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行儼從宮中趕回敬文公主府時,敬文公主早已帶着梵音和府內的下人們擺好一百根大蔥在等着他。
看到那壯如拇指粗細、小腿之長的大蔥密密麻麻,連鐘行儼的臉色都有些發綠了!
“怎麼能長這麼高的蔥?”鐘行儼聞着那刺鼻的味道便看向一旁仍舊目瞪口呆的梵音,二人俱都看出對方眼中的無奈和苦笑。
這位敬文公主還真是整人高手,連這等物件都能找尋的到。
敬文公主笑的很暢快,“怎麼着?你怕了?怕了就認輸,本公主也饒過你擅闖公主府。”
“我認輸算了,這丫頭就送給公主殿下了,我走了!”鐘行儼白眼望天,轉身要走,敬文公主急忙喊住,“你個沒良心的,就這樣認了?”
“這一百根吃下去,還活得了嗎?”鐘行儼坐在一旁杵着臉,梵音的臉上也沒有怨懟,因爲她也在尋思這東西全吞下去會不會死人……
敬文公主看看梵音,“她歸了本公主,你就不心疼?你忍心?”
“我有什麼不忍心的,公主殿下是女人,又不是男人。”鐘行儼雖是這般說着,卻也蹲在地上拿起一根大蔥在比量着,隨即看向梵音道:“我要是吃死了,你可就要成望門寡婦了,索性你就留在公主府得了,我好歹上陣殺敵戰死沙場也算一立功的英雄,這吃蔥吃死,死的太憋屈了。”
“什麼亂七八糟的,什麼望門寡婦,你在說什麼呢?”梵音渾身一震,驚愕的盯着他。
鐘行儼沒有回答,倒是敬文公主在一旁道:“傻丫頭,這都沒聽明白?他要娶你,剛剛把你留在本公主這裡,是沒人敢登門找茬,你也安全,他剛剛是去請太子,也就是本公主的那位侄子當主婚人,如此一來,你們二人也就拋開了輩分的阻礙,能夠結成夫妻,這回你懂了嗎?”
敬文公主說話慢條斯理,梵音格外驚詫的看着鐘行儼,“我什麼時候說嫁你了?”
“我今兒不是問你了麼,爲了達到目的是否能做出犧牲,你說可以,我問你煩不煩我,你也牽着我的手沒放啊,何況,你總得對我負責任吧!”
鐘行儼怨懟的目光讓梵音渾身發冷,敬文公主在一旁冷笑,“鐘行儼,你吃不吃?吃不掉這一百根蔥,我就把他送去越王府。”
鐘行儼拔開一根塞入嘴裡,“不就是一百根麼,吃死拉倒!嘶……咳咳,這蔥辣死人了!”
“辣也要吃,一百根,可是你親口答應的。”敬文公主端起一旁的茶杯抿了口,再看梵音直勾勾的看着他,“忍心看下去麼?”
梵音呆愣片刻,搖了搖頭。
“你也怨不得本公主,這是他自己樂意答應的,本公主可沒逼着他,凡事都要有求有報,他既然答應了本公主的要求,那就要用心去做,本公主也佩服一言九鼎的男人,若是他真的做到了,兌現了承諾,本公主就把你昨晚的事全擔下來,這也是本公主的許諾。”
“人這輩子無論做什麼事都要考量下是否會牽扯到其他人,自個兒受苦受罪無妨,讓別人跟着吃苦那就是惡人,什麼這家的人要捱打、那家的人要捱揍,憑什麼去管?又不是你的血親,也輪不着你來管,管得多了就要付出代價,吃苦的不是你,可心中苦不苦,只有自個兒才知道了。”
敬文公主慢悠悠的話語,無非都是在斥梵音聽聞方靜之出事便立即出門去看。
這件事也不是什麼隱秘之事,如今大街小巷全都知道……
梵音咬破了嘴脣卻無法回駁敬文公主的指責,她說的沒有錯,此時受苦的是鐘行儼,而心中自責愧疚的是她自己。
看着鐘行儼被嗆的鼻涕眼淚往下流,梵音實在看不下去了。
她沒有想到鐘行儼會爲她做出這樣大的犧牲,聽他話語貌似毫不在意,其實他心細如髮,二人認識多年,向來是不吵不散,而這一次,卻實實在在的讓梵音覺得虧欠他。
可她又能做什麼呢?
束手無策,無能爲力,除卻惹下事要旁人來兜着,她什麼都做不成。
梵音忍不住掉了眼淚,不顧鐘行儼被辣成那副模樣,衝過去便拿起一根,“我與你一起吃。”
“不行!”
敬文公主當即阻止,“別覺得你是有多麼善的心,他一個大男人答應吃一百根就要做到,少吃一根都不行!”
