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氏的令一下,丫鬟們當即過去扯着鶯兒的衣領便抽打起來。
“啪啪啪啪”的響聲讓屋內瞧着的翠巧和春草也皺了眉,眼神中涌起繼續不忍,不過是兩巴掌下去,鶯兒的嘴角便已經流下了血,紅腫的臉又捱了幾巴掌,便凸顯出青紫的顏色。
梵音在一旁看着不做聲,好像此事完全與她無關,方氏本尋思她會攔一攔,可誰知道這位壓根兒一點兒反應都沒有?
擡手讓丫鬟停了手,方氏揉揉眉頭,滿臉都是無奈的道:
“鶯姨娘我也罰了,你也算是把氣消了,不過是丫鬟們眼界淺、見識短,拿了你屋裡的東西,說實在的,府裡的奶奶們誰不是都有點兒好物件的?她們哪能不眼饞,尋常伺候的好了,賞出去一兩件也都無妨,這偷拿的毛病是要罰,可也不必折騰的太誇張,外人豈不是詬病鍾家人大驚小怪的?嗯?”
“二嫂這話我可不同意了,好似這件事是我沒完沒了揪着不放,認了那小丫鬟是賊,可是鶯姨娘說的,不是我說的,請您來斷一斷事,要打鶯姨娘也是您吩咐的,不是我吩咐的,這件事我不過是在看着罷了,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做,不過就是提了幾個建議而已,您覺得不合適就直說好了,怎麼好似是我不依不饒的?”
梵音看向馮媽媽,“說是偷了物件在哪兒?拿來給二奶奶看看,盒子我們全都沒打開過,也不知道里面是什麼物件,索性就請二嫂看看吧。”
“對了馮媽媽,再去把那個小丫鬟帶過來,總要讓她也說幾句,免得咱們冤枉了她。”梵音的話可謂是把方氏氣了個底朝天。
合着人她罵了、也打了,反倒成了她的不是,與楊懷柳一點兒關係都沒有?
這會兒又拿贓物、又帶小丫鬟來問話,明擺着是不讓她就此拉倒,帶着人都回去。
說是沒有不依不饒、可她就在不依不饒!
方氏只覺得胸口發悶透不過氣,想要拿話壓制着楊懷柳,可一直到現在,她們仍舊被牽着鼻子走。
這種感覺實在是太憋屈了!
梵音笑呵呵的與方氏喝茶,好像根本沒有剛剛的事情一樣,鶯兒捱打過後便站起身退到方氏身後不敢做聲,此時有方氏在,她也沒有出頭的必要,剛剛捱打,就是方氏在告訴她閉嘴。
鶯兒偷偷的看着梵音,心底只驚詫這個女人到底有多可怕。
按說她才十六歲的年紀,比她還要小上好幾歲,可行事言談分毫不像稚嫩的丫頭,倒像一個手段成熟的婦人。年齡與心智實在太不切合了。
鶯兒忽然心中警醒,楊懷柳孃家的門第不高,嫁給四爺時,可是連宇文信都曾爭過要她做側室的,伯夫人那麼計較苛刻的人都對楊懷柳格外滿意,她怎麼可能是一個傻了吧唧的簡單人?
四爺缺的並不是一個只需傳宗接代的女人就行了,她需要的是一個賢內助,而楊懷柳從內到外都已經符合了這個標準!
鶯兒只覺得自己的巴掌挨的不冤,因爲她太把二房看的過高,把楊懷柳一個低門出身的小姐瞧低,感覺到臉上的赤痛,她忽然覺得自己雖然捱了巴掌,可下一個要挨巴掌的亦或許就是二奶奶。
楊懷柳,她到底還有什麼打算?
方氏被梵音談茶談的口中發苦,心裡原本就在紛亂不寧,孰料她還有這種閒心,可明知道楊懷柳是故意的,她也找不出半點兒說辭來,只盼着那個丫鬟早點兒給帶來,她幾句話就給處置完把事情了了。
否則再這樣的一驚一乍,她的心臟實在無法承受這種超強度的負荷了。
梵音笑眯眯的說着,這一會兒小丫鬟也已經被帶了來,沒有被捆着,臉上手上也沒有青紫紅傷,顯然在這裡沒受到委屈。
方氏仔仔細細看半晌,待找不出能夠拿捏楊懷柳的把柄,也只能狠瞪了小丫鬟一眼。
梵音見方氏要搶着發落,倒是伸手製止了她,“二嫂別急啊,就當是來我這裡聊聊天,說說話,小丫鬟的事怕什麼的?”
梵音說罷,轉身看向那小丫鬟道:“那盒子就擺在桌上,她們都說是你偷的,可我是不信的,二奶奶院子裡出身的丫鬟怎麼能是個賊呢?現在人都全了,你告訴我,你是想偷這物件嗎?”
