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媽回到陳家向陳夫人回稟了前去討租賃銀子的事,陳夫人氣的臉都綠了!
“……張家的人有什麼資格趾高氣揚的,不就是個五歲的小娃子會讀點兒書,他爹再牛氣……也是個粗俗的武夫!”陳夫人想發泄,可罵到後面豁然想起了縣尉乃是管慶城治安的頭兒,她們家還真惹不起。
牛媽說不出話來,她前去要租賃銀子被擠兌一頓,回來稟事又被陳夫人斥上一頓,她這是招誰惹誰了?
陳夫人絮絮叨叨罵半晌,自個兒也覺得沒勁,跟這些下人能說出什麼來?
真想做事還得去找陳老爺。
陳老爺此事正在焦頭爛額的煩着,爲什麼煩?爲了銀子唄!
陳家在慶城縣的商戶中也算上得了檯面的,可越出風頭,盯着的人越多,莫說那些小門散戶,單純是縣衙裡的衙役們他就惹不起。
銀子啊!
陳老爺正在掰手指頭算着今年要給多少供奉才合適,這份銀子是送了縣丞、還是找個臺階送了縣令手裡。
官大一級壓死人,方縣令向來是不屑這點兒小賄賂的,可吳縣丞近日的胃口越來越大,快喂不起了!
陳夫人匆匆趕來,來了便斥罵了一通楊志遠還有張家的人,“……老爺,這事兒也不能總這樣耽擱着?咱家閨女整日愁眉苦臉,動不動就掉淚兒,整個人已經消瘦了一大圈,快成了苦人了,不妨你去與吳縣丞商議下?我也可去尋表兄……”
“放屁!”
陳老爺本就心煩,陳夫人來了之後便一張嘴說不停,唾沫星子不知噴出多少,還讓他去找吳縣丞?躲還躲不過來,自己找上門豈不是活膩歪了?
陳夫人嚇一跳,陳老爺氣的張了半天的嘴卻一個字都沒罵出來,只憋出一個字:“滾!”
“你居然罵我滾?你居然敢讓我滾?我、我就滾給你看!”
陳夫人氣的屋中轉了半天,跺了幾下腳便衝出門去。
陳老爺還不等再說一句,就見管家匆匆的跑進來,驚慌稟道:“老爺,不好了,咱家的酒樓出事了!”
“怎麼回事?”
“縣衙的衙役說抓捕偷賊,把客人都給攆了出去,張縣尉要貼封條!”
陳老爺眼前一黑,差點兒跌倒在地上,嘴脣微抖,“都是那個臭婆娘惹出的事,一天爲了那個丫頭無事生非,休妻,我要寫休書,讓她捲包袱滾!”
陳家打的雞飛狗跳、不可開交時,梵音的眼睛是亮的!
因爲趙婆子與她說起分股開小買賣賺錢的事,她點頭答應了,不過保險起見,她仍舊要趙婆子對這件事保密,免得外人得知此事有父親參與,小店還沒開就來找麻煩。
趙婆子聽後笑了,“……楊小姐您這是多心了,您忘了老奴家的老爺是幹什麼的了?縣尉大人!全慶城縣的治安都歸老爺管,誰敢找上門來鬧事?”
梵音愣了下,笑的很羞澀,趙婆子能誇口這樣說,想必他在張夫人面前也是能說得上話的人……
“這個我不懂,都依照趙媽媽的意思去弄,我只管教湯麪下料,賺多賺少終歸是個生意,哪怕不掙銀子也無妨,當個樂子了。”
“那可不行,要做就得做好,這事兒一定成,您瞧好就是了!”趙婆子拍胸脯子打保票,梵音也沒再客套。
這一天過的很快,天色已經逐漸的暗淡下來,二胖醒來之後,擔心楊志遠回來太早,他的小心肝受不了驚嚇,吃過晚飯便匆忙帶着劉安等人回去了。
楊志遠回來的很晚,臉上也顯露出些許疲憊。
梵音爲其沏好茶,還未等說趙婆子有意學手藝做買賣分紅的事,就聽楊志遠道:“今兒陳家的酒樓被張縣尉給查封了!”
“啊?”梵音嚇一跳,隨後忍不住笑幾聲,“查的好!活該!”
楊志遠愣了,他印象中的女兒向來是溫柔可愛的小妮子,今兒怎麼說話這樣狠呆呆的?
“下午的時候,陳夫人派牛媽來要租賃銀子,一個月一兩,她刺兒了我幾句,把文顧惹着了,趙媽媽便將她給罵了出去,說她們商戶不懂規矩,來要租賃銀子屋契和陳老爺的印都不拿……”
梵音說着,楊志遠的嘴角不由得抽了,“巧了,今兒正趕上張縣尉找上門去。”
“纔不是巧了,或許是劉安通了信兒,下午文顧睡了,他藉口出去一趟。”梵音杵着小臉,笑的甚歡,“他還真是個瑕疵必報的。”
楊志遠無奈一嘆,“陳家啊,還是儘快想辦法將欠的銀子還了,咱們早些離開這裡,只可惜……唉,如今當了官,也沒人來尋爲父求字了。”
賣字?自己這個爹還真不顧那身官衣。
不過她怎麼覺得這樣反倒更好呢?
