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穿越過來之後,接替了太子的位置。”
樑俊點了一根菸,眼神有些迷離,一邊回想一邊道:“本王發現沈雲也是穿越者的時候,整個人都慌了神,當時腦子裡唯一想的就是要離開長安。”
“如果是換做秦王,想必秦王一定不會像我這樣懦弱吧。”
樑俊自嘲一笑,樑羽並沒有任何的反應,而是聚精會神的聽樑俊說話。
他隱隱約約的能夠察覺到樑俊到底想要說什麼。
“找了個機會,藉着蘇柔上報的案子,我就去了雍州,秦王殿下...”
說到這,樑俊轉頭看向樑羽,露出一絲玩味的笑容。
“當初派去刺殺本王的殺手之中,除了老七的人,想必也有你們天策府的吧。”
樑羽愣了愣,許久方纔緩緩的點頭,沉聲道:“太子說的沒錯,刺殺太子的刺客之中確實有天策府的人,只不過當時並不想置太子於死地,而是想讓七皇子坐實刺殺太子的罪名。”
見樑羽大方的承認,樑羽並不動氣,跟着道:“只不過你們沒料到,本王一出長安就喬裝改扮,並不在御船之上。”
樑羽點了點頭,算是承認樑俊所說。
被樑俊這麼一沒頭沒尾的攪和,原本很是壓抑緊張的氣氛有些緩和。
再看李秀寧,臉色也不像剛剛那樣煞白無比,反而有了些血色。
樑俊心裡的石頭放下了大半,他並不奢望李秀寧能夠走出悲傷,畢竟這種事換做是,一時之間也不好處理。
見自己轉移話題有效果,樑俊更是有了動力。
“不知道秦王殿下對梅信這個人有沒有印象。”
樑俊忽而看了看上官瑞鶴,上官瑞鶴明白過來,轉身從偏廳走了出去。
梅信?樑羽微微皺眉,自己當然知道此人,梅信乃是原來六皇子樑羽的師傅。
只不過因爲此人有些迂腐,樑羽給了他一個閒職,讓他去江南道做地方官,也算是給自己這位名義上的老師一個交代。
“嗯,我想秦王也不會把自己的授業恩師忘記,哪怕他從來都沒教過你什麼。”
樑俊不急不緩的說着,不多時,上官瑞鶴急匆匆的從偏廳走了進來,遞給樑俊一封信。
“辛苦上官處長了。”
上官瑞鶴拱手行禮,看了看一眼樑羽,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樑俊將信封打開,從中間抽出一張對摺的宣紙來,遞給樑羽道:“秦王可以看一下,本王一直想問秦王,梅先生信中所寫,是秦王的意思還是天策府的意思,還是說只是梅先生自己的意思。”
樑羽有些疑惑的接過樑俊遞過來的信紙,不知道樑俊這話是什麼意思。
打眼一眼,冷汗瞬間從樑羽的額頭上出現。
李秀寧也有些奇怪,這信上到底寫了什麼,能讓一項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樑羽露出這等神情。
上官瑞鶴端給了樑俊一杯茶,樑俊接了過來,一邊喝着茶一邊道:“這是從雍州刺史府常玉的書房中搜出的書信,乃是秦王殿下天策府裡的梅信梅先生所寫,內容也很簡單,就是告訴常玉既然他已經要謀反,就讓他念在秦王多年照顧之情,幫秦王殿下除掉太子。”
說到這,李秀寧皺了皺眉,萬沒有想到常玉之事背後還有這份信。
樑羽將信件放在一旁的小桌上,沉聲道:“此事本王並不知情。”
樑俊將信件拿起來,道:“知情也好,不知情也罷,梅信乃是天策府的人,此信是爲了要本王性命所寫,就算秦王不知,如果本王死了,難道秦王日後知道乃是梅信私下授意,難道你還能把他殺了不成?”
