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你。”華青柏看清樑俊面貌,冷笑道:“殷誠兄弟,好久不見。”
黑鬍子看了看二人,尋思:“原來他們兩個早就認識,是了,殷兄弟近日名揚雍州,又是凌雲寨頭目,和華青柏認識,原屬應該。”
“沒錯,果然是我。”樑俊笑了笑,道:“華當家的咱們又見面了。”
二人對話像是故友重逢,但是言語之中沒有絲毫老友重逢的欣喜。
院中衆人面面相覷,有人低聲問道:“此人是誰?名字聽起來好耳熟。”
“這人就是殷誠,在洛州殺了閹患況讓,最近在咱們隴右道上名氣最大,江湖人稱混江白條小郎君。”
“奧,原來這人就是殷誠,果然是個好漢子。”
樑俊有些意外,沒想到自己居然還有那麼大名氣。
其實樑俊不知,隴右道上的土匪強盜原本就是本本分分的農家子弟,雖然落草爲寇,對朝廷依舊心存畏懼。
隴右道上數不盡的英雄豪傑,有膽子和朝廷對着幹的卻一個也沒有。
更不要說殺天子近臣,這種潑天大事。
又有人說了樑俊現在加入凌雲寨之後,所有人看他時,一個個既羨慕又敬畏。
華青柏也不敢大意,道:“殷兄弟,不日李大當家的就來鄙寨做客,你我也算朋友。今日之事多謝殷兄弟出手。”
劉三刀幾人從人羣中走出,站在樑俊身後,王保唰的一聲拔出鋼刀,明晃晃的掂在手裡。
他們顯然看出樑俊對白虎山這幫人動了殺機,只等着樑俊一聲令下,就上去先把華青柏砍翻。
“華當家的,今日之事只怕還沒有完。”樑俊打從上了山,就聽鐵牛有事沒事唸叨什麼江湖道義,聽來聽去總覺得這隴右道上的江湖道義自相矛盾又毫無道理。
往日裡沒有遇上還則罷了,今日見了秦老七,樑俊敬佩他是個漢子。
又見華青柏裡裡外外火上澆油,心中早就十分不爽。
秦老七是個魯莽漢子,雖有些心眼卻沒有什麼城府。
等到秦老七自殺身亡,樑俊才反應過來。
這華青柏壞的很啊。
他明知道劉頂玄的手臂就是秦老七砍的,從頭到尾卻一直不提這事,裡裡外外說話全都是給秦老七下套。
逼着秦老七說出是自己砍的就以死謝罪的話後,才讓劉頂玄將事情緣由說出來。
然後根本不給自己反應的時間,直接拿話去激秦老七,逼着這個莽漢子去死。
在場之人有幾個看明白的,礙於所謂的綠林規矩,江湖道義無法發聲。
樑俊心裡沒有那麼多顧忌,既然自己是秦老七和劉頂玄這件事的中間人,如今秦老七不明不白的死了,樑俊無論如何也要爲他爲自己討個說法。
華青柏伸出示意身後親信不要輕舉妄動,看着樑俊道:“秦七爺說話算話,如今雙方事情已了,華某聽不懂殷兄弟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樑俊哈哈一笑,也不去理會他,反而轉身看着劉頂玄道:“姓劉的,華當家的張嘴江湖規矩,閉嘴江湖規矩,既然你們要按照江湖規矩辦事,那我就按你們的規矩來。”
說着轉身看向黑鬍子,道:“胡當家的,我是這事中間人,按照江湖規矩,是不是我說這事沒完就是沒完?”
黑鬍子一愣,心道:“殷兄弟是要將這事攬到自己身上麼?若真如此,哼,一會動起手來,就算殺了姓華的狗賊,也不算壞規矩。”他心中歡喜,衝着樑俊暗暗點頭,而後朗聲道:“沒錯,按照咱們隴右道上的規矩,殷兄弟既然是這件事的中間人,他說此事了了,那纔算是了了。諸位說是不是。”
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誰也不知道說什麼好,總覺得對,又覺得哪裡不對。
高遠一見局勢突變,上前一步,道:“按照約定成俗,如果雙方經中間人調解,化干戈爲玉帛,須得中間人親手爲兩人倒上一杯酒,二人喝了,這事纔算揭過去。”
衆人都知道高遠做的是走鏢的買賣,平生不少爲綠林中的朋友做中間人,說話做事從來不偏不倚,威望很高。
聽他這樣說,一個個點頭道:“說的沒錯,若是不喝這酒,那是萬萬不能和解的。”
樑俊點頭道:“既然如此,那這事我說還沒了。”說着看向華青柏道:“那就是還沒了,這事沒了之前,你們誰也不準下山。”
華青柏面色陰冷,心道:“當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我沒說太平教懸賞你之事,你反而與我爲難。”他不願在手下人面前落了面子,說話也不似剛剛那般客氣,看着樑俊道:“你這話的意思,凌雲寨要將這件事攬下來了?”