梵音心中獨自在想,卻沒有將與趙婆子商議好的事說出口,趙婆子若是臨時起意,說不準會有什麼樣的變化,不妨等事情徹底的定下再說也不遲。
楊志遠累了,銀子的事商討不出結果,他便洗漱過後歇了。
梵音吹了燈,爬上了牀,躺下後閉上眼不免又睜開了,如若明天陳家人還來要銀子怎麼辦?她是給還是不給?
總不能一直依靠着張縣尉,時間久了難免生變。
錢,怎麼就這麼難啊!
日升日落,朝陽紅霞,每日鶯啼鳥鳴,夜晚蟲吟草唱,轉眼又過了幾日,但梵音預想來要租賃銀子的人一直都沒有出現。
陳夫人就這麼算了?
怎麼總覺得有點兒不對勁兒呢?
梵音坐在屋中看着二胖寫字,小傢伙兒這些時日的進步很快,橫平豎直能寫上兩頁紙,莫說是屬銀子,連《三字經》也能背下來了。
張縣尉很高興,隔三差五的把二胖帶着出去一頓臭顯擺。
虛榮心誰都有,更何況是他一個才五歲的小孩子,於是二胖爲了滿足這小小的虛榮開始刻苦用功起來,而爲了對楊志遠和楊懷柳表示感謝,張夫人是三天兩頭的雞鴨魚肉往這邊送。
倒不是張家多有錢,而是因爲這些東西她們家從來不需要買,定期便有人前去孝敬。
劉安寫好一篇字,笑嘻嘻的拿來給梵音看,自從他上一次偷偷摸摸去向張縣尉告了狀,梵音便對他更嚴厲一些,劉安不傻,他就算猜不出具體原因,但察言觀色是他自小就學會的本事,哪能不知道梵音對他有不滿?
所以踏踏實實寫字、老老實實幹活兒,劉安這些天的表現梵音也瞧在眼裡,再看他也能提筆寫的字,也算大有長進。
梵音其實也矛盾,劉安去告狀,張縣尉不管是爲兒子出氣也好,還是爲自家爹出氣也罷,終歸是把陳家折騰了一個夠,可劉安這一張嘴她不得不防備。
不過是陳家人惹了二胖不悅,他就藏心眼兒去告狀,要是哪一日楊志遠說了兩句張縣尉不好,這豈不是馬上就能被知道?
梵音看着他的字評了兩句,隨後提筆寫下另外一行,讓他繼續照着練。
劉安嬉皮笑臉的接過便連忙道謝,捧着便去一旁練,梵音看他半晌,又將他給叫了回來,“前些日子陳家的酒樓被查封了,開了嗎?”
“開了!”劉安回答的很乾脆,“開不開的,還不是我們老爺一句話的事!”
“那你們老爺收了多少銀子?”梵音一出口,劉安下意識便答,“怎麼說也得幾十……”說到此,劉安頓了下,縮脖子偷看梵音,撓頭道:“楊大小姐,奴才也不清楚。”
“你心裡什麼不明白?人小鬼大,但可要管好自己的這張嘴,做事也要有分寸,將來要跟你們少爺一輩子的。”梵音這樣的敲打,劉安還有什麼不明白?
提及陳家酒樓被查封,他已經明白楊懷柳是在告誡他要守住嘴,別回去什麼都說。
“奴才明白,奴才都聽您的!”劉安吹捧着笑,讓梵音也不願再多斥他,擺手讓他下去了。
彩雲幹完了雜活兒便坐一旁繡着花,這也是趙婆子教的,彩雲還只是個小丫鬟,將來能不能被主子重用,還得看她的脾性和手藝。
梵音坐在一旁看着,這些東西她是伸不上手的,若說用剪子裁兩塊布縫件衣裳還湊合,做這等細活兒她是來不了。
趙婆子從外回來,這兩天她忙乎着兒子店鋪的開張,時而下晌出去一兩個時辰。
“……鋪子都籌備好了,只等過些時日開張,跟老奴家那小子商議,想定在九月初九,那一日若大小姐有空不妨過去看一看,哪兒不合您心意,也說出來即刻就改,不知道大小姐的意思呢?”
九月初九……
是楊懷柳的生辰,也是方靜之的生辰。
好像那一日吳縣丞的夫人還要宴請許多人?
梵音的腦子裡豁然過了許多的事,思忖片刻點頭道:“好,那一日我去。”
趙婆子剛剛點了頭,門外便有人來敲門,是來送帖子的。
彩雲接過送到屋裡,梵音打開一看,還真是說曹操、曹操便到,帖子是方靜之送來的。
九月初九是重陽節,也是他的生辰,欲在縣令府辦一個小聚,因楊懷柳與他同日的生辰,所以他特意相邀一同慶生。
“拒了吧,就說那一日有事已經安排好的。”梵音感慨一句,“什麼都沒錢重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