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大雨傾盆。
雨點滴滴落在青石板鋪成的地面上,而燭火讓房中站立的每個人的臉都忽明忽暗,詭異非常。陷入了沉睡的玉絲縈只覺得身體一顫,下意識的睜開酸澀不已的眼睛,卻見一大幫人正站在自己牀邊,不由得嚇了一跳。她順着那些人的目光,慢慢朝着自己的身邊望去,只覺得腦子“嗡”的一響,瞬間忘記了呼吸。
“你……你是何人?你爲什麼會在我的牀上?”
“王妃,臣下該死!臣下不該貪睡,不該時辰到了還不離去!臣下該死!”
熟悉的紅木大牀上除了她之外,還有一個渾身幾乎不着寸縷的男子。玉絲縈望着他,臉不由得漲得通紅,急忙走下牀去,此時才驚訝的發現自己渾身竟也只穿着一個鮮紅色的肚兜。她的足踏在冰冷的地面,冰寒刺骨,但她此時早就沒空管這些了。她急急的拿牀被子,遮蓋住自己的身體,一手指着那個陌生男子,顫抖的問:“你……你究竟是何人?”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只記得我喝下一碗蓮子羹,然後就昏昏入睡,醒來的時候就……到底是誰害我?
“絲縈,事到如今,我們就和大家說了吧!我們本來就是青梅竹馬,王爺寬宏大量,不會爲難我們的!”
“你胡說什麼!我根本不認識你,怎麼和你青梅竹馬了?王爺呢,王爺在哪裡?”
玉絲縈又羞又急,急急的朝着門外走去,卻被一個人攔住了去路。那人擋在門口,對玉絲縈恬靜的笑道:“王妃娘娘,王爺剛剛目睹此景,已經離去,並吩咐妾身不得讓任何‘閒雜人等’接近王爺,請王妃留步。”
“大膽寂月,你只是一個侍妾,你竟敢阻擋我的去路?”
“寂月不敢,但王爺的命令寂月不得不從。王妃,你說是嗎?”
“讓開,讓我見楚離!我是被冤枉的!”
“王嫂還真是潑辣啊……”人羣中,一個紅衣少女曼妙的走出,臉上帶着譏諷的笑容:“都做出這樣的醜事,你怎麼還有臉見王兄?來人,把她關進柴房,先餓個幾天,看她招是不招。”
“柔嘉,你……”
“賤婢!”少女雙目一瞪,一個巴掌狠狠扇在玉絲縈臉上:“本小姐的閨名也是你能叫得的嗎?你們還不動手!”
雨下的越發大了。
玉絲縈被家丁們連拖帶拽的拖往柴房,不住的掙扎,不住的哭泣,但她的哭聲就好像落入了深淵的石子一樣,未起一點漣漪。她本是尊貴的王妃,她的身子除了王爺之外未被任何男子觸碰過,可就在今晚,她被數十個男人不斷的觸碰,而他們看着她的目光讓她羞愧致死!經過王爺書房的時候,她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一把推開家丁的手,衝了進去。南詔王本來正在燭火下靜靜的看着書,見到她到來很是詫異的站起了身,臉色較之平時有些異樣的蒼白。
“王爺救我!”玉絲縈紅着眼睛跪下,抱住了南詔王的腿:“他們冤枉我,王爺救我!”
“絲縈……”
南詔王渾身一顫,伸出手,似乎想要爲她擦乾眼角的淚
水,那手卻在半空生生停住。他的手緊緊握拳,直到握到指尖發白,才緩緩鬆開。他望着窗外的細雨,聲音有些疲憊的說:“絲縈,你……下去吧。”
“王爺,你在說什麼?”玉絲縈不可置信的問道。
“去反省一下自己的言行,待本王心情平復些,再來看你。”
“你……你相信他們所說的?”
“本王親眼所見,豈會有假。走吧,本王不想再見到你。”南詔王面無表情的說。
“啪嗒。”
這是心破碎的聲音。
玉絲縈不可置信的擡起頭,愕然的望着燭光下俊美的面容忽明忽暗的南詔王,只覺得她深愛的夫君離她那麼近,距離卻又那麼遙遠。她深吸一口氣,緊咬嘴脣,不讓自己在這個男人面前失態,嘴脣也已經被她咬出血來。她定定的跪着,終於擡起頭,對南詔王淡淡一笑:“好,好……楚離,我十四歲嫁你爲婦,與你夫妻三年,卻沒想到一切只是我的一廂情願!既然你不信我,我也與你無話可說!”
“來人,把王妃帶下去。本王不要再看到她。”
楚離對着玉絲縈揮揮手,示意家丁們把她帶下,而玉絲縈此時忘卻了掙扎,任由他們把她帶下。楚離疲憊的坐在椅子上,過了許久,終於長長一嘆。
“絲縈……絲縈……對不起。”
五天後。
當緊閉的房門再次開啓的時候,玉絲縈擡起頭,望着屋外,只覺得陽光刺得她幾乎睜不開眼來。雖然只過了五天,但她已經瘦削的不成人樣,往日的清麗淡雅在她身上已經看不出一點痕跡。寂月與柔嘉互看一眼,緩緩走到她面前,對她笑道:“王妃,幾天不見,怎麼瘦弱成這樣?”
