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隔空取物這手功夫其實並不怎麼神秘,當初我拿回劍氣跟蘇競討教其中訣竅時蘇競曾很不屑——她哪知道一個懶人的初衷啊?說白了這就像一個人第一次見別人騎自行車,心說等我以後會騎車了多遠的路也不怕了,然而等他自己會騎車以後才發現滿不是那麼回事,騎車久了也累,就算後來再學會開車開飛機也是要付出勞動的,只不過畢竟方便了很多,所謂隔空取物,靠的是用劍氣附加在物體上,然後再收回來的過程,跟利用劍氣飛行大同小異。
在場的人裡,除了那些普通士兵,大概連史馳史迪揚等人也會這手功夫,只不過劍氣強弱不同能力範圍也有不同而已,像魏無極這樣在10米開外隔空擒人看上去雖然驚世駭俗,說到底也只是劍氣充沛,這一招如果是級別相差不遠的兩個人用在對敵上一文不值,但魏無極和衆人差距太大,他用這種方式擒住史迪齊史迪州,不戰而屈人之兵,既省力又震懾了敵方的士氣,可以說一舉兩得,但在我看來卻是投機取巧,不過也正是因爲有他提醒,我纔想起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論劍氣,我肯定不輸給他,只不過我對自己的劍氣操控還有些信心不足,生恐僵持中出什麼意外,所以一上來就使了全力,把兩兄弟扯皮球一樣扯了回來,說起來也有點趁人不備的意思。
可是這一下帶來的震驚也遠大於我的想象,預料中的掌聲和喝彩沒有出現,三色石的人沒動靜我倒是可以理解,奇怪的是連史府的衛兵也沒有任何表示,沒人歡呼雀躍不說,他們的眼神裡反而全是疑惑和茫然,沒人鼓掌也沒人說話,就那麼一個個地呆站着……
我很快也就明白了,這些人根本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打死他們也想不到以前的廢柴五少爺從一個劍聖手裡把人搶回來了……
我的作爲史馳他們自然是看見了,可是這幾個人表情也和下面那些士兵們一樣,只有史飛一邊發怔地看看我,一邊又看看兩個兒子,忽然喜極而泣。史馳則是下意識地伸手在我身前探來探去,我老半天之後才明白他是在檢查我是不是用了什麼隱形的繩索之類……
史迪揚訥訥地問我:“五弟,你做了什麼?”
史家上下居然也沒一個人想到我是用劍氣把人救回來的。
我笑了笑,問那倆兄弟:“三哥四哥,你們沒事吧?”史迪齊和史迪州機械地搖搖頭,我也不多做解釋,跳下涼亭走到史存道身邊,小聲道:“爺爺,剩下的事我來幹吧。”
要說了解真相,全場大概也只有一個人——魏無極緩緩把斗篷拉下來,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朝我發問:“你是什麼人?”這個在大陸上讓人談之色變的殺手之王,外表看是一個皮膚白皙、長眉細目的男子,頜下留了一叢短鬚,片墨之中夾雜着星星點點的白,看年紀,更像是50出頭的中年人,如果不是眼神裡帶着太多的陰狠和疾世憤俗,倒也算得上丰神俊朗,他讓我想起了壞道人。
還不等我說話,史存道朗聲道:“這是我史家五郎,魏兄還沒見過吧?”
魏無極脫口而出道:“就是那個不能修煉劍氣的廢物?”
史存道不置可否地一笑:“廢物兩個字原樣奉還,總歸是我最不成器的孫子,不過他能在魏兄手下把人救出來,倒也沒太辱沒了門風。”史存道一邊敷衍,一邊不住地用眼神瞟我,意在詢問,顯然他也沒往正地方想,只是在這個強敵環伺見我鬧了這麼一出,希望由此節外生枝打亂敵人的陣腳。
對史存道的話,魏無極自然是不信的,非但不信,還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暢快:“魏某一生鑽研武功,對奇技淫巧卻不在行。”開始我還不明白這話什麼意思,想了半天明白了——他人質脫手壓根就沒往劍氣上想,一聽說是我,所以更加確定,認認我不過是使用了什麼“奇技淫巧”的東西,比如天蠶絲一類的隱形絲線。
儘管這樣魏無極也感顏面無光,藉故道:“誰再去會會史元帥?”一面暗自加強戒備,一雙眼珠子盯着我袖口不住打量。
緊挨着魏無極身邊那個紅袍老者沉聲道:“幫主,我去如何?”
魏無極點點頭道:“那就有勞紅壇主了,這一場你有幾成把握?”
紅壇主看着史存道,淡淡道:“十成不敢說,九成還是有的,否則豈不是辜負了青壇主先前一番辛苦?”說到這他陰森森地一笑,“只是幫主許下的那10萬兩銀子就要便宜了老朽了。”
魏無極也一笑道:“銀子自然歸你,不過打斷他手腳即可,此人我還留着有用,話說在前面,你要讓他痛痛快快死在你雷雲手下,銀子我可一兩不給!”
