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的女兒?
雨傘下的小丫頭單薄的身子,緊緊的攥着她的手。
一瞬間,明明是陰雨綿延的光線,他竟然覺得有些刺眼兒。
如何沒有記錯的話,他分明記得在五年前,爲了怕她受不該受的罪,每一次辦事兒,哪怕他再不情願,哪怕腦子裡千百次的叫囂想要肉貼肉的佔有她一次。最終,他還是會採取措施。
別開頭,他眯了眯眼睛又轉回來,一動不動地看着她。
他不動,像是要看她會怎麼辦。
當然,在他看到寶柒的時候,她也看到了那輛想忽視都不容易的異型征服者。
她會怎麼辦呢?
撐着一把大雨傘,牽着小雨點兒站在離他大約二十米的巷口,寶柒一直沒有動。老實說,她暫時還沒有想到這個男人爲什麼會在昨兒的‘春夢事件’後又堵在了她的巷子裡。
落荒而逃唄?這是她的本能反應。
不着痕跡的笑着迎上去,這是她覺得最爲理智的做法。
最終,理智戰勝了本能。
想避不能避,索性迎上去。
在冷梟的面前,在被他盯上了以後還想跑?估計結果會比淡定的迎上去悲催無數倍。因此,大抵了解他爲人的寶柒沒有轉身離開,更沒有驚慌失措,甚至臉上都沒有表現出來太過的震驚。
征服者汽車就堵在四合院的門口,她連繞彎都不行,拽着小雨點兒的小手,她不由自主的緊了緊,輕笑着站在半開的車窗外面,望着他,輕笑。
“二叔啊,你這是……有事兒找我?”
多淡定的女人!
冷梟半個身子隱在了異型征服者的車身裡,冰冷如霸的俊臉兒上,情緒已經調整到了初始的狀態,微微擰了眉頭,他冷冽的視線挪到了小丫頭面無表情的小臉兒上。
“誰的孩子?”
寶柒知道他會問。
當然,如果這都不問,就真真成了非正常人類了。
略一揚眉,她自然地蹲下身去,雨傘夾在臂彎兒裡,將小矮個兒的雨點兒抱了起來,然後才撐好了雨傘,將小丫頭面對冷梟,語氣輕柔的哄着。
“小雨點兒,乖乖,跟媽咪叫,叫二姥爺。”
二姥爺?!
不倫不類的稱呼讓今年三十二歲的冷梟,覺得這情形無比的可笑。眸色暗沉到了極點兒,拳頭攥了又攥,怒氣瀕臨爆發。
可是,在看到小孩子無辜的臉蛋兒時,他又微微鬆開了手。
在孩子面前,還是不要太過吧。
然而,小雨點兒小嘴扁着,只是看了他一眼就轉過身攬住寶柒的脖子,將頭朝向了院門。
不僅不喊他,甚至也不再看他。
見狀,拍了拍女兒的後背,寶柒將她往上掂了掂,有些不好意思地衝冷梟笑說:“不好意思啊二叔,我女兒她有點兒怯生,還不太會招呼人。”
她的話,她的動作,她的表情,自然又淡定,滴水不漏。
給人的感覺,就好像她真的只是面對着自己的親叔叔,而不是和她滾過無數次牀單,糾纏過無數暗夜的男人。
“你女兒?”撐了撐額,冷梟冷漠的嗓子有些啞。
一句話,像是在反問,又像是在自個兒的嘴裡反覆咀嚼這三個字所代表的含義。
眉兒彎彎的笑着點頭,寶柒憐惜的抱着小丫頭,手一直放在小雨點兒的後背上安撫着。
“是啊,呵,她很可愛吧?對了,她叫小雨點兒。”
她的女兒?
冷梟一直在念叨這幾個字,感覺心底有個地方在抽抽。手肘撐在車窗口,深幽泛冷的眸子裡黯淡無邊兒的神色,越發讓人琢磨不透。
認真又疑惑的審視着她,過了好半響,他才問:“姓什麼,幾歲了?”
噗哧!
寶柒樂了!
“你查戶口的?改行着戶籍民警了?”
面對着他嚴肅的審問語氣,她像是不以爲意,淡定的笑着打趣一下,接着還是補充了。
“跟我姓呢,姓寶,三歲多了。”
三歲多了,也就是說她離開自己出國後,沒有幾個月就跟男人發生關係懷了孕,然後還生了一個女兒?那爲什麼她又要和其他亂七八糟的男人鬼混?
目光如炬,梟爺審視的視線鎖定在她的臉上。
裡面兒,灼熱的光芒像是要將她臉上給灼燒出幾個大窟窿來,徹底看穿她的腦子究竟想了些什麼。
須臾……
他冷冷偏了偏頭,狠狠咬牙,然後又狀似不經意的問:“她父親呢?”
寶柒抱着雨點兒的手有點兒酸,又掂了又掂,然後斂住了笑容,情感真摯地望着他。
“……二叔,不瞞你說。這事兒我實在記不得了。那時候年紀小不懂事兒,那段時間私生活又太過糟亂,男人太多,真不知道是誰的……不過,好在褚飛他也不介意啊,呵呵,他很喜歡小雨點兒的,所以,我準備定下來和他結婚,好好和他過日子。”
不得不說,這妞兒是個天生的演員,一席話說得合情合理。甚至將冷梟之前的疑惑都一併給解開了。這就是一直私生活糟成的她,爲什麼突然又要結婚了。
原來,是找到了良人?