玉絲縈低垂着頭,沒有理會她們。
“呀,這可憐的樣兒,還真是讓人見了就心疼!你這樣是想引誘王爺嗎?”寂月冷笑。
“寂月嫂嫂,不要和這個蕩.婦一般見識,污了自己的眼。玉絲縈,這是我王兄恩賜給你的好酒,只要你喝下,一切的苦難都能結束了。喝吧,乖。”
酒
玉絲縈死死盯住柔嘉手中那個精緻的白玉酒壺,心中怎麼會不知這酒壺中裝的到底是什麼?柔嘉注意到她憤恨的眼神,得意的一笑,在她耳邊說道:“是,這是王兄賜給你的毒酒,若你知趣,就一口喝了,也省得你身首異處,死的那樣難看。啊,我怎麼忘記告訴你了,你們玉家被王爺搜出了謀反的證據,在昨天都於菜市口斬首,一百六十口人同時喪命,那血流的啊,真是比小河還要長……絲縈嫂嫂,你怎麼不哭?你無父、無母、無夫,也一輩子不可能有子,難道你不爲你自己感到悲哀嗎?”
“爹爹、孃親都死了?你騙我!”
玉絲縈大怒,猛地站起身,想向柔嘉撲去,但到底因爲多日不進食而虛弱的跌倒在地。柔嘉厭惡的看了她一眼,示意家丁掰開她的嘴巴,把酒灌到她口中,終於得意的笑了。玉絲縈被酒水嗆到,不住的咳嗽,而她那一雙秋水般的眼睛卻死死盯住她們,一字一句的說:“寂月,柔嘉,你們設計害我,我
麻痹大意,怪不得你們。可你們不該動我的家人,我做鬼也不會放了你們!楚離……你不信我在先,滅我族人在後,我們夫妻早已是恩斷義絕!若是黃泉路上相見,我定要你們血債血償!哈哈哈!”
“你這賤婢,死到臨頭還這樣嘴硬?好,我戳瞎你雙眼,倒要看看你到底能找誰算賬!”
胸口的沉悶,眼部的疼痛,鮮血流盡的感覺,都比不上玉絲縈心中的痛楚半分。在極大的不願下,她被迫閉上了眼睛,而她胸口的那塊紅玉,正發出幽幽的光芒……
而他到底沒有來看她最後一眼。
痛,好痛!渾身好像被撕裂了一樣!這是哪裡?
玉絲縈極力睜開眼睛,眼前一片朦朧,過了很久纔看清面前的景物。她驚愕的發現她所處的地方既不是她華麗溫馨的楊柳小築,也不是陰森寒冷的柴房,而是一間清雅卻脂粉味略重的房間。房中,站着一個打扮的惡俗的婦人,一個哭泣的小丫頭。眼見她醒來,小丫頭一臉喜悅,而那個婦人卻衝上前,抓住她的手臂,惡狠狠的說:“臭丫頭,我就說你沒那麼容易死!別和我花娘裝什麼烈女,我們紅袖樓從來就沒什麼烈女!”
“媽媽,饒了青蘿姑娘吧!姑娘以後一定不會再做傻事了!”那個丫頭打扮的女孩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已經哭成了淚人兒。
“滾開!”
“媽媽,請你饒命!”
誰在吵…………我這是在哪裡……青蘿又是誰?
不,我不是死了嗎?那杯毒酒要了我的性命,我的眼睛也被她們戳瞎,可我爲什麼又會再次醒來?到底是我沒死,還是……死而復生?
“這是哪裡?”玉絲縈喃喃自語,驚愕的發現這個嗓音不是她原來的清脆嗓音——雖然略有沙啞,卻也是說不出的柔媚。
“你這丫頭裝什麼傻?懸樑未成,腦子也壞了?”
花娘見剛剛懸樑未遂被救了回來的搖錢樹一副懵懂無辜的樣子,心中怒氣更盛,對準她的臉就是一巴掌。玉絲縈從小到大隻在南詔王府被柔嘉郡主打過一巴掌,此時見這個輕佻婦人竟敢對自己無禮,不由得大怒。她強迫自己直起身子,冷冷的看着那個婦人,冰冷的說:“你是何人,竟然對我無禮?”
“喲,青蘿,這次你又在玩什麼花樣?想裝大家閨秀玩失憶嗎?”
“快回答我!”
“你……”
花娘大怒,正待繼續對青蘿掌嘴,卻被落兒死死抱住。落兒攔住怒氣衝衝的花娘,輕聲說:“媽媽,落兒聽說人在生死邊緣可能會喝下孟婆湯忘記前塵往事,青蘿姑娘可能也……”
聽到落兒的話,花娘沉默了。她歪着頭,細細打量着青蘿,只見她臉上滿是慌亂、惶恐和迷茫,倒不像是裝出來的。她,冷哼一聲,說:“青蘿,我不管你是真傻還是假癡,下月你必定給我出閣。若你聽話,我能幫你找個溫文爾雅的公子,若你不聽話,你就等着那個七老八十的趙大人做你的新郎吧!落兒,看好你家姑娘,她再尋短見的話,我必然把她送給十個男人,讓她死也不是個清白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