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音倦怠的在院子裡看雪景,田氏這時候卻心急如焚,正看着自家兩個嫂子在她面前哭。
“……之前只尋思頂多是官做不成了,再至不濟也能靠着攢下的家底兒過後半輩子,可孰知昨兒御史聯名上奏彈劾,皇上一怒,你的兩個哥哥全都被直接打了板子扔牢裡反省去了。”
“這事兒不過是調戲個侍女罷了,孰知會鬧成這麼大,以前的事兒被接連翻了出來,這才把皇上給惹惱了,姑奶奶,全家是沒了轍,就算你不爲你兩個哥哥想,你也要爲侄子們想一想啊,若是你的哥哥們全都在牢裡被扣上個罪臣的帽子,孩子們……孩子們前途無望了啊!”
“是啊,你大侄子可剛剛考了秀才功名,書院的先生也屢次誇他成績好,這若是被你哥給連累了,他……他跳河的心都有了,嗚嗚嗚……”
兩個嫂子左一句、右一句,連哭帶嚎,說的田氏心裡像火燒着了一樣!
“原本就是好好的,怎麼會突然鬧成了這個樣子,你們不去找家裡人幫襯打探消息,都跑到我這裡來做什麼?”田氏的話讓大嫂子不樂意了,冷着臉子道:
“我們家的官兒都已經離任了,哥哥更是外派的地方官,不是京官,如今姑爺正是起復的時候,這時候不幫一幫孃家,還指着什麼時候?姑奶奶這話說的真讓人寒心!”
“若是不想幫忙就直說,我們孤兒寡母的去投奔別人去,不指望姑奶奶您大富大貴,這日子過的,真是一點兒親情都不認了,雪中送炭指望不上,別最後來個雪上加霜,我們就都要燒高香了!”
“咱們還是走吧,別在這裡礙姑奶奶的眼!”
兩個嫂子一唱一和,說着走,可誰的屁股都沒離開凳子。
“都給我閉嘴,夠了!”
田氏的一聲怒吼之後,兩個嫂子便又是開始哭,哭的梨花帶雨,聲音也更大了起來,好似在大雪的天氣裡配合上幾道霹雷的音一般,故意給田氏的心裡添堵。
田氏氣的喘着粗氣,眼睛瞪紅的好似能噴火一樣,她指着兩個嫂子挨個的罵着道:
“這會兒都想起來找我了?當初幹什麼去了?爲什麼被御史彈劾?爲什麼?能把皇上惹的不顧老太爺過往的情分也要扔了大牢裡讓他們反省反省,這是做了多麼噁心的事?啊?現在居然還好意思來指責我?你們的臉皮簡直比牛皮還厚,根本就是不要臉了!”
二嫂子想要還嘴,卻被大嫂子拽了一把,“事兒已經是這個樣子了,你說到底該怎麼辦?若不是束手無策,也不會來求姑奶奶和姑爺的,你總不能看着孃家的兩個哥哥等死吧?”
“田家,難道田家這就完了嗎?”二嫂子又哭了起來,可她這一句話算是刺痛了田氏的心。
她向來引以爲傲的田家,就要這樣的完蛋了嗎?就要這樣的……墮落下去了嗎?
田氏只覺得胸口絞痛,可她不是沒想過要幫孃家人想辦法,她給錢夫人去信,錢夫人果斷的拒絕了,這幾日試探着跟鐘行奇提起此事,反倒是被鐘行奇給一通臭罵,更是嚴令禁止她打着鍾家的旗號去外面通關係幫孃家。
她又能怎麼辦?
她不過是個宅院中的女眷罷了,她能怎麼辦?
三個人都不再說話,田氏決定再去問問鐘行奇,就算拉下臉來求一求,也總好比孃家徹底的衰敗了強。
叫來一個媽媽,田氏緩緩胸口的怒氣,吩咐道:“三爺今兒什麼時候回來?派個人去問問。”
兩個嫂子也齊齊的看向田氏,臉上好似掛上了一絲期望。
“三奶奶您忘了?早上三爺走時候不是跟您說了,去軍營練兵,起碼要十天才能回來呢。”媽媽悄聲的回着話,田氏才恍然想起,早上鐘行奇走的匆匆忙忙,的確是說了要去軍營練兵。
她是讓這兩個嫂子一鬧騰,把事兒給徹底的忘了。
“十天?他們若是在大牢裡呆上十天,人還不就徹底的廢了?”二嫂子驚愕的瞪着眼,大嫂子點點頭,“在家裡整日吃香喝辣的,那裡怎麼能受得了,完了,沒戲了,恐怕要回家準備白事……”
“少在這裡胡謅八咧的放屁,你們家才準備白事,你是咒我大哥死了是吧?”
田氏歇斯底里的怒喊,讓兩個嫂子嚇一跳,二嫂子更潑辣些,直接嚷道:“那你說怎麼辦?”