可是……
如果因了這兩句話就褪散,估計那個男人,他就不是冷梟了。
他冷着臉,毫不在意地衝她點了點頭,似乎是相信了她的說辭。
然而,誰會知道這個野蠻的男人會突然推開了車門兒,大步跨下來,拍了拍她懷裡的小丫頭,就在小丫頭轉過身來瞅他的時候,卻一把將孩子給奪了過來。接着,二話不說,轉身就放到了打開的車座上。
事發突然,弄得寶妞兒大吃一驚。
好吧,她真的壓根兒就沒有想到他會有這樣的舉動。
怔忡一秒,下意識地就撲過去抱孩子,嘴裡小聲的抻掇。
“二叔,你要幹嘛啊?不要嚇着孩子。”
不容她的掙扎和抗拒,梟爺大手鐵臂般繞過她的後腰,一把拋了雨傘,就拎着她也要往車上扔。
“呀!混蛋!”緊拽住他的衣袖,寶柒失聲尖叫。
而男人卻在她拽住衣袖的剎那,略微失神。
多少次,她曾經這樣拽着他的衣袖,笑逐顏開地撒嬌?
“二叔!放開我!”心尖兒顫得不行,這時候的寶妞兒,越發覺得五年後的冷梟簡直不能按照常理來推論。以前要說他是個變態的話,現在就是變態中的戰鬥機。剛纔站在外面的時候,她半絲兒都沒有查覺出來他有什麼異樣的情緒,突然爆發這麼一出,實在是太,太,太駭人了。
“二叔……你先放我下來,被人看到多不好啊?”
男人的視線落在她拽着衣袖的手上,語氣冷冽而執拗。
不多,不少,就倆字兒:“不放。”
寶柒心裡跳了跳。
猶然記得當年,總是她死不要臉的纏上去,經常將他氣得暴跳如雷,惡狠狠地讓她放開他。不過那時候,她總能厚着臉皮嘻嘻笑着說不放。
時光流轉,難道時值今日,乾坤倒過來了?
兩個人,在細雨裡僵持着。
車上的小雨點兒,面無表情的看着他倆,不知所措。
就是這當兒,突然,四合院門打開了,約會回來的褚飛大概是聽到了寶柒的聲音不對勁兒,出來查看時就看到這麼一出。
驚了掠,他狐疑。
“啊呀,幹嘛啊這是……”
不知道別的男人瞧到自個兒女朋友被二叔抱到懷裡該是什麼表情,反正寶柒看到褚飛不懷好意思的視線直望冷梟的時候,就有點兒悲催了。
心裡吶喊:丫的,這小子會不會扮演好角色啊?跟了他家阿碩這麼久,就沒長點兒本事?
大概被寶柒虎視眈眈的眼神兒勾回了神兒,褚飛直瞅冷梟時鐙亮鐙亮的眼睛收斂了,板着臉,嚴肅地說:“二叔,咱有話好好說,先把我家小七七放下來,進屋說,好不好啊……”
丫的,寶柒真想把這廝兩隻招子給挖掉。
他這麼看冷梟,很容易暴露的好不好?太色了!
冷冷地掃了褚飛一眼,梟爺壓根兒沒有在別人男朋友面前的自覺性。不過,在寶柒不停的掙扎裡,又見褚飛態度相當友好,終於,還是放手了。
但是,他的聲音卻無比的冷。
“我有話跟她說。”
瞭解的點了點頭,褚飛望着他笑得無比嫵媚,漂亮的以眼皮兒眨了眨:“哦,你們有話說是吧啊……這樣吧,二叔,我家就在這兒,咱們喝點兒小酒,慢慢地嘮……嗯,怎麼樣啊?”
“小飛飛……”寶柒喊着,親熱的笑容膩歪了小臉兒,走過去拽住丫的胳膊就拉到了四合院的屋檐下,有了點兒距離,她背對着冷梟惡狠狠地瞪住他,然後湊到他耳邊,咬牙切齒。
“他不是gay。”
“我知道啊!”斜着眼兒望她,褚飛攬住她的肩膀兒,旁若無人的貼了貼她的額頭,擠眉弄眼的同樣兒在她耳邊兒小聲說:“直的有啥,我可以給他掰彎……”
壓着嗓子,寶柒瞪他:“我靠,褚飛!冷家還靠他傳香火呢。”
“……小七七,你不覺得我比你更漂亮嫵媚麼?而且,我還溫柔多情的。”
兩個人湊在一塊兒打情罵俏的樣子,瞧得汽車邊上的冷梟黑沉的臉越發難看了,冷冷地視線如同淬上了北極冰川最堅硬那塊兒冰。
擡腕看了看時間,他拔高音調,意有所指的說。
“給你們兩分鐘。”
兩分鐘?
寶柒錯愕了。
這個男人到底有沒有搞清楚狀況啊?褚飛纔是她的男朋友。
不過麼,她太瞭解這個冷酷無情的男人了,他說兩分鐘,那就是兩分鐘,如果兩分種後她還沒有‘和他談談’,他指定會直接把她拽走,哪怕是當着她‘男朋友’的面兒。
心肝兒,直蹦噠。
望着同樣錯愕的褚飛,她輕笑着應了,聲音不怕噁心的撒嬌又軟糯:“小飛飛,你先把咱閨女抱進屋吧,給她換身兒衣服,我和二叔談談就回來。”
“哦,好吧。親愛的,你快點兒啊,我等不及了。”褚飛惡劣的挑了挑眉頭,一句話說得噁心巴拉的。接着,又笑容膩歪地望向冷梟。
“二叔啊,你真不進去……坐坐?”
擰着冷眉,梟爺孤傲的看着他,沒有搭理。
好酷!
褚飛真想衝他吹聲兒口哨,然後上去搭訕兩句。
可是他不敢啊!
一來冷梟太冷太酷樣子不好惹,二來他怕他的阿碩會抽死他。三來他更怕的是,小七七這個惡魔女人會剝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然後學黛玉葬花,讓他的一縷香魂全做了花泥。
可憐啊!