梵音站在那裡不知該如何是好,鐘行儼抹了一把鼻涕,看她道:“暖胃的湯。”
“我這就去。”梵音說着便起身,“公主,請借廚房一用。”
“去吧,聽說你素齋手藝不錯,本公主也想嚐嚐,你記得,本公主不吃素。”敬文公主擺手讓身旁的人帶着梵音下去,隨後就看着鐘行儼盤膝坐在地上繼續的吃。
梵音的心裡火辣辣的難受,搖了搖頭將這些亂七八糟的事都甩出去,只想着如何爲他做上一碗暖胃的湯入口。
敬文公主看着鐘行儼舉起第二十二根蔥時,忍不住道:
“你這個小子向來是神鬼不敬,禮數不分,居然能爲那丫頭做這樣的事?她到底哪兒那麼吸引你?”
鐘行儼挑眉道:“天下兩條腿兒老爺們兒遍地是,公主殿下又何必只喜歡個死人?”
“你放肆!”敬文公主震怒,因爲鐘行儼戳中她的痛處。
鐘行儼毫不在意,咬了一口蔥,“人各有志,所以問那等事相當於廢話一樣。”
“臭小子,你想激怒本公主是吧?沒門。”敬文公主用手揮着蔥的辣味兒,“看你到底能不能都吃完。”
“有什麼不能?軍中戰時,餓極了老鼠都能吃,大蔥算什麼!”鐘行儼分毫沒有退縮,敬文公主卻被他給逗笑了,“與你父親一樣,簡直就是糞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
“這乃鍾家的光榮傳統,說明我是他親兒子!”鐘行儼咬牙把整根吞入腹中,辣的雙手捂着胃,硬着頭皮去拿下一根。
敬文公主嘆口氣,“天生一根硬骨頭,看你能硬氣到什麼時候。”敬文公主起了身,召喚身旁的人低聲吩咐着,“去傳話,本公主今晚在邱月樓設宴,但凡是樂意來的,本公主全都請,再送信去給忠奉伯夫人,告訴她,她的弟媳婦兒在本公主這裡,讓她不必找了。”
下人退去辦事,敬文公主也沒耐心看着鐘行儼一根一根的吃下去,而是回了屋中歇着,待稍後梵音做好了暖胃的湯再喚她出來。
梵音在廚房忙忙碌碌的做了一碗清湯,只放了幾滴清油和香葉絲,其餘的調味兒都沒有。
這一大盆清湯端上去,鐘行儼喝於口中一碗,當即喊道:“爽!”
“受得了嗎?”梵音擔憂的看着他。
鐘行儼撇嘴一笑,“心疼我了?”
梵音白眼望天,索性盛上一碗湯,堵住他的嘴。
這個人,什麼時候都是這樣吊兒郎當沒正經……
一根蔥,一碗湯,鐘行儼好似得以天助,很快便又吞了十根蔥。
敬文公主從屋中出來時,鐘行儼已經吃了大半,抹抹嘴,把最後一碗湯喝入口中,梵音便又去廚房爲他再做一盆。
“這湯也不怎麼樣麼?你喝的倒有滋有味兒?”敬文公主看着那如水一樣的湯,皺眉問。
鐘行儼笑道:“什麼樣的湯要配什麼樣的菜,不配上這生蔥,哪能品得出鮮湯美味兒?公主殿下要不要試試?”
“美得你,還有三十九根,我就在這裡陪到底,看看你到底怎麼嚥下去!”敬文公主目光中多有幾分興趣,“我也要看看,那個丫頭到底是何處能吸引你。”
鍾氏聽得敬文公主府下人前來傳的話時,感覺自己的耳朵生繭了一般。
“……什麼什麼?你慢點兒,什麼我的弟媳婦兒?哪個弟媳婦兒啊?”
“便是昨晚失蹤的楊懷柳,新任戶部寶鈔提舉司楊提舉的女兒。”
“她什麼時候成了我弟媳婦兒了?”鍾氏嚇的當即起了身,“她在敬文公主府?”
“是的,公主殿下讓在下來告訴您,不必再找了,楊大小姐此時正在公主府,請您放心。”
“鐘行儼呢?那臭小子呢?”鍾氏立即想到了他,她早就知道鐘行儼心中有了楊懷柳,可他什麼時候要娶這丫頭,怎麼連招呼都不打一聲?
昨晚又是失蹤,又是着火,所有人找了二人那麼久,可……可他們居然去了敬文公主府,而不是直接回家!
鍾氏氣的腦袋發脹,她徹底的凌亂了!
“鍾公子此時也在公主府,晚間公主在邱月樓宴請,伯夫人有興趣自當可以前去,若伯夫人無吩咐,在下告辭了。”
公主府的人離開半晌,鍾氏還在發呆當中。
樑媽媽在一旁提點道:“昨晚或許是發生了什麼事,讓舅公子不能帶着楊懷柳回來了,敬文公主是最難纏之人,舅公子能夠求到那裡,想必也不是容易處理之事了!”
“天啊!”
樑媽媽的話好似醍醐灌頂,讓鍾氏渾身一哆嗦,“難道?難道是不得不成親了?”
“也有可能。”樑媽媽的回答讓鍾氏滿是心驚,“快去找楊志遠和沈玉娘,讓二人提前回門,馬上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