“遵命!”紅壇主說完一躍下牆,隨着他腳一沾地,後花園裡憑空發出“咚”的一聲悶響,衆人只覺大地微顫,就像地底下打了一個滾雷。離他最近的一排士兵站立不穩,有好幾個被震得東倒西歪。
史存道見他如此威勢,悚然道:“好霸道的劍氣!”
紅壇主傲然道:“我見史元帥剛纔以兇猛見長,我們先對上10掌如何?”
史存道手捋鬍鬚道:“這等蠻打與莽夫何異?我倒更願意領教閣下的高招。”老頭可不傻,他經過一番劇鬥,劍氣、體力十成中剩下不到兩成,眼見這紅壇主也是走剛猛的路子,硬拼肯定要吃虧,所以合計着要用青壇主對付他的辦法來對付紅壇主,我沒想到的是他居然能不受對方的擠兌,到底是老奸巨猾老而彌辣,人活到這份兒上纔算活明白了……
紅壇主面無表情道:“你想以快取勝那是打錯算盤了,我輕功並不比青壇主差。”
史存道呵呵一笑道:“那我可要見識見識了,請!”
紅壇主雙手在胸前圈成一個圈,像虛抱着一棵大樹,不急不躁道:“請!”
我氣不打一處來,往兩個老頭當中一站,叉腰道:“我說你們眼裡還有沒有我呀?”
史存道忙道:“五郎閃在一邊!”
我嘆氣道:“爺爺,我大老遠回來可不是爲了看他們車輪大戰你一個人的。”
史存道搖頭道:“你不是他的對手,下去吧。”
我悠然道:“爺爺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我知道你是大元帥要身先士卒,可是我已經把第一仗讓給你了,風頭也出了,你當長輩的還跟後輩爭這就不對了吧?再說他們搶着和你動手是因爲你值10萬兩,他們的腦袋又不值錢,你跟我搶的什麼勁?”
史存道笑道:“好吧,我也來定個價,魏無極值10兩,一個壇主值5兩,其他的一概1兩1個你看怎麼樣?”
我咂巴着嘴道:“賤是賤了點,不過蚊子雖小也是肉,我就當討個吉利掙個零花錢。”
史存道開過了玩笑,隨即正色道:“你且去一邊掠陣。”
我好氣道:“您不會是連幾十銀子都捨不得吧?
史存不悅道:“事體大兒戲不得,你讓……”
不等他說完,我急忙拉住他手道:“您就把這個五兩的勻給我吧。”
史存道無意中在我手上捏了一把,忽然神色大變,先是大喜後是大驚,緊接着詫異、疑惑、震驚諸番表情在老頭臉上一一展播,顯然情緒已經激動到了極點,他顫聲道:“你已經是劍……”
我忙示意他別說,笑眯眯地道:“這下你總該放心讓我去了吧?”
史存道看樣子是有滿腔的話要問,但是在敵人面前只能強壓心情,儘量不露聲色,我擺手道:“等這件事以後我慢慢再跟您解釋。”
史存道聽罷頓了一下,然後在我肩頭使勁一按道:“那你要小心。”說完不再廢話,竟轉身上了涼亭,老頭拿得起放得下遇事機變決絕,真不愧是元帥之才。
紅壇主見他離開剛想阻攔,我一伸手道:“來,我和你打!”
紅壇主失神地看着史存道走回涼亭,忽又不屑道:“史存道就讓你這麼個乳臭未乾的毛頭小子來送死?”
我一笑道:“你倒是幹了,能穿嗎?”
“你說什麼?”
“……沒什麼。”按三年一代溝算,我和這老頭隔着20多條溝,我說的俏皮話他自然理解不了。
紅壇主本來是嚴陣以待,這時左一眼右一眼看着我,不禁收了架勢,怒氣沉沉地向影壁牆上喊:“幫主,10萬變1千,老朽這回可要虧本了。”
魏無極揹着手道:“1千兩銀子確實不值得紅壇主出手,這樣吧,你殺了他我照樣給你1萬。”
我也回身沖涼亭上道:“爺爺,人家那邊漲價了,你就沒表示?”
史存道大聲道:“他漲10倍我也給你漲10倍。”
“哦。”我轉過頭來跟紅壇主說:“聽見沒,在我的爭取下,你值50兩了。”
紅壇主城府極深,聽了我的話居然並不生氣,這是冷冷地哼了一聲。
我又說:“你知道咱倆這叫什麼嗎?”
他終於還是忍不住好奇道:“什麼?”
我幽幽道:“這就叫沒有買賣就沒有殺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