惋惜地小嘆了一下,他摟住寶柒的小腰兒,情意切切的說:
“去吧,今兒下雨,早點回來,不要着了涼。”
不要着了涼……
寶柒眉梢微動,眼角餘光瞄了瞄冷梟面無表情的冷臉兒,衝褚飛愉快地眨了眨眼睛。
“知道了,乖了,將咱閨女抱進去唄。”
委屈地點了點頭,褚飛撿起了地上的雨傘,走過去就將坐在車裡一直髮愣的小丫頭給抱了下來。
“乖女兒,走嘞!”
看着大人們好半晌沒有說過一句話的小雨點兒,突然愣頭愣腦地冒出了一句。
“……爹……地……”
褚飛愣了愣。
喲嗬,小丫頭終於開金口了?真是難得喊他一回啊。心裡直冒粉色的泡泡,他愉快的在小丫頭腦門上‘吧唧’了一口,又衝她賣萌的扮個鬼臉。
“走嘞,我的好閨女。”
五步開外,細雨中,冷梟微眯着冷眼,手指微僵。
寶柒笑眯眯的走過去,愛憐的親了親小丫頭:“小雨點兒,媽咪一會兒就回來啊,乖乖進屋給爹地玩!一會兒媽媽回來給你做好吃的。”
小雨點兒愣愣地瞄了她一眼,又瞄了瞄旁邊冷若冰箱的冷梟,小嘴兒扁了起來,垂下腦袋耷拉在褚飛的肩膀上,一聲不吭,不應也不答她了。
寶柒看得出來,小丫頭不太高興了。
呵呵一笑,她拍了拍她,臉上綻放出母愛的光輝。
剎那,讓人失神。
直到一大一小兩個人的背影消失在四合院門口,冷梟才跨上了車廂,沉沉地命令般望她。
“上車。”
寶柒微愣:“就在這兒說。”
像是恨極了她疏離的樣子,男人的聲音驟然變冷:“你喜歡淋着雨說話?”
嘴角抽了抽,她聳了聳肩膀,無奈地坐了上去。
壓迫感太強,她挪了挪屁股,至少離他兩尺遠的距離,才笑着順了順頭髮。
“行了,你找我有什麼事,說吧。”
冷冷地望着她,男人倏地伸過手來攬過她的腰拉近了距離,隨後,高大凜然的身軀就俯了下去,望着她,依舊是居高臨下的俯視。
“你女兒很內向。”
“呵,二叔,你就想和我說這個呀?”一隻手拽着自己的衣襬,寶柒鎮定着情緒,含笑反問。
對於她的話,冷梟充耳不聞。
冷冽的黑眸又冷了幾分,力道十足的手臂捏緊了她的腰兒禁錮在懷裡,低下頭整個人就俯了下去,噙住她溫軟甜美的脣,懲罰般勁兒勁兒地吻。
舔過一圈兒又一圈兒……
像是嚐到味道了,他的吻,如飢,似渴,狠勁兒地汲取着屬於她的味兒,舌尖熟悉地撬開她緊閉不開的雙脣,夾裹着一股濃濃的恨意刺入她的口腔,在她脣齒之間掀一陣陣的漣漪。
“唔唔……”
寶柒掙扎着,在他極賦威攝力的霸道擁吻下,小手兒緊張地抵在他硬實的胸口,略略失神。
對於他的陰晴不定,陰陽怪氣,還有這突如其來的狂吻,她真真有點兒招架不住。一顆心臟從他的粗暴對待開始,激烈碰撞了僅僅幾個回合,節拍就不安份了,像是不受她控制似的,和他的齒舌共鳴了着舞蹈了起來。
腦子一片空白——
一切都是熟悉的。
熟悉的清冽味道,熟悉的纏綿感覺,熟悉的每個觸感……
如夢,似幻,沒有太多的真實感。
但是,突然間有那麼一種感覺,急切的在他的吻裡回籠了,讓她身不由己地追逐起那個撩動她的舌尖,迴應起來他的拔弄,直到神智沉迷進了他故意帶起來的情浪。
從生澀到熟練,這個男人,現在真真懂得如何撩拔女人了!
女人殺手!她如是想。
一個一個的細胞都在叫囂着,她無比羞澀的感覺到,身體溫潤着在渴望他。
一時間,她方寸大亂。
然而……
就在她頭腦脫離理智控制的時候,冷酷無情的臭男人卻突然抽離了她的脣,推開她的身體保持着距離,一張臉冷得比冰塊兒的溫度高不了多少。彷彿剛纔那火熱的一吻根本就不存在似的,他的聲音強勢、陰鷙,冷酷,沒有半點兒感情的成份。
“你還是喜歡我。”
他冷冽的話,夾裹着一陣兒寒氣吹進車窗,讓寶柒不禁打了一個寒顫。
指尖兒微微攥緊,小臉兒上還泛着被他熱吻後蜜質的粉色。一種沒由來的羞恥感,讓她的面部表情變了好幾種,一度接近扭曲。
不過,已經回魂兒的她,迫使自己恢復了淡然和笑意。
不僅不否認,乾脆直接大方的承認。
“廢話不是?當然喜歡了!像你這樣有魅力又性感的男人,哪個女人又會不喜歡呢?扯淡不是。我說過的啊,如果你只是要約個炮什麼的,完全沒有問題的……”
“閉嘴。”
“噗哧,你還挺保守,這事兒多正常啊,男女之間互相需要,身體慰藉彼此,不影響感情。辦完事兒,穿上衣服,你還是我二叔,半點兒不影響。”
梟爺有點兒內傷。
胸膛起伏間,他冷冷地掃了她一眼,不輕不慢地從掏出根兒煙來,低下頭點燃,然後咬在嘴裡,抽一口,頭靠在椅背上,闔上了眼睛。
靜默着,沒有人知道他到底在想什麼。
說來,他這種冷寂孤傲的模樣兒,五年前她曾經見過了。
以前,每當他心裡爲了啥事兒糾結或者爲難的時候,就會這麼點燃一根菸,默默不語,直到他想明白,或者想不明白。那時候的她,大多時間都是笑眯眯的繞着他轉,說東說西,說長說短,恣意揮灑着自己青春的莽撞和勇氣。
而現在,沒有了五年前的聒噪,他不說話,她也只是耷拉着眼皮兒,不言不語地跟他比着耐性。
沉默,一般不會生金。
兩個人都沉默,只會生出怨氣。
細雨,迷離,天空,陰沉沉的……
一支菸滅了。
他還是沒有說話,又點燃了另外一支。
側過頭望他,寶柒眉頭微皺,沒有說話。
煙霧,繼續嫋嫋。
時間,一點點流逝……
不知道究竟過了多久,但是,至少母雞都能順利孵化出一隻小雞仔兒了,才突然聽到旁邊的男人極平,極穩,極淡,極冷,極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句話。
“孩子我來養,你不許跟褚飛結婚。”
什麼?