梵音說話溫聲細語的,還帶着淡淡的笑意,小丫鬟聽到那個“偷”字便心底驚了,看着方氏、再看她身後低着頭的鶯姨娘,連忙跪了地上搖頭,雙手擺動着否認道:
“不是奴婢,奴婢絕對不是賊,絕對不是。”
“那你去拿這盒子做什麼?”方氏終於逮着搶話的機會,可不等她下一句跟上,小丫鬟便指着鶯兒道:“那是鶯姨娘給水溪姐姐的東西,奴婢是去給拿回來,奴婢絕對不是賊,二奶奶明察,四奶奶明察!”
小丫鬟自當不知道這其中的關卡,縱使她知道盒子裡的物件不是什麼好東西,但污垢她是賊,二奶奶和鶯姨娘又都在,她第一反應便是不能承認。
何況她也壓根兒不是賊,是鶯姨娘讓她來拿回物件,四奶奶把她當賊扣下,如今二奶奶和鶯姨娘都來了,按照她的理解是來保她回去的,她若是認自己是賊,那豈不是要捱打挨板子的?
這也怪不得小丫鬟想不明白,反應不過來,旁日裡做事都是主子怎麼吩咐她們怎麼做,之前沒有人告訴她,她只能說自己不是賊……
“喲,小丫頭不肯認了,鶯姨娘,這讓我說什麼好?”
梵音早就知道這丫頭不肯認,何況她也的確不是賊……
鶯兒聽完小丫鬟的話只覺得當頭一震,好似被重錘狠狠的敲了一下,腳步踉蹌着險些摔了!
她把自己給供了出來,不就證明那物件是她給水溪的?
若是真的打開盒子,看到裡面的薰香,那……那她縱使有一百張嘴也洗不清了!
“你休要胡說,這東西我從來都沒見過,怎麼就能是我給水溪姑娘的?自己偷了東西就要認,又不是什麼值錢的物件,二奶奶和四奶奶也不會嚴厲的責罰你,可若是你不肯認,就休怪主子們不客氣了!”
鶯兒搶着說了一句,倒是把小丫鬟給說愣了,呆呆傻傻的看着她和方氏,翕着嘴脣不知道說什麼纔好。
梵音嘲諷的看向了方氏,端起茶杯來笑着道:
“二嫂,您院子裡到底怎麼回事?可夠亂的了,您一句話不說,倒是下面人先鬧起來,哪有主子偏說伺候自個兒的人是賊的?您倒是給個說法?”
方氏冷冷的瞪向了鶯兒,隨後看着那個小丫鬟咬牙切齒一字一頓的道:
“你不要害怕,給我明明白白的說清楚,若是敢有半句假話,你小心我扒了你的皮,你的老子娘也一併都趕出府,送了衙門去受刑,你只要如實的說,我也保證沒有人敢欺負你,你不過是個小丫鬟,年紀也小,只聽主子吩咐做事的,即便做的是壞事,我也不怪你。”
方氏說着話,目光卻是看向鶯兒的,“鶯姨娘,我也警告你,如今我和四奶奶都在,還輪不上你一個奴才插嘴,旁日在院子裡有二爺護着你寵你也就罷了,可涉及到四爺四奶奶,二爺也不會來幫你,我說到做到!”
方氏可謂是下了狠話,鶯兒也不敢再出聲。
二奶奶雖然沒有威脅她的老子娘,可說給小丫鬟的話,無非也是在給她聽。
想到自己的父母,鶯兒一肚子的委屈全都嚥下不敢提,她之所以一直無法與方氏抗衡高低、被她擠兌打壓,也是因爲自己的父母都在方氏的手裡。
被握住了心中最痛的把柄,鶯兒縱使再痛也只能忍!
小丫鬟自當不知道鶯兒心底的痛,聽到方氏剛剛說的話,好似得了一根救命的稻草,鶯姨娘指責她是賊時,她已經不知道怎麼辦纔好,二奶奶可是二房的女主子,聽二奶奶的總還是有一條活路。
“二奶奶,奴婢敢拿腦袋向您擔保,那個物件的確是鶯姨娘給了水溪姑娘的,是鶯姨娘讓奴婢來四房找水溪姑娘,若是水溪姑娘在,奴婢就把盒子要回去,若是不在,就讓奴婢自己找一找拿回去,奴婢真的不是賊,若是我誠心偷東西,那我天打五雷轟,不得好死!”
小丫鬟發了毒誓,眼眸中看向鶯兒也滿是恨意。
她伺候了鶯兒可不止一兩天,縱使吩咐的不是什麼正經事,她也誠心誠意的幫着去做。
可誰知道今兒鶯姨娘當着二奶奶和四奶奶的面兒就把她給賣了,她怎能不傷心?鶯姨娘縱使有打罵她的權力,可賣她罰她的權力還在二奶奶手裡,她如今自當要抱二奶奶這棵大樹才行,哪還管得了鶯姨娘死活。
梵音在一旁笑呵呵的道:“真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我現在倒分不清誰是賊了,二嫂,您總得給我個解釋,不然我可不依您。”
方氏咬牙切齒的看着鶯兒,兇狠的眼神恨不得吞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