“我能怎麼辦?都回家去回家去,都呆在我這裡有什麼用?我不是也得想辦法嗎?都走都走,看到你們我心跳的都慌。”田氏拉起二人就往門外推。
兩個嫂子被這麼攆也沒了轍,不過自家這位姑奶奶既然已經有心出面,她們也只能回家去等。
不管等來什麼消息,也總比她們四處尋不到辦法好。
讓府內的媽媽一直送二人出了門,田氏在椅子上也如坐鍼氈,思前想後沒什麼轍,她還是隻能去找錢夫人。
“再給錢夫人送帖子,不,我直接去她們家堵她,我就不信我到了她們家門口,她還有膽子不見我!”田氏被兩個嫂子鬧騰的也豁出去了。
似是想起什麼事來,田氏吩咐身邊兒的媽媽道:“三爺是跟誰一同去軍營練兵的?二爺還是四爺?去門口問問,一定要問的仔細。”
“老奴這就去。”媽媽匆匆的出了門,田氏便張羅着讓丫鬟把庫鑰匙拿來。
既是有求於錢夫人,那必定是要豁出點兒銀子的,那個女人貪財的心很重,可不是一點兒小恩小惠就能滿足胃口的。
可爲了田家,她也只能豁出去了!
梵音在屋內的臨窗榻上喝着茶,腿上蓋好了毯子,一直看着窗外綿綿不斷的雪。
她的心裡想着鐘行儼,想着他怎麼會這樣倒黴,大雪天的出去練兵,更想着他會不會穿暖了,吃飽了,若是再凍着傷着,又有沒有藥。
胡思亂想了一通,梵音自嘲的一笑,以前沒有她的時候,他不也一樣上躥下跳的混世魔王,誰聽了他的名字都害怕,那個難纏的名聲幾乎能止小兒夜啼,可自己還偏偏就成了他的媳婦兒。
想起二人最初相見時的場景,梵音只有抿嘴笑,呆呆傻傻的模樣,讓馮媽媽和翠巧幾個人瞧見也忍不住樂。雖說不知道昨兒是怎麼了,但都明顯感覺四爺和四奶奶之間有了點兒不一樣的勁頭。
不過只要二人的感情越來越好,她們這些當奴婢的也都跟着高興。
水溪熬好了藥端進來,見翠巧在內間門口守着,不妨遞上去,“翠巧姐姐既然在,還是您伺候四奶奶用吧。”
翠巧一怔,正要笑着把藥碗接過來,馮媽媽立即給攔了,與水溪道:“藥的事是你負責,你就要把事兒做個乾脆利落,四奶奶又沒忌諱你什麼,你就送進去親自伺候吧。”
水溪臉色一紅,推拖道:“我不如翠巧姐姐伺候的精細,怕惹了四奶奶不高興。”
“不會才應該多練一練,四奶奶大度,不會計較你的,去吧。”馮媽媽篤定的目光不容水溪再反駁,翠巧也瞧出馮媽媽的態度不對勁兒,勸着水溪道:“去吧,前兒個四奶奶還問你的身子來着。”
水溪的手一哆嗦,心裡有些發虛,可見馮媽媽不肯讓步,她也只能端着藥進門。
瞧着水溪進去,馮媽媽的臉色更冷了些,翠巧原本想問兩句,可見馮媽媽那般冷漠狠戾的眼神瞪着水溪,她不問也知道了。
想必是水溪又做了什麼貼近四爺的事,讓馮媽媽知道了。
這會兒也是故意想給她難堪,讓四奶奶心中有個底。
水溪進了屋瞧瞧的把藥放在了桌上,梵音以爲是翠巧,直接道:“幫我把牀頭的糖塊兒拿來,這個藥實在太苦了。”
水溪一怔,連忙去牀頭找,可惜是翠巧放的,她根本找不到在什麼地界。
“四奶奶,是在牀頭的格子裡?”水溪輕聲的問,梵音才緩過神,意識到是換了人,看到是水溪,她也有些發愣,這個丫頭可是好些天沒露面了,都快把她這個人給忘了。
“就在第三格里。”梵音指揮着,水溪也很快就找到了。
梵音把藥喝完,隨後就塞了口中一塊糖,水溪要把藥碗拿走,梵音卻拽住她,“這麼急着幹活兒幹嘛?坐這兒說說話。”
“奴、奴婢嘴笨。”水溪仍舊站在那裡不敢坐。
梵音上下打量了她一會兒,“聽說你前兒個身子不舒服,這兩天可好了?用不用找個大夫來瞧瞧?”
水溪一怔,連連搖頭,“不用不用,奴婢沒什麼的,只是……只是有點兒頭疼。”其實是傷心的不敢出門。
梵音瞧着她尷尬的神色,也有些奇怪,“若是不舒服就歇兩天,院子裡終歸也沒什麼事,冬天了,要多注意着點兒。”
“多謝四奶奶關心,奴婢都知道了。”水溪只想答完了話趕緊走。
梵音看她半晌,豁然問道:“你小日子是哪一天的?”
水溪嚇的腿一軟,驚愕的看着梵音道:“四奶奶,奴婢什麼都沒做,真的什麼都沒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