終於聽到這位爺先講話了,寶柒正想舒一口長氣兒呢,一聽這話,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你在說啥啊?你要養小雨點兒?”
寶柒鬱卒了。
難道這個極度漫長的抽菸過程,他就是在琢磨這個?
再次冷冷掃着她,男人的語氣淡淡的,表情淡淡的,一切都是淡淡的,半眼兒都沒有看她,微眯着銳利的雙眼,叼着煙望着前方,又冷冷地補充了一句。
“我喜歡孩子。”
他喜歡孩子,意思是說,讓她跟着他,他會照顧小雨點兒麼?
思索着他的話,寶柒喉嚨梗了梗,心沉了沉。
好半晌,她沒有出聲。
經過這麼一頓折騰,這時候的她,已經真正的冷靜了下來。
好久都沒有這麼平心靜氣的說過話了,她笑了笑,小臉兒上照樣兒淡定。
“我知道你喜歡啊,可是這……我的孩子跟你有什麼關係?”
他倏地直起身子,剛硬的身軀挺直着,目光灼灼地望着她,大手順着她長長了許多的頭髮,冷沉冷沉的聲音裡,帶着命令的語氣,陰鷙裡夾雜着慍色。
“不要讓我再說第二遍!”
心思微沉,寶柒掀起脣,攏了攏自個兒的衣服,微笑着望着前面這張冷漠的臉。
一句話,就將被勾起來的浮躁心思悉數斬斷。
“呵呵,成啊,你養小雨點兒沒有問題,只要你能像褚飛一樣,在老頭子和我媽面前,大聲告訴他們,你愛寶柒,你要娶她。只要你能面對所有人的質問大聲告訴他們,你就愛自己的侄女,你要一輩子都跟她在一塊兒,我就同意。”
他能麼?他當然不能。寶柒知道,他或許對自己有點兒感情,不管基於愛,還是基於恨,但是,這種感情又有多深呢?
至少,還沒有深到能做到上面的兩點。
像是被菸蒂給燙着了,冷梟的手抖了抖,冷着臉摁滅了它,雙手抓着她的肩膀。
沒有回答她的話,而是冷冷地看着她,咬牙,切齒。
“不要逆着我,否則……”
否則如果,他沒有說。
歪了歪嘴,寶柒失笑着去掰開他的手,迎上他染着怒意的眉眼,脣角不禁露出了一絲笑容來:“二叔,你知道的,我這些年吧,蹉跎着過了些荒唐的日子,現在呢,我準備好好的生活了……嗯,大概就是做寶女士希望的那種女兒。結婚,養孩子,正二八經的工作……所以……”
頓了頓,寶柒低下頭,笑了笑,又偏過頭去,認真端詳着他冷冽的面孔。
“所以,再一次對你說,對不起。過去的咱就讓他過去,好嗎?請你,放開我!”
不等他的迴應,她說完伸手就推開了車門跳了下去。
站在細雨裡,她笑着向他揮了揮手,像是五年前那次決別。
她是認真的。
目光冷冷地盯着她,冷梟額頭上的青筋突突直跳,盯着她瀲灩如初的大眼睛。
一張臉,無比陰霾。
望着她已經走上四合院小臺階的背影兒,他無比霸道的冷喝。
“記住,你休想。”
脊背一僵,寶柒‘咣噹’一聲關上四合院的門,後背抵靠在門板兒上。
長長吁口氣,她彷彿一隻瞬間被法師的照妖鏡給打回了原型的妖精。
悵惘着,望天,直喘氣兒。
有時候,她覺得自己真特麼羨慕年小井小說裡的那些女主角,不管發生什麼樣兒的事,不管有着什麼樣兒的現實都不用俱怕。勇敢到無知,無畏,勇敢到捅天滅地,只爲了兩個字——愛情。
五年前的寶柒也是敢的。
她也羨慕那時候的自己,然而,經歷諸事之後,她才真正的明白——
說愛,也是要有本錢的。
——★——
接下來的幾天,寶柒都沒有見過冷梟。
自從那天四合院一別,他再沒有回過冷宅,她自己也爲了小雨點兒的事兒,整天忙得天昏地暗,跑遍了京都市的醫院,沒有工夫去想這些事兒。
她現在唯一的想法,就是治好小雨點兒。
自閉症也被稱爲孤獨症,以前普通認爲是不治之症,好在現代的醫學發達了,雖然沒有任何特效藥物有顯著療效。但是好幾個這方面的權威醫生都建議她,多多使用心理療法,家庭參與再輔以中醫的治療,還是很有希望治癒的。
家庭參與……
對啊,完整的家庭,對於一個小孩子的成長來說有多麼的重要,已經是普世的觀念了。尤其是患有先天性自閉症的小雨點兒,溫馨的家庭更是重中這重。
寶柒也懂。
從小在那樣兒的環境中長大的她,箇中真諦,箇中滋味兒,沒有嘗試的人,真的很難明白。看着整天不說話,悶着腦袋不吭聲的孩子,她心裡有點兒發愁。
不過,面兒上卻始終繃着勁兒。
沒有辦法,這病不是一朝一夕能治癒的事兒,調理與治療將會是一個長久的攻堅戰。
她必須得打好這一戰。
日子一晃一天,一天一晃。
時間不等人,轉眼之間,就到了冷家老爺子的大壽之日。
作爲冷家的兒媳婦,在這種家庭大事上,寶鑲玉必然得將心給操到實處的,大事兒小事都得擔待着,張羅着,比正主兒都要積極。
而她張羅的事情之中,自然也包括自己的女兒。
尤其是寶柒。
五年的光景兒溜過去了,當年的流言散了,她不能將寶柒藏一輩子。孩子已經長大了,將來還要在社會上立足。在這塊兒土地上,國情使然,少不了你來我往的人際關係。
因此,她也想趁老爺子大壽的機會,推銷推銷自個兒的女兒。
受了母命,這天早早回來的寶柒,正準備休息一下,門就敲了。吸着拖鞋,她半閉着眼睛,懶洋洋地打開房門,就看到了立在門外穿得精緻整齊,神采奕奕的寶媽。
“媽,你幹嘛啊,離晚上的宴會還早呢!”