樑羽想了想,終究還是搖了搖頭。
樑俊將信放在了信封之中,交給了上官瑞鶴,忽而又道:“說起信,本王倒是又想起一件事。”
他看着樑羽露出一個並不友好的笑容,道:“秦王那兒應該還有原來的太子寫給邊軍的一封信吧。”
樑羽一愣,有些意外的看了看樑俊。
“原來的太子發現皇帝不對勁之後,給邊軍的趙青山寫了一封信,這信上的內容是什麼本王不知道,不過也能猜到一二。只不過劉勝並沒有把信送到,幾經輾轉,此信反而落在了秦王手中。”
樑俊說到這頓了一頓,笑道:“本王沒有說錯吧。”
樑羽更是有些意外,此事只有劉勝和自己知道,連房玄齡都不知道有這封信的存在,樑俊怎麼那麼肯定信就在自己身上。
一旁的上官瑞鶴見樑羽露出疑惑的神情,有些得意的道:“秦王殿下一定很好奇,太子是怎麼知道此事。此事還多虧了那位從東宮出走的劉總管,若非他主動要求到天策府做內應,小生手下軍機二處的探子也不會那麼容易打進天策府內。”
上官瑞鶴的話帶着明顯的挑撥離間的意思,樑羽雖然知道,卻也不由的對劉勝產生了疑心。
上官瑞鶴摸透了人心,故意這樣說,就是要利用樑羽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的心理,從內部慢慢的離間天策府。
至於說劉勝到底是不是他軍機二處的探子,這事誰說的準?
樑俊在一旁跟着道:“上官處長就不要火上澆油了,秦王向來是心胸寬闊的人,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怎麼可能會中你這樣的離間之計呢?”
說完卻又轉過臉看着樑羽微微一笑,道:“不過這也有可能是軍機二處爲了保護劉總管的計策,畢竟燈下黑這個道理秦王應該懂得。”
樑俊哈哈一笑,趕緊示意樑羽不要在意,接着道:“這封信秦王一直藏着,至今都沒有使用,想必是在等合適的機會,藉着這封本王的親筆信成爲壓倒東宮最後的稻草吧。”
“可以理解,若是換做本王,本王也得這樣做。”
在樑羽心裡其實一直都瞧不上樑俊,畢竟樑俊雖然也是穿越者,但他的表現實在是太異類。
不管是說話做事,還是從處理政務,簡直就是一個什麼也不懂的愣頭青。
雖然這個愣頭青現在已經靠着自己的實力向世人證明,太子已經不是以前的那個太子。
東宮也已經成爲了炎朝誰也不敢忽視的存在。
可長久以來,樑羽對樑俊的偏見還是讓他對這位太子有些看不上。
但是今天的樑俊卻讓樑羽有些刮目相看。
沒想到在樑俊大大咧咧的背後還有着這樣不爲人知的城府。
樑俊也發現了樑羽的變化,他頗爲有些得意,又有些無奈的道:“哎,秦王殿下,你看看,這還只是你天策府有關係的,就有這麼多針對本王性命的事情。”
“我算一算啊。”樑俊一本正經的掰了掰手道:“本王剛來長安的時候,先是被關了三個月的禁閉,出來之後去驪山行宮,就遇到了秦王殿下前來試探,本王一直裝瘋賣傻,讓你放鬆警惕,可就是這樣,事後秦王還是對本王動了殺心。”
“出了長安,樑植派人刺殺本王,天策府派人刺殺本王,到了雍州之後梅先生又讓人刺殺本王。在雍州那幾個月裡,可能秦王殿下並不知道,朝中又派去了三批殺手去雍州,想要刺殺本王,這也是爲什麼本王回到長安之後,文淵幾乎寸步不離本王的原因。”
文淵站在一旁冷聲道:“若非是二哥阻攔,秦王殿下早已經是文淵槍下亡魂了。”
樑羽終究是樑羽,他面對李秀寧時可能會痛哭流涕,畢竟那是他唯一的親姐。
而且這個姐姐還是一手把他帶大的,樑羽就算是八旬老翁,在李秀寧面前,那也是個孩子,也是個弟弟。
在樑俊面前,縱然再看不上樑俊,但這一世樑俊乃是太子,又是他名義上的兄長。
所謂縣官不如現管,好漢尚且不提當年勇。
自己上輩子再厲害,這輩子就是改變不了在樑俊面前也是個弟弟的現實。
因此在這二人面前,樑羽會放下九五之尊的臉面,可文淵和自己沒有任何的關係不說,不管從身份還是出身上都沒辦法和自己比。
他這樣和自己說話,樑羽如何能夠忍受得了?
“當年本王倒是也曾見過不少像文將軍這樣的勇士,卻沒有一個有文將軍這般的口氣。”
樑羽冷聲一哼,表達出自己的不滿。
文淵也不在意,反而是向着樑俊看了看。
樑俊瞥了一眼樑羽,老哥你也不看看自己什麼處境,都到了我的地盤了,你還那麼的囂張,就不懂得大丈夫能伸能屈的道理麼?
