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行奇雖然知道鐘行廉是故意挑撥他和鐘行儼之間的關係,但這句話說出來,他心底還是有些怨氣的。
能夠被崇化帝親自召見,而且是單獨召見,這在當朝的官員中也是屈指可數。
鐘行奇即便知道自己比不得鐘行儼的地位,但他的心中仍然是不平衡的。
難道就因爲他是鍾家庶出的兒子,所以什麼都比不得鐘行儼、更是不被人高看一眼嗎?
他五歲後便跟隨父親習武,長大後每一場戰事也都跟隨出征,殺過的人不比鐘行儼少幾人,憑什麼他就總要低鐘行儼一等?就因爲“庶出”二字?
鐘行奇冷哼一聲,雖然沒有再說什麼,可他流露出的不滿已經被鐘行廉捕捉眼底。
鐘行廉苦澀的搖搖頭,“沒想到三弟你也不知道,還以爲……唉,算了,看老四自己願不願意說吧,大過年的,提這事幹什麼?怪我,都怪我。”
“的確是怪你,好好的非要提這種噁心人的事給心裡添堵!”鐘行奇伸了伸胳膊,喝着茶,一句話擠兌的鐘行廉也沒什麼可說的。
不過鐘行廉的心底並沒有失望,因爲他已看出鐘行奇心中的不忿。
只要他能夠對老四心有間隙,自己就贏了……
二人冷場了半晌,鐘行廉又試探着開了口,“如今你跟老四能和好如初,我這個當哥哥的心裡也高興,可你不單要顧忌好自己,也要顧忌好屋裡的老婆孩子,你性子急,可也別嫌我說話喪氣,爭了功回來看到家裡……心裡能好受得了?”
鐘行奇半挑着眉,“這件事二哥可以放心,只要你管好二房的人就行了,讓她們沒事少往我院子裡亂竄,我我院子裡自當會清淨。”
“你……行行行,我管好自己的人,行了吧?唉!”鐘行廉雖然讓鐘行奇心裡產生了不忿,可他也沒想到三弟居然這樣的回駁自己。
這在之前,可是從未有過的事情……
難道說,他現在的心真的開始偏向老四了?之前他們可是水火不容的,哪怕父親在時,他們一言不合都能夠動手打起來。
時間的流逝和谷底後的起復,真的能改變人的性格嗎?
鐘行廉沒能體會到這種感覺,因爲他不想出徵,只想任軍需官,可惜第一個不同意的便是鐘行儼,連鐘行奇也對此事不發表任何意見。
鐘行廉的不滿早就充斥心底,而這一會兒,鐘行儼從外進來。
剛剛的話題人物出現,鐘行廉反倒沒有率先開口,鐘行奇沒等開口怨懟兩句,鐘行儼便直接朝他招手,“三哥,昨兒皇上說的事,咱們商議一下爲好,明天我還要去給個回覆。”
“有什麼事你自己做主不就得了?皇上召見的也是你,關我們何事。”鐘行奇陰惻惻的擠兌兩句,鐘行儼看看他,又看看鐘行廉,笑嘻嘻的道:
“不來也行啊,那賞銀子的事我就不分了啊,可別怪我沒告訴你。”鐘行儼喝了一口水,“行了,陪媳婦兒去了。”
“到底是什麼事?怎麼娶了媳婦兒還娘們兒嘰嘰的,你就不能明說?”鐘行奇真怕他撂挑子就跑,站起身來跟着就往外走。
“我是看懂了,這年頭銀子比什麼都管用……”
二人一前一後的出了門,只把鐘行廉自己晾在正堂裡坐着。
鐘行廉氣的渾身抽搐,若不是顧忌大過年的不能發飆添黴運,他真的很想將這裡給徹徹底底的砸了!
他纔是這個家裡最年長的,如今卻都當他是個廢物,他……他怎麼會混成現在的樣子?
爲什麼?
鐘行儼與鐘行奇離開正堂也並沒有走遠,只在正堂前的迴廊裡說話。
待鐘行儼說完皇上的吩咐,鐘行奇也沉默了。
因爲他捫心自問,若是自己被崇化帝召見、被問了同樣的問題他會如何回答,思忖半晌,鐘行奇心底也給予了很多種可能,卻都沒有鐘行儼答的那麼幹脆和貼切。
鋒芒畢露,卻讓崇化帝減少了對鍾家的忌憚和顧慮……
“這件事讓我出乎意料,沒想到皇上居然會這麼安排。”鐘行奇看了半晌鐘行儼,“你爲何不告訴二哥?”
“我不信他。”鐘行儼回答的格外乾脆,鐘行奇卻搖頭,“他再怎麼動心思也是鍾家的人,何況對外的大事,他還不至於糊塗。”
“那若是有一天他真的做出對不住鍾家的事,你怎麼辦?”
鐘行儼的調侃讓鐘行奇很不滿,“那我就親手殺了他,你滿意了?”
“無所謂,反正又不是我的腦袋。”鐘行儼說着就走,鐘行奇喊他,“你又幹什麼去?”
