黴!
簡直……簡直就是禽獸!
“鐘行儼,我再也不想看到你,滾,滾!”
梵音的突然暴罵讓鐘行儼無奈的聳肩攤手,見她舉起角落中的掃帚,鐘行儼只得快步離去,因爲這丫頭可真敢往自己身上打。
“懷、懷柳……”
方靜之從廚房裡挪步出來,結結巴巴的不知該說什麼纔好,鐘行儼都讓她給罵走了,自己不會也被攆吧?
梵音冷哼一聲轉身便走,對方家的人她沒有紋絲好感更無心交際,原本覺得方靜之爲人尚佳,但被方夫人噁心的她實在沒心思搭理,都已經被誤認爲居心叵測有意攀高枝了,她還怎麼熱情對待?
方靜之被這樣冷待嚴重的受了內傷,動情之後便成了癡,腦中更在琢磨着爲何懷柳對鐘行儼可以暴跳如雷,卻連與他說話的興致都沒有,即便他厚臉皮跟着,她也只坐在那裡一言不發。
臉皮厚是需要時間的磨礪的,方靜之的功力尚淺,只在楊家吃過午飯後便離開此地,回家獨自憂傷去了。
梵音見他出了家門不由舒了口氣,他們受傷?自己的內傷又誰來撫平?只要一閉眼,她的腦袋裡始終忘不掉昨晚的事,忘記也需要本事,她還沒有心大到那種地步,也許時間可以抹平,可纔剛過了一天而已。
日子,怎麼就過的這麼慢呢!
鐘行儼離開楊家並沒有再回縣令府,那個地方他已經不想再回,出城離開此地,他直奔福陵寺而去。
他需要兩天的功夫靜觀其變,也要弄明白爲何宇文信在此時對他下手。
儘管宇文家與自己父親是敵對兩派,這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可宇文信如此貿然動手一定有緣故和因由,難道是西北出了什麼事?鐘行儼手指繞口朝天鳴哨三聲,未過多久,天空一隻白色的鷹疾速而馳,於天空中盤旋幾圈之後落在他的肩上。
快速的寫了一封信綁在鷹爪上面,可臨近放飛之際,鐘行儼又有了猶豫,如果宇文信敢在這裡肆意下殺手要自己的命,恐怕這裡已經不再安全,會否有人盯着?
鐘行儼自嘲一笑,如若有人盯着又如何?就試一下是自己馴養的鷹快,還是他們的箭快!
輕輕一拍鷹背,一道白影疾速騰空,殘影在天空劃下了一道白線,當即消失,鐘行儼閉目半晌,便準備去找主持方丈,他嫌自己在這裡肆意搗亂,讓小和尚把自己帶到縣令府,如今他回來了,總要再露一面讓主持鬆鬆心。
添香油銀子時都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這有事相求便動心眼兒攆人快走,如今的和尚也都不純潔了!
方青垣終究將死掉的十四個人身份洗黑,封鎖城門、嚴格審查進出城的人員往來,一連折騰了三日,事情也逐漸的平息下去,百姓們見縣衙對這件事格外看重,也沒有了八卦鬥嘴的心思,除非是不想要命了。
方青垣鬆一口氣,張縣尉也是熬的精疲力竭,撂下此事去找楊志遠喝了兩天酒。
一切恢復正常,只有梵音還沒能脫離夢魘的陰影,做飯時只要單獨看到物什的頭顱就腹胃翻滾,故而這幾次爲張縣尉和父親喝酒燉的雞都是整個的,吃的時候他們自己撕拆便是。
梵音看着他們吃着滿嘴流油,自己清粥白菜,偶爾來一點兒筍絲解解苦,她的嘴裡吃什麼都是苦的,味覺已經出現了嚴重的障礙,瞧了大夫,稱她是心火太重,梵音腦子裡不由蹦出了鐘行儼,難不成這是給他吃了十來天苦瓜的報應?
