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此景不禁讓我想起上次三國大決戰時我一人獨擋秦義武60萬騎兵的時候,洪烈軍本也可直接衝過來,我們三人勢必無法阻攔被踩成肉泥,但洪烈帝國的士兵無一不認識我,所以早早地便勒住了馬,只是我也由劍神將軍變成了模棱兩可的“他”——倒是跟朱嘯風一個待遇。
洪烈大軍停在我眼前,士兵們看我的眼神有的躲閃,有的發狠,也有的惋惜,但這些眼神裡無一不帶着一絲敬畏和欲言又止,又好像在等着我說些什麼,我滿心不是滋味,以前我但凡出現在公衆場合,那都是要引起歡聲雷動的,如今卻只有幾十萬朵幽怨的男紙……
大軍停頓不前,史馳和史動就預感到了什麼,兩人快速分開衆人來到最前面,各有多名護衛搶先把巨大的盾牌支在二人馬前,一邊警惕地監視着我的一舉一動,我見狀又是一聲嘆息,催馬往前湊了兩步,有護衛頓時高喊:“站住,再往前可要放箭了!”
我失措道:“二位……你們來了。”喊爹和三叔肯定是不妥了,可是要說稱呼二人爲史將軍,我依然開不了口。
史馳冷冷地凝視着我,良久才道:“龍劍神,你騙得我們好狠呀!”
我穩了穩情緒道:“我那也是迫不得已,爲的是讓兩國聯盟共抗黑吉斯,誰知朱嘯風鬼迷心竅竟然敵我不分,他說我心懷叵測,二位請想想,我哪裡叵測了?”
史動道:“閉嘴,你竟敢指摘起皇上來了,可見你就是內奸!”
我扭頭直視他道:“三將軍,我請問你,洪烈帝國和黑吉斯結盟,憑良心說你覺得會有好果子嗎?”
“這……”史動道:“皇上的聖意豈是你能揣度的?”
史馳道:“不管怎麼說你都不該騙我們,說,你把我兒史迪載弄哪去了?”
“我從沒見過什麼史迪載,依我看您對府上的這位公子也未必上心吧?倘若不是我冒了他的名,又偏巧是劍神,你們誰還記得他?你們發現我那天他正在投湖自盡,可回去又是一頓臭罵,就因爲他天生修煉不了劍氣,您就連父子之情也不講了嗎?”我覺得我還是有必要給廢柴老五出一口氣的,畢竟我頂着他的名字幹了不少事情,臨走也算還他一分人情。
史馳被我搶白得無話可說,最後哼了一聲:“嘿,你連我也指摘起來了。”
史動指着我道:“定是你爲了冒充迪載把他殺害了。”
這時史迪佳上前了一步道:“爹,我信他說的。”
史動意外道:“迪佳,你怎麼在這?”隨即他恍然道,“是他們綁架了你嗎?”
史迪佳搖頭道:“爹,龍劍神雖然不是我五哥,但待我卻比你好多了。”
史動吹鬍子瞪眼道:“說什麼蠢話?”
史迪佳道:“就因爲我不是男孩兒,從小您就對我不聞不問,高興了呼來喚去,不高興了就冷若冰霜,因爲這個您連我娘也討厭上了,我從小雖長在豪門,可從沒感受過半點溫情,倒是我這位假冒的五哥處處爲我着想,處處保護我。”
史動怒道:“他那是爲了利用你!”
史迪佳又搖頭道:“不是的,這個我心裡明白。”
相對揚威齊州四兄弟,史馳和史動對我強硬了不少,這兩個人半輩子征戰疆場,受了如此愚弄,心裡一定怒不可遏,再加上忠君思想,一發現我有可能對朱嘯風和洪烈不利就不再講一點情面。
我說:“兩位是受了朱嘯風的密旨來追擊飛鳳軍的嗎?”
史馳道:“知道還明知故問,你趕快下馬受降隨我們回去,念在你也算立了一些功勞的份兒上我們或可聯名保你一命,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我見這樣下去終非了局,於是大聲道:“史老元帥呢,他還是不肯見我嗎?”
史動道:“你說呢?”