指頭點了點她,寶媽說:“幹嘛?我收拾收拾你!”
“啊!?”
寶柒狐疑的啊聲未滅,很快就知道了。
寶媽嘴裡的收拾,不是打她,也不是要訓示她,而是要打扮她。
天訥!
哭笑不得的她換上了衣服,就被寶媽生拉活拽的帶到了一個會員制的女人坊。
看得出來,寶媽是這兒的常客。年過五旬的她保養得宜,大概也多虧了人家的功勞。不過很明顯的是,她也是經常被人當兔子狠宰的冤大頭人物。
見到她倆進來,那漂亮的女造型師的臉都快要笑爛了。
“寶女士,你好,請問你需要我爲你做點兒什麼?”
上上下下地掃着自己的女兒,寶媽的眉頭皺了又皺,似乎與她身上的白襯衣和牛仔褲有深仇大恨似的,搖了頭,又搖頭,指着她對設計師說。
“安琪,給她準備晚宴的衣服,再化個妝,弄漂亮點兒。”
“好的。”安琪微笑着點點頭,笑眯眯地看着寶柒,態度非常恭敬:“小姐,跟我進來吧,保證讓你成爲晚會上最漂亮的一個。”
啊哈哈……
寶柒摸了摸自己的臉,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咕噥着:“換身兒衣服就行了吧。至於化妝,我看就……免了吧?!”
寶女士怒其不爭的瞪着她,“不化妝怎麼行?爺爺的壽辰,晚宴上會來多少京都名流你知道麼?我女兒這麼漂亮,怎麼也得出來長長臉。”
不會化妝的她,還真是挺少折騰這玩意兒。
不會也就不做,不做也就不喜歡。
除了護膚,她很少倒飭自個兒。
哭喪着臉兒,最後,她終究還是無奈的任由寶媽半拉半拽着往裡面邊兒走去。
這個女人坊兼顧女人家的一切,檔次嘛看起來蠻高的,寶柒喜歡這兒的裝修風格,喜歡面前這個漂亮的造型師小姐,卻不喜歡她盯着自個兒臉看的樣子。
好吧,女人看女人,也能把人給看得發憷得。
擡起她的下巴觀察了許久,安琪小姐像是發現了寶藏一樣的眼神兒,灼灼生光:“小姐,你的五官和臉型,長得非常的完美,只要經我的手稍加修飾,一定會驚豔全場的……”
斜眼兒瞄她一下,寶柒沒好氣兒地悻悻然笑。
“怕是寶女士的銀行卡,更加完美和驚豔吧。”
安琪瞬間耷拉下了臉,不高興了,“小姐,你這是對我專業水準的質疑。沒錯兒,相對於其它地方來說,我們的收費偏高。但是,我不會爲了討好顧客說事實不符的假話……”
“得得得……OK!”聽她說得沒完沒了,寶柒趕緊換上了笑容,“美女,可以開始了嗎?趕緊打造我的傾國傾城吧。”
“好的,開始。”笑眯眯的看着她,安琪滿意了。
眸底,真的全是驚豔。
幹這行兒的她,見過的美女,尤其是人工造就的美女成千上萬,專業的眼光自然就挑剔了許多。像寶柒這樣兒的美人胚子真並不多見。
只不過,讓她覺得有點兒鬱悶的是,這樣的美人兒卻被一張完全不化妝的清水臉,還有一身兒毫無形象的襯衣牛仔給埋沒了。
可惜了啊!
磨拳擦掌,她今兒要大展身手——
柔順的栗色長髮被她打了幾個小卷兒梳盤了一部分,剩餘的則是層次分明的順在了肩後。風情又不失俏皮,嫵媚又不失純真,將她原本就水色氤氳的大眼睛突顯得更加的勾搭人。
兩腮略施薄粉,脣兒輕點紅脂。
一身深藍色的露肩貴重晚禮服,將她的肌膚襯得如瓷賽雪,高挺的胸下束了一個輕盈的蝴蝶結,酥丶胸挺翹而不突兀,一把小腰兒不盈一握,簡直就是性感和清純最完美的交織和結合。
一邊兒是天使,一邊兒是妖姬。
但凡男人,看到沒有不想咬上一口的。
看到她出來的時候,寶鑲玉愣了愣,就樂得滿臉笑開了花。如果說,世界上有那麼一個女人永遠都不會嫉妒另一個女人的美貌,那麼,這個人必然是她的親生母親了。
刷完卡,寶媽又從隨身帶來的首飾盒裡拿出了一套首飾。
一一替她戴上,將她轉到鏡子面前。
“看看,我閨女真好看——”
這誇獎,實誠!