“都說了,我要陪媳婦兒,你當我是說着玩的,切!”鐘行儼撂下話,眨眼的功夫就已經沒了影兒。
鐘行奇獨自站在迴廊裡沉默着……
就快要出征了,就快了!
梵音這一會兒已經在正堂的側廳與方氏和田氏說着話。
今天可謂是她嫁到鍾家以來第一次見全了晚輩,二房除了鍾良秋還有鍾述,他是姨娘生的孩子,也是二房唯一的男丁。
田氏的大兒子鍾呈也從學堂歸來,小的鐘凌還讓人抱着玩,這都是她的親生子。
原本熱熱鬧鬧喜慶的大年三十,讓田氏那一張臉撂的好似是喪事,梵音進了屋子就涌起了想走的衝動。
可好歹她是做嬸孃的,紅包銀子省不了……
挨個的分了過年的禮,梵音還抱着田氏的小兒子逗了一會兒。
田氏那一日與梵音打過了賭之後,一直都在等着今天的到來,她雖不信方氏能夠答應讓鍾良秋隨着梵音去參加孝雅郡主大婚之禮,但沒能得到一個確切的答案,她的心裡始終起起伏伏安定不下來。
方氏想搶佔鍾家的中饋之權,這件事田氏早就知道,她雖能夠不要顏面的去敬文公主府求見,但還不至於徹底的不要臉,去貼孝雅郡主吧?
她要嫁的人可是宇文侯府的宇文信,是個人就知道這是鍾府的仇家,方氏就是再糊塗,她能答應?
原本田氏斬釘截鐵的不信,與梵音敲定立賭約時,她心底認定梵音是輸定了。
可日子一天天的過去,她自己悶頭細細的想,反而越發的猶豫不決,對方氏的信任度持續下降,這種感覺讓田氏很窩火,今兒一大早就帶着孩子們來了,只等着最後的結果。
如今什麼素齋樓的一二成乾股都是小事了。
方氏是否做事無底線,纔是大事!
田氏瞧着梵音逗弄自己兒子玩,怎麼看都覺得不順眼,輕咳兩聲,她先挑起了話頭,“孝雅郡主過幾日可就大婚了,你是準備怎麼去啊?”陰陽怪氣,夾雜着不喜和不忿。
梵音挑了挑眉,自當明白田氏的意思,餘光睹見方氏和鍾良秋都在看自己,梵音嘴角輕笑,露出幾許無奈來,“不提這事兒還好,提起來我心裡就鬱悶的慌,三嫂,你這是盼着我過不舒坦年,非要擠兌我幾句?”
“舒坦不舒坦你知道,終歸是敬文公主點頭答應的,誰還能怪你不成?”田氏說罷便看向了方氏,方氏此時的神情很複雜,讓田氏看不出端倪來。
到嘴邊的話,田氏也硬生生的嚥了回去,只等着楊懷柳稍後會怎麼驗證她們誰贏誰輸。
“三嫂能這麼體諒我,我還得感激不盡呢,不過這件事……我一個人去很沒意思,要不然三嫂隨我同去?”梵音故意的逗着,田氏翻了一個大白眼,想罵她明知故問,卻也憋了憋嘴,只說出三個字,“我不去。”
梵音早就知道田氏會這麼答,無奈的看向了方氏和鍾良秋,沉了半晌,才道:“二嫂,要不然……”
“我是不能去的,敬文公主已經點了頭,四弟妹就自己去吧,雖說這件事你也是迫不得已,可好歹爲了圓敬文公主的面子,你也理應去應酬一下,只要心裡記得鍾家的好、記得宇文侯府的仇,我們對你還是放心的。”
方氏笑着把話說完,田氏倒是心底鬆了一口氣。
梵音抿嘴笑了笑,“瞧二嫂說的,我就是那麼不知深淺的?說起來這份禮我也不能白送,好歹也得收回點兒什麼來,不然心裡覺得肉疼的慌,二嫂不去也罷,我帶着良秋去。”
“我……”鍾良秋下意識的開口,可剛蹦出一個字就停了,她一直都想參與豪門夫人小姐的聚會,多年來卻因爲祖母祖父過世守孝,她出不得家門。
如今即便能出得家門,卻又因父親母親不是鍾家的嫡子,頂多去一些中低官員的小聚,她心底是格外的不服氣的。
雖然她很討厭楊懷柳,可楊懷柳卻提出這樣一句來,鍾良秋知道自己應該拒絕,卻下不了這個口。
方氏也愣住了!
她原以爲楊懷柳只是客套兩句,並不是真心實意,如今她卻並沒有就此罷了,反而要帶着良秋?
方氏看到田氏投來的怨氣目光,想要拒絕卻心底盤算很久,都覺得讓女兒出去見見世面,不也是爲二房撐面子?
何況良秋也到了要說親的年紀,能去參加孝雅郡主大婚的人都是京中皇親貴戚亦或一二品大員的夫人……
方氏一張嘴開開合合,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即便是想讓良秋去,她也要找一個恰當合理的說辭才行。
田氏的臉色陰沉如墨,心底只盤算着若方氏敢點頭答應,她就跟方氏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