還是自己的修行不夠啊,惡鬼煞氣太重,往後一定遠離。
門外有了響聲,青苗過去開門,正是方靜之又來了。
這幾天他每日都定時前來,即便梵音不說話,他也就在這裡坐着喝茶,看書,楊志遠已經有了書房和藏書的屋子,他便悶頭扎進去讀書,什麼時候梵音開口了,他纔過來搭幾句話。
梵音對他這副態度很莫名其妙,這是怎麼的了?不似以前那樣大大咧咧的直性格,反倒成了扭扭捏捏的姑娘一樣?連說句話都開始左思右想的費勁,等他開口說時,梵音早把剛剛的話題給忘至腦後了。
書讀多了吧?不會又去跟那個齊陵鴻老頭子習課了?
梵音沒有細問,樂意來她自當不能給攆出去,這是縣令大人的兒子,讓青苗精心的伺候着,她便將心思又放在趙陽的面鋪上,因爲昨兒趙媽媽又送來了十兩銀子的紅利,更請她能否再多加兩道湯麪的品樣。
梵音悶頭想着,又要合大衆口味,又要能在這個調味不全的地界做得出來,這也是個要精心研究下的問題。
宇文信在看着手上的回書,十四個人的死變成了四個人,而且還成了身份不明的燕國奸細,慶城縣的這位縣令還真敢臆想,連這樣的說辭都能想得出來,也不虧是個人才。
亦或許……這主意是鐘行儼出的?
宇文信的薄脣緊抿,閉目仰頭指敲桌案,想着前兩日被兩位兄長罵的狗血淋頭時的模樣,他心中卻是在笑。
一羣只會持刀動手的武夫罷了,不過是死了十四個死士,卻恨不得他比這些人更早死,尋常只被稱呼幾聲主人就真覺得自己是神一樣的存在,軍權高於皇權,這種想法簡直荒唐可笑。
也只有宇文侯在聽他們斥罵完之後又問一問自己對未來的打算。
而他將西北之事全盤托出之後,宇文侯的那一番讚賞讓兩位兄長瞠目結舌、啞口無言,可宇文信知道,他們不過是暫時的讓步,因爲他不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在那些人眼中,只是當他爲庶子出身的奴才罷了。
總有些人分不清孰重孰輕、孰親孰遠,因爲他們的目光太短淺了。
宇文信的手指停下,召喚身邊人道:“到時候了,懷遠大將軍的事要儘快散佈至各地,慶城縣的縣令資料幫我搜集一下,還有大大小小的官,哪怕是一個捕頭的訊息我全部都要!”
“是!”
方夫人此時正在家中大發雷霆,一個是因爲方靜之整日往楊家跑,二來也是接到了京中溫家的來信。
她的姐姐,也就是溫熙雲的生母將她好一通斥責,更是提及到鐘行儼的名字,叱問她們家何時歸到了懷遠大將軍那一系。
方夫人驚了半晌不由將信撕了粉碎,“憑什麼來斥責我?只不過是吏部員外郎的夫人罷了,難不成大將軍之子來了慶城縣不接待還給打出去?熙雲那丫頭來時,一天三頓好吃好喝的伺候着,還嫌我怠慢了她,心比天高,也不尋思是否命比紙薄!”
“夫人,您消消氣。”常媽媽在一旁勸着,其實她的心中也着實無奈,誰讓自家夫人只是個七品縣令的夫人呢?
官大一級壓死人……
“我消什麼氣,靜之這孩子也是徹底的學壞了,居然……居然連我的話也不肯聽了!”方夫人說着就要哭,常媽媽即刻道:“您當初就想讓少爺進京讀書,老爺也都爲少爺聯繫好了,若不是鍾公子突然來,少爺都已經到京了。”
“對,要讓靜之馬上進京。”方夫人頓住,“可老爺這時忙的抽不開身。”
“老奴聽說鍾公子要回京了。”常媽媽給方夫人使了眼色,方夫人猶豫下咬牙道:“我還就讓兒子跟鐘行儼一起進京,我氣死他們!”
鐘行儼此時已經又回到了慶城縣內,因爲他在方青垣請他來之前就已經收到了西北的迴音。
懷遠大將軍病了,而且病的不輕,他需要馬上回京領命,隨後去西北將父親未完成的任務接下,那將是一場生與死的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