鏡子裡那個女人,笑靨如花,明媚綻放。
當她含笑帶嬌地攬着褚飛的胳膊步入衣香鬢影的壽宴大廳時,不容置疑的,頓時就成爲了一塊兒會活動的吸睛石。諾大的鑲金壽匾不及她的光芒,輕柔舒緩的音樂不及她的動人微笑半分。
政商名流,軍中大員們識美無數,萬花賞盡。一時間,竟然紛紛迷了眼兒。
鬢垂香頸雲遮藕,粉著蘭胸雪壓梅。
絕代,風華。光彩奪目,一顰一笑,顛倒衆生。
這個女人,難道就是當年在京都城被傳得沸沸揚揚的冷家長孫女麼?
一見到她,衆人的心底都生出了幾分疑惑來。她如蘭的氣質,如梅的芳華,矜貴而又不張揚的小模樣兒,真會是傳言中那樣*不堪的女人?
在座的人裡面,幾乎沒有人沒聽過有關她那些風流韻事的。可是,實實在在見過她本人的人並不多。因此,不管是因爲冷家的地位,還是因爲在這樣的場合,她五年後的首次出場,並沒有人再去置疑、猜測,或者詢問當年那檔子爛事兒了。
此時的寶柒,不再是以前的寶柒了。
時光這玩意兒,不僅僅只會轉動年輪,還能常人所不能,改變人的性格,毫不留情地磨去歲月留下的各種痕跡。
宴會大廳的另一端,在一衆男人隱忍或抽氣的氣氛裡。
梟爺慵懶的坐在那兒,端着酒杯,微眯了眯眼。
然後,冷冷地別開了頭。
當然沒有人知道,單就只是這麼瞧着她,他身下竟然有些發緊,恨不得衝過去掐死她,或者乾脆將她奪過來,不許任何男人用那種純生理的佔有的眼神兒去淫褻她。
她再下賤,再無恥,再可恨,也只能他能收拾。
寶柒微微一笑,視線穿過人羣,停頓在他孤傲冷寂的身影上幾秒,然後,也側過了頭。
這樣兒多好,一切都讓時光淹埋吧。
從此,再不會有人知道冷家老二和冷家的長孫女,那些暗地裡不可告人的私密破事兒。
由着寶媽微笑的帶着她和褚飛給來賓們介紹了一圈兒下來,她穿着十幾釐米高跟鞋的腳就有點兒受不住開始喊冤了。拜了拜寶媽,她拉着褚飛找了個不太能引人注目的角落坐下來,悄悄脫掉鞋子,就嘮起了閒磕兒。
話題由小雨點兒的治療開始,又說到了褚飛和阿碩之間那點兒gay之愛。一說起這個,寶柒就笑得眉眼生花,半逗半勾的想引誘褚飛說出來,到底誰在上的問題。
而褚飛呢,今兒西裝革履的他,打扮得十分光鮮,這份兒光彩絲毫不亞於她,也是漂亮得能招女人嫉妒的主兒,臉上帶笑可是弄死都不肯開口。
他們這一對兒坐在角落裡,在外表上看來,絕對稱得上是郎才女貌,羨煞了旁人。
“寶柒。”
正說得興起,寶柒聽到聲音,側過了頭。
面前站着一位穿着筆挺藏青色西裝的男人,外表英俊,臉龐兒精緻,貴族範兒十足。
除了姚望,還能有誰?
自從五年前KTV那麼一聚之後,她和姚望再也沒有聯繫過。不是她不聯繫,而是她沒有辦法和他聯繫。一方面那個打給白家的電話着實讓她心裡紮了些結,另一方面姚望電話換了,後來也沒有再上QQ,一來二去的,兩個從小長大的玩伴兒,就這樣生疏了下來。
勾了勾脣,寶柒微愣兩秒,微笑着招呼他坐了下來。
五年後的姚望,變化很大。
褪去了青澀的他,內斂和成熟了不少,再沒有了當初那個衝動害羞的大男孩兒樣子了。看着寶柒和褚飛相依相偎坐在一處的樣子,也只是微笑着坐下來說起了近況。
五年前那件事兒之後,他就被老爸老媽給徹底管制了起來,整天派人寸步不留的守着他,就害怕他再出點兒啥事兒。一直持續到他進入了軍校學習。他才知道寶柒被流言逼出國的事情。
軍校裡的管理非常的嚴苛,他沒有時間,也沒有想法兒要去聯繫寶柒。
因爲,經過那些事情以後,他終於知道了一個道理。
要保護自個兒心愛的女人,不是光靠嘴上說說就行的,靠着父母蔭庇,需要躲在父母的翅膀下才能遮擋風雨的他,其實什麼也做不了。
沒有能力的他,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別人傷害她,陷害她而無能爲力。
所以,他告訴自己一定要努力,要成長,要成爲一個獨立自主,有能力爲他撐起一片藍天的男人。
一年前,他大學畢業了,放棄了攻讀研究生的機會,進入了一個野戰偵察部隊做了一名上尉連長。當然,成爲了連指戰員的他,並沒有放棄自己最初的狙擊手夢想,一直在這個領域上尋求着發展。在今年初的全軍狙擊手射擊競賽上,他獲得了冠軍的好成績。
下一步他也想好了,他要進入紅刺特戰隊。
可是……
他想要呵護的女人,不管是五年前,還是五年後,看來都不需要他的保護。
最後嘮了一陣,褚飛插科打渾着,姚望微笑應對着,兩個人哥倆好的樣子看上去頗有幾分一見如故的氣氛。被白政委叫走之前,姚望頗爲感嘆地說了一句恭喜的話。
“你倆啥時候辦喜酒,記得通知我啊,我肯定是會參加的。”
攬了攬寶柒的肩膀,褚飛看着他,語氣曖昧到了極點。
“謝了啊,兄弟,不知道你有對象了沒有?”