推己及人我也明白史存道此刻最不想見的人一定是我,老頭本以爲自己的孫子成了舉足輕重的劍神,自此強國旺族的希望全寄託在“史迪載”身上,結果到頭來只能是夢幻泡影,這個世界上最失望的人恐怕就是他了。
隊伍中有人沉聲道:“我倒是想聽聽龍劍神還有什麼要對老夫說的。”隨着話聲,16名縛神衛簇擁着史存道來到軍前,16人分成4組把老頭團團護衛在中間,史存道擺手讓他們留在原地,策馬到了土坡下面,微微仰首道:“你如今劍氣全毀,還想玩一人一騎嚇退百萬大軍的把戲嗎?老夫可不是澹臺朗!”
我苦笑道:“當年是功在千秋,如今成了小把戲,爺爺,你口風轉得好快啊。”
史存道沉着臉道:“爺爺二字不敢當,你別想再拖延時間,識相的話乖乖站在一邊,等我滅了飛鳳軍,咱倆還有一筆賬要算!”
“您真的要打女兒國?”
史存道道:“你也在我洪烈軍中待過,何時見老夫抗過旨?”
我跺腳道:“您怎麼也糊塗了,女兒國和洪烈帝國聯盟尚且被動,你去滅了女兒國,此消彼長,黑吉斯不是一頭獨大了嗎?”
史存道回頭看看洪烈諸人,又往前走了幾步道:“這個不用你操心,黑吉斯有言在先,一應攻打女兒國的兵馬都由黑吉斯做先鋒,洪烈軍只需作壁上觀。”史存道說到這用低低的聲音道,“皇上的計劃想必已經跟你說了,老夫一生的抱負都在這個計劃裡,怎會不全力以赴?皇上的心意你也明白,五郎……龍劍神,只要你肯回來幫我們洪烈帝國,除了皇上,你就是神中神,王中王!”我成火腿腸了……
除了吃驚之外,我也只有暗暗點頭,史存道跟朱嘯風有一樣的野心,只不過他光是想把元帥做到極致,黑吉斯一直是他最大的假想敵,現在有了可行性計劃,老頭更加矢志不渝地要跟着朱嘯風乾,他見利用我光大門楣的希望破滅了,仍想要我幫他完成霸業。這老頭中毒已深,那是很難說動了。
這時史迪佳忽道:“爺爺,這個計劃不可行!”
史存道隨口道:“你一個女孩家懂什麼,別妨礙我跟你五……龍劍神說話。”他說這番話時不經意間帶出幾分慈祥,那是仍舊把史迪佳當成一個撒嬌的小孫女看待。
史迪佳道:“我不知道皇上的遠大計劃是什麼,但就眼下您絕不可以追擊飛鳳軍。”
史存道饒有興趣道:“你倒說說爲什麼?”
史迪佳道:“皇上叫您消滅飛鳳軍,意思勢必是讓您偷襲,可如今飛鳳軍和洪烈軍已經公然反目,您帶兵追殺,就算把飛鳳軍包圍起來,對方拼死抵抗,洪烈軍難道不用受損?黑吉斯雖然表面上和洪烈聯盟,其實還是虎視眈眈,那時飛鳳軍全軍覆沒,洪烈軍也實力大損,黑吉斯根本就用不着再擺僞善的面孔,聯邦大陸須臾就會被人家收入囊中啦。”她聲音清脆,分析得頭頭是道,連我都給她說得一陣後怕。
史存道愣了一下,冷汗瞬間流下,低喝道:“好險,老夫居然沒想到這一節!”
史迪佳道:“爺爺不是沒想到,只是一心想着要覆命所以行動草率了些。”
史存道嘆道:“看來我真是老了,居然不如一個小姑娘。”
綠萼訥訥道:“小姐本來就聰明,這些天在軍中又學了不少東西,以後能當個女將軍也說不定。”
史存道想罷多時,招手喚過一名傳令兵道:“傳令下去,全軍後隊改前隊,火速趕回信州。”
那傳令兵驚訝道:“元帥,我們……不打飛鳳軍了嗎?”史存道擺了擺手,那人立刻有些歡欣地下令去了。
我看着史存道說:“史老元帥,您一直教導我打仗軍心第一,您難道看不出洪烈帝國的士兵都不想打仗嗎?”