“姓華的,你是耳朵聾了還是眼睛瞎了?”不等樑俊說話,王保站出來,手中鋼刀衝着華青柏指指點點:“我們殷兄弟說了,他是中間人,說這事沒了,你扯咱們凌雲寨幹什麼?怎麼你是想扯上我們大當家的,然後再說我們凌雲寨仗勢欺人不成?”
王保爲人機靈,在登州廝混長大,吃喝嫖賭樣樣精通。
見過的套路,聽過的把戲只怕比旁人多上十倍還不止。華青柏一張嘴就要拉上凌雲寨,是何居心他再清楚不過,豈能讓他如意?
華青柏被他點破心思,臉色不愉,冷哼一聲,不再說話。
樑俊也不去理會他,看着劉頂玄道:“姓劉的,我有一件事要問你。”
劉頂玄看了看華青柏,不知道說還是不說,樑俊不等華青柏反應,接着道:“怎麼,現在老子將這件事攬下來了,你反倒是慫了。剛剛你要吃人的勁呢?”
“還是說,你欺秦七爺的寨子小,比不上你們白虎山,所以敢仗勢欺人。知道我是凌雲寨的,欺軟怕硬,沒了主心骨就不敢狺狺狂吠了?”
“你!”劉頂玄麪皮漲紅,氣性上來,道:“你有什麼要問的?老子剛剛已經說清了,秦老七...”
啪的一聲,誰也沒有預料,劉頂玄還沒有說完,樑俊離弦之箭一樣,快步衝到劉頂玄身邊,衝着他的臉就是一嘴巴。
這一巴掌樑俊使出了渾身力氣,接着一衝之勢,直打的劉頂玄頭暈腦脹、眼冒金星,粗糙的臉龐馬上腫脹起來。
打完之後,根本不等華青柏等人反應過來,樑俊又轉身回到王保身邊。
樑俊微微轉了轉手腕,眼神冷峻,看着一臉懵逼的劉頂玄道:“上一個敢在老子面前自稱老子的,現在墳頭上的草已經五尺高了。”
“好快的身手!”黑鬍子等人也都是自幼打熬筋骨,夏練三伏,冬練三九之人。
見了樑俊這一去一打一回,全都是心中佩服,換了自己絕不會像他這樣乾淨利索。
又想到樑俊殺了況讓,此時才心服口服:果然是藝高人膽大,不愧是能入得了李大當家的法眼,擔任凌雲寨統領的人。
“殷兄弟,有些欺人太甚吧。”華青柏面色慘白,樑俊當着他的面打了自己五當家,和打自己的臉有什麼區別?
樑俊絲毫不在意華青柏的威脅,撩起衣襟,從褲腿處拿出自己那把削鐵如泥的匕首。
一邊把玩一邊看着華青柏道:“不知道華當家的和閹賊況讓比起來,哪個更金貴。”
“你!”華青柏忽而想起,眼前這個人可是連朝廷天使都不放在眼中,說殺就殺的主。看他的身手,要想真殺自己,不至於手到擒來,卻也絕非難事。
想到此華青柏臉色更加難看,有道是好漢不吃眼前虧,深深吸了一口氣,看着劉頂玄道:“老五,既然殷兄弟要問你話,你就照實說,天下英雄在此,若過不在你,想來殷兄弟也絕不會爲難你。”
劉頂玄聽話聽音,知道二當家的打算先下山再說,抱拳道:“殷兄弟,剛剛是姓劉的不知道好歹,冒犯了,你有什麼話,直接問就行了。”
衆人見劉頂玄吃了一巴掌反而給樑俊賠罪,神情與剛剛和秦老七對峙截然相反,心裡各個不屑的冷哼一聲,道:“原來白虎山的五當家不過如此,也是個欺軟怕硬的主。”
樑俊見他服軟,點頭道:“好,我且問你,你那日半夜去趙家莊究竟爲了何事?你盤的點子家中除了一個老太,還有何人?”
劉頂玄一聽這話,臉色突變,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
華青柏也萬萬沒有想到,樑俊會問這事,心中雜亂如麻,冷汗從額頭流了下來。
樑俊見二人這般模樣,心道:“果然有蹊蹺,我就知道,事出反常必有妖。”
口中厲聲道:“說,你那晚帶着一幫人,興師動衆,去一個需要秦七爺開糧救濟的村子,搶劫一個老太,究竟爲了何事?”
衆人一聽樑俊這般說,反應過來。
對啊,咱們綠林中人打家劫舍原本正常,但不管盜亦有道還是盜亦無道,從來都是隻搶大戶,不擾平民。
搶狗大戶,那是天經地義。搶窮巴巴,那是喪盡天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