寶柒對他看到美男就沒有節操的樣子暗暗發笑,於是,‘飽含深情’地望着他笑了笑,俯過頭去,一個字一個字吐出來。
“阿……碩……”
“咳咳!”差點兒被口水嗆着,褚飛僵硬的笑了笑,爲了自個兒的小命着想,不敢再對姚望擠眉弄眼爲了*事業的發展做貢獻了。只能無奈的感嘆着,和姚望揮別。
心裡糾結啊!
爲什麼這麼帥氣的美男,又是直的?
休息了一會兒,寶柒的腳稍微舒服點兒了。
時不時微笑着和褚飛說着話兒,她脣角輕輕地勾笑着,注視着壽宴廳裡的動靜兒,小眼神兒不由自主會有意無意地往那個冷光籠罩的俊朗男人瞄。
本能。
她告訴自己,就是本能和習慣的支配。
慢慢的,就會習慣不看了。
之前很少參加這類宴會,她對今兒參加壽宴的人們並不太熟悉,寶媽給她引薦了,也沒記住幾個人。而現在,燈火通明,奢華璀璨的宴會廳裡,一派歌舞昇平。
冷家老爺子心情愉悅的朗聲大笑時常響起。
寶媽遊走於衆位賓客之間,談笑風生,高貴典雅。
遊念汐溫婉動人的隨在她的身後,只笑不語,還是那個性格拘謹的樣子。
至於那些個未婚的名門淑媛小姐們,卻都在卯着勁兒的往冷家二少的身邊兒湊。
不管是爲了家族的利益,還是爲了自己的未來,這些女人們誰會不希望被冷家二少選成正妃呢?如今的形勢下,在京城的太子黨裡,冷梟的身份,冷家的地位本就是灼手可熱的人物。那些已婚的男人都會有人上去勾搭,何況是至今未婚,連個女朋友都沒有談過的他?
口水,灑了一地……
然而,實事的情況是,不管是十寸的高跟鞋兒,還是紅色漂亮的晚禮服;不管是妖嬈無雙的豔麗女郎,還是小家碧玉的溫婉閨秀……一個一個,像是都入不了他的冷眼。
此刻的冷梟,像個寂靜無場地,默默蟄伏的王。
靜坐在那個地方,他不與任何人交際和應酬。在這浮華的圈子裡,着實是個大怪物一般的存在。
覬覦他的女人很多,但是,像這樣檔次的壽宴上,來的自然也都是上流社會的人物,小姐們既便再喜歡他,也不會顯得太過份失禮,搭訕一下他不理睬,吃了閉門羹也就作罷了,並不會在衆目睽睽之下過多的糾纏,丟人現眼。
所以,冷梟對付女人的辦法,千年不變——不理睬。
“您好,我可以坐在這兒嗎?”
站在他面前說話的少女,約摸就十*歲的模樣兒,一身簡單的衣裙在這個衣香鬢影的大廳裡,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冷着臉的梟爺沒有擡眼皮兒,對她的話不置可否,只是自顧自地端杯淺酌。孤傲,強勢,冷漠,像是諾大的壽宴廳裡就他一個人似的,像是沒有任何人能入得了他的眼。
“呵呵!不好意思啊,我走累了,打擾一下嘍!”
對於他的冷漠,小姑娘卻沒有半點兒像那些個矜貴淑女們的嬌羞。對他不理不睬的態度更是毫不介意,嘻笑着就坐在了他的面前,歪着腦袋託着腮幫,望着他嬌聲笑說。
“冷叔叔,你還記得我嗎?”
叔叔?
不知道是不是被這兩個字的輩份兒給感染了,冷梟握着透明玻璃杯的大手緊了緊。擡起了冷眼兒,望向了面前的小姑娘。
眸子裡,閃過一種做夢般的情緒。
捂着小嘴兒,小姑娘笑得更加開懷了,“哈哈,你一定是不記得了吧?真笨!提醒你一下啊,去年軍委的團拜會,我跟爺爺一起去參加了。嗯,在我出來的時候,你的車追了我兩條街……真的忘了麼?”
他當然沒忘。
當時,一剎那閃過眼前時,他以爲是寶柒。
染滿了冷色的眸子微微一斂,看到小丫頭乾淨的臉蛋兒,單純得像沒曾染過世俗煙火的樣子,冷梟雖然依舊沒有說話,但是明顯比對待那些過來搭訕的小姐們,態度好了許多。
小丫頭乖巧的繼續捧着臉,笑眯眯地看他。
“冷叔叔,你爲什麼不問我的名字呢?嗯?”
說完了,見他冷着臉不答,她也不介意,繼續自我介紹。
“我叫伍桐桐,伍字是一二三四五的伍前面加個單人旁,桐桐麼,就是伍桐桐那個桐了。”
“呀,我好傷心啊,你都不認識我了。你都不知道,我那天回家,還被爺爺好一頓笑話呢。後來……”
“後來,每次見那些叔叔伯伯,人家都說冷叔叔喜歡我……”
一句,又一句,她嘰嘰喳喳地說着。
不管冷梟說不說話,伍桐桐依舊竹筒倒豆子一樣說得噼裡啪啦。
不管冷梟是皺眉還是面無表情,她一律充分發揮着自個兒這個年齡階段的優勢,小萌物一般咯咯直笑。
很快,她就成了全場的焦點。
爲啥呢,因爲她是全場呆在冷梟身邊最長的小姑娘。
而最主要的是,冷梟雖然沒有和她說話,但是,他真的在認真聽她說話。聽她說學校的同學如何如何,聽她說收到過幾封男同學的情書,聽她說學校裡男孩子臉上的青春痘,說男生們沒有一個長得好看的……
最後,大概是看她說得口乾舌躁了,千年冰霜般不理人的冷梟,竟然還主動地站起身來,替她倒了一杯水遞過去。然後,高大的身軀繼續倚靠在椅子上,冷着臉繼續聽她說。
玄幻了吧?!