史存道擡頭看着天空,有些飄忽道:“等老夫一統大陸,他們就再也不用打仗了,否則只有世世代代打下去!這些年輕人再過50年60年也都是要死的,能死在這場偉業上,讓後輩兒孫銘記,豈不是更好?”
“呵呵,呵。”我表情豐富地笑了三聲,不再多說。
史存道道:“你真的不跟我回去嗎?”
我伸個懶腰道:“不了,有這閒工夫我還是製造可以銘記您的後輩兒孫去。”
史馳和史動來到近前,問道:“父親,爲什麼退兵?是不是他跟您說什麼了?”說着一起瞪視着我。
史存道忽然惱怒道:“他能跟我說什麼,兩個蠢材險些誤了大事!”
史馳和史動本都是老辣幹練的將軍,見史存道眼光不住地往黑吉斯方向掃視馬上就明白了,二人誠惶誠恐道:“是,早該退兵!”
史存道衝史迪佳伸出手道:“迪佳,隨爺爺回去吧。”
不料史迪佳忽然淚流滿面道:“爺爺,我不回去了!”
史存道先吃了一驚,隨即哂笑道:“難道你真的想去女兒國當個女將軍?”說這話時他還當史迪佳只是撒嬌放賴,目的就是想求長輩哄幾句,所以口氣不怎麼認真。
史迪佳傷感道:“爺爺,我跟着大將軍很快樂,姐妹們都對我很好。”
史動道:“你在家時不也有一大堆姐妹,她們對你不好嗎?”
史迪佳道:“我跟那些千金小姐們在一起只能談繡花女紅,雖然姐姐妹妹地叫,到頭來都是泛泛之交,女兒國的姐妹們愛就愛恨就是恨,雖然也有人因爲我的身份不喜歡我,但我還是很開心。”
史動笑道:“爹明白了,你是跟那幫野丫頭待慣了,你回家以後爹給你買幾十個丫頭,到時都讓她們穿上軍裝歸你指揮怎麼樣?”
史迪佳搖頭道:“您就是喜歡把女人當成小貓小狗,您知道我最怕什麼嗎?最怕我回去以後您又把我當成籌碼,爲了家族的榮譽也好,利益也好,不是嫁給李尚書的公子就是嫁給王侍郎的少爺,我……我不回去了!”我小聲道:“壞了壞了,這是女權意識完全覺醒了……”史迪佳說到這猛然下馬盈盈拜倒,抽泣道:“爺爺,爹,大伯,恕孩兒不孝,再也不能侍奉左右了。”
史存道這才明白史迪佳這是已經下定決心,臉色發暗沉吟不語。史馳道:“迪佳,你這是叛國啊!”史動則想上前拉回女兒,苦梅忽然從我們身後出現,冷眼看着史動,縛神衛急忙圍上護住史家父子。苦梅冷冷道:“諸位史將軍史元帥,貧尼不想枉做小人,絕沒有傷害各位的意思,不過有貧尼在,你們就搶不去我女兒國的人!”
“呵,這裡沒一個人願意跟我走。”史存道留下一句話,意興闌珊地去了。史馳急忙跟上,史動戀戀不捨地最後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女兒,也跟着史存道走了。綠萼見小姐拜伏在地,這才後知後覺地跳下馬跪倒衝三個人的背影磕了一個頭。
苦梅待三人走遠扶起史迪佳,認認真真地看了她幾眼,朗聲笑道:“好,好一個史家大小姐,竟天生就有我女兒國人的氣概!”
史迪佳破涕爲笑道:“師太可是說了我已經是女兒國的人了。”
苦梅道:“這是當然,以後還有誰敢欺負你看我不扒了他的皮!”隨即又道,“乾脆你就拜在我門下,以後我教你武功。”苦梅的弟子多爲軍中權貴,拜在她的門下那就升遷有門,不過苦梅從不輕易收徒,顯然是十分喜歡史迪佳才破例。
史迪佳激動道:“真的麼?”