遠處見到的冷老頭子瞧到這茬兒,滿是皺紋的老臉上詫異了幾秒後,就招了招手,叫過一旁邊的參謀來,低聲問:“梟子旁邊那個閨女,是哪家的?”
“沒見過呀。”
“去,查查。”
不一會兒,參謀就笑着回來了,壓低了嗓子說:“是D軍區伍副司令員家的小孫女兒。”
“多大了?”冷老頭子若有所思。
“聽說才十八歲,念高三呢。”
“十八歲……”冷老頭子在嘴裡咀嚼了一下,然後又點了點頭,沉着嗓子問參謀:“伍副司令員前些日子是不是遞過拜貼?”
“是的,首長。”
若有所思地看到遠處的兒子,冷老頭子衝他擺了擺手,再次坐回了幾個老戰友的堆兒裡,和他們興高采烈的說起了過去的軍旅往事,心裡卻始終記掛着這事兒。
這麼震撼的一幕,寶柒自然也瞧到了。
不過,二十四歲的她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纏着二叔不放的小姑娘了。更不會看到有女人找他說話就心裡煩躁得想殺人的小流氓了。
遠遠的,那個小姑娘滿臉欣喜,湊在他的面前吧拉吧拉地在說着什麼。
熟悉的場景,不過只是換了個人罷了。
曾經的她也這麼青春年少過,也會不要臉,不要皮,不管不顧地上去拉住了他的手,說着自己那點兒覺得天大,其實屁大的事情。
淺淺笑了,又笑。
看着小姑娘笑得天真又無邪的小模樣兒,她想到自己的曾經。
一時間,竟生出些許羨慕來……
她羨慕一切可以光明正大說喜歡和愛的人……
瞧到她詭異的笑容,褚飛不解地湊過臉來,嗤之以鼻。
“怎麼?吃醋就哭,誰還笑啊!傻不拉嘰的。”
吃醋麼?!
寶柒嘴角抽了抽,目光掠過那處瞧着冷漠其實溫馨的地方,淺笑回他:“吃醋又如何?我從來就不會爲自己的選擇後悔,即便重新來過,我還是會做同樣的事兒。”
褚飛湊過去,涎着臉笑:“要不要我犧牲一下,賞你一個吻,刺激刺激他?”
“神經病!”她移開眼睛,看了看冷老頭子,笑着說:“看來老頭兒瞄上這棵水靈靈的小蔥白了。說不定啊,他倆還真是有戲呢。不過,我有點兒懷疑的是,要讓我叫一個丫頭片子二嬸兒,能不能喊出口?”
說到二嬸兒的時候,寶柒的眸底閃了閃。
別人或許不懂,但是褚飛懂得。
在M國時,多少個日夜,看到過她趴在電腦前,叭嗒叭嗒打字兒寫日記?
不是爲了他,又是爲了誰?
看着她壓根兒像個沒事人的樣子,哀其不幸,怒其不爭地瞪着她,繼續嗤之。
“切!神經病不是我,是你纔對。要是我家阿碩敢找男人,咳,或者找女人,看我不捏死他。”
“噗哧!”拍他一下,寶柒樂了,“我看就阿碩那身子骨兒,只怕被捏死的人是你吧?你個小受,你就認了吧!”
“我靠!”
每次聽到寶柒說他是小受,褚飛都恨得牙根兒癢癢。
伸出手,神不知鬼不覺地就要掐她,寶柒咯咯地笑了兩聲兒,一臉人畜無害的笑容就舉手投降了,淺笑着穿上鞋子,站了起來。
“我上廁所啊,小受,你要不要陪我?”
褚飛啐了一口,豎起眉頭:“滾犢子。不去,哥在這兒看帥哥……”
哥,看帥哥?!
寶柒眉兒彎着,笑得無比璀璨:“小樣兒的!”
說完,一低頭,無比撩人風騷的動作掐了掐他的肩膀,徑直往偏廳走去。
一路上,惹得青蔥的男孩兒或者成熟的男人蠢蠢欲動。事實上,今兒晚上她要不是有‘正主兒’褚飛陪着赴宴,說不定會有和冷梟一樣的態勢,成爲未婚男青年們追逐的目標。
望着她的背影,苦逼的褚飛在心底裡暗罵不已。
不知道的人還以爲他享受的是溫香軟玉,只有他自個兒才知道啊。這虐了心又虐身的,這種女人,真真兒惹不得。
通過了偏廳的玻璃門兒,寶柒問了下侍應生,嘴角一直噙着笑,往洗手間去了。
心裡,卻像堵了塊兒鉛。
不對,嚴格來說,是堵了無數塊兒鉛,鉛餅子們,在心裡互相擠壓,碰撞……
喉嚨發緊,心裡在哀號。
但是,她卻吐不出一個字來。
在洗手間裡,她平靜地對着洗手檯的鏡子,仔仔細細地端詳着自己漂亮的臉龐,從眉到眼,從眼到脣,從脣到下巴,一點一點用手指劃過,一路往下。
最後,手指停留在了她平坦的小腹上。
沒有任何人知道,她平靜的漂亮面孔下,究竟壓抑着一個什麼樣的靈魂?
足足在洗手間裡呆了半個小時,再出洗手間時,她又是容光煥發的冷家長孫女兒了。
不管,剛出來走了不過幾步,黑色的昏黃燈光下突然閃過一道人影兒一閃。
下一秒,她的腰身就被男人給大力扼緊了。
撲鼻而來的酒意夾雜着強勢的疾風,瞬間籠罩了她。
------題外話------
姐妹們,這章修了又修,傳晚了,實在是對不起。真真的不好意思。俺中飯還沒吃呢,哪個小沒良心的才吃了飯……5555555555,原諒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