苦梅又道:“不好,你拜我爲師蘇競那小妮子就成了你大師姐,你不如拜我師父,那樣的話她見了你可就要叫一聲師叔了。”苦梅倒不是討厭蘇競,只不過她小孩心性,非要跟這個處處搶她風頭的頂門大弟子鬧鬧彆扭不可。
我急忙說:“這也不對,我的武功多半都是蘇競教的,迪佳要拜我爲師,她就成了蘇競的徒孫了!”
苦梅道:“那還是拜在我門下好點……”
史迪佳福至心靈,跪倒在苦梅腳邊道:“師父!”苦梅也歡喜道:“快起來吧,以後練功要一不怕苦二不怕累,憑你的聰明,爲師保你在40歲的時候進入劍師後期。”
綠萼抓着衣角道:“那我拜誰?”
苦梅道:“你這個丫頭傻乎乎的,我可不要。”
綠萼嘿嘿一笑,也不生氣。
……
我們四人回到飛鳳軍見過了老媽,老媽見史迪佳和綠萼又回來十分意外,我把史迪佳怎樣勸說史存道退兵的經過一說,衆人都交口稱讚她頭腦靈活思維縝密,等我再把她拜苦梅爲師的事情公之於衆時大家更是紛紛道喜,一時軍中大將倒有一小半都來結識這個小師妹,原本史迪佳身份特殊,不少人對她心存顧慮,此刻聽說她爲了飛鳳軍和家庭決裂,又拜了苦梅爲師,均是人人誠心接納。史迪佳興奮得小臉通紅,見過衆人之後這才湊到蘇競身邊,怯怯地叫了一聲:“師姐……”
蘇競嫣然,拉過史迪佳的小手道:“師姐身無長物,只有賣嘴了,以後有什麼不清楚的隨時來問我。”衆人頓時羨慕嫉妒恨,有了蘇競這句話,小姑娘就成了劍神劍聖聯手教出來的徒弟,以後福綿無邊了。
苦梅不悅道:“迪佳是我的徒弟,難道還會有什麼不清楚的問題嗎?”
蘇競知道這句話觸了師父的逆鱗,吐舌一笑。
老媽道:“迪佳以後就留在我身邊吧。”
史迪佳詫異道:“啊?”
老媽笑道:“放心,如果是針對洪烈帝國,你可以迴避。”
飛鳳軍掌燈時分出信州,三更天時已到撫州城下,探馬報過位置,老媽吩咐全軍經過時加倍戒備,我們猜想朱嘯風的密旨一定已送達洪烈三軍,所以要防備撫州兵出城攻擊。
大軍行至撫州城腳,城頭上卻黑漆漆地毫無動靜,老媽唯恐有詐,再次傳令叫所有人馬小心,人銜枚馬裹蹄,熄滅全部燈火靜悄悄地前行。
今晚烏雲壓頂,我騎在烏龍騅上尚且深一腳淺一腳,旁人更不用說。剛走一會,張趕虎忽然指着天上道:“小心埋伏!”
我們一起擡頭觀看,就見撫州城城頭之上一隻揚明燈緩緩升起,但卻不見有人馬衝出,漸漸的,揚明燈越來越多,頃刻間就如繁星點點密佈了夜空,我知道這是洪烈軍在夜晚總攻的前奏,飛鳳軍也更加警惕起來,但我們的隊伍過去了一多半,依舊不見有一兵一卒出現,腳下的路倒是給照得如同白晝。我頓時恍然,衝着城裡大喊:“多謝兄弟們借光!”
我知道這是我以前帶的左路軍舊部在用揚明燈和我告別。當年我們一同出生入死,如今已物是人非,不便相見,只能用這種辦法追思往事,同樣的,也是訣別。
待大軍過完,我最後回頭看了一眼撫州城,城中岑寂無聲,只有漫天的揚明燈在緩緩搖曳,我衝城門揮了揮手道:“別了,洪烈帝國。”
張恨水!張恨水!我以後筆名就改叫張恨水了~至於爲什麼,誰家廁所漏誰知道!另外,不許說還可以改成張愛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