說着衝着文淵揮了揮手,文淵見了拱手行禮,轉身走出大廳。
樑羽見他什麼話也不說就出了大廳,不知道文淵這是要幹什麼去,正納悶着,
樑俊接着道:“秦王,咱們接着說,至於說雍州的刺客是誰派出去的,雖然到現在也沒查清,不過翻來覆去也逃不過那幾個人,你說是吧。”
樑羽沉聲道:“雍州的刺客和天策府無關。”
樑俊趕緊示意他不用解釋,笑道:“有關係也好,沒關係也罷,這些都過去了。從雍州回來之後,到了長安,還沒有進城呢,結果就遇上了慶壽寺一事。不管如何,秦王必須得承認,當時你們都想借着慶壽寺之事,置本王於死地,這一點應該是沒有什麼好質疑的吧。”
樑羽道:“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非是針對太子,就算是太子處於本王的位置也無可奈何。”
樑俊連連點頭,道:“嗯,嗯,嗯,秦王說的沒錯,本王也一直沒說秦王做的不對。本王只是想算一算,這半年一路走來,發生在本王身上的這些事。”
“好不容易回到了城內,咱們之間的矛盾算是徹底的擺在了檯面上,遠的不說軍機處和皇帝做的交易,成立東廠搞掉東宮。這種事就不提了,當日程經在景王府內謀劃刺殺本王,秦王也參與了吧。”
樑俊一臉你可別否認的表情看着樑羽,樑羽臉色陰沉,只得點了點頭。
“然後程經派刺客在府門口想要刺殺本王,緊接着韓勵又在茶水裡下毒。”
樑俊掰着手指算着,道:“這小半年來,本王前前後後差不多遇到了十次暗殺,五次明面上的圍剿,幾乎整個朝廷有頭有臉的人都想置本王於死地。”
說到這,樑俊悠悠一嘆,搖頭感慨道:“秦王前世的時候,可曾在不到半年的時間遇到過那麼多次的絕境麼?”
樑羽皺了皺眉,前世自己也曾被暗殺過,但卻沒有像樑俊面對的暗殺如此密集。
樑俊被暗殺的事樑羽確實知道,可若不是今日樑俊掰着手指頭和自己算,樑羽也沒想到這小半年來,太子的日子居然過的這般兇險。
“秦王,三天前發生在東宮的事本王還沒有算上,當時已經到了劍拔弩張的地步,若非有李司長出現,只怕今日本王就算不死也是重傷吧。”
樑俊說到這,語氣已經有些陰冷了,全然沒有剛剛的那般輕鬆。
“當年秦王面對的只不過是李建成和李元吉兩個對手,和本王今日裡的處境相比,只怕本王纔是那個最有資格將你們全都殺了,然後告訴世人自己有難處的人吧。”
樑羽沒有說話,因爲他沒有辦法反駁。
很多時候樑羽也十分的納悶,樑俊究竟是怎麼在這種絕境下活下來的。
古往今來,無數太子死於非命,可是哪一個太子也沒有像樑俊這樣,不僅皇帝想讓他死,滿朝文武、兄弟姐妹們也全都想置於他死地。
可樑俊不僅沒有死,反而是越挫越勇,勢力越來越強,硬生生的從絕境之中開出一條血路來。
樑俊見樑羽沉默不言,知道他認可了自己說的話,笑道:“可是秦王可曾見過本王對你們任何人下殺手了?雖然在本王心裡恨不得把你們全都咔嚓了,但是本王從沒有以此爲藉口對你們動手。在雍州,樑植已經成了本王的階下囚,當時常玉剛死,雍州大亂,本王完全可以趁機弄死樑植,再找一些強盜替死鬼,就能摘的一乾二淨。”
“可本王依然把他給放了,不僅放了,還讓他有了重回長安的實力。”
樑俊死死的盯着樑羽道:“刁鳳山殺沈雲,和東宮沒有任何關係,本王可以對天發誓。程經和韓勵的死,本王雖然認了,但那個叫做周鑫的刺客卻非是任何人所派,乃是自作主張。李司長來長安,就是爲了周鑫失蹤一事而來。”
李秀寧點了點頭,沉聲道:“太子說的沒錯,程經和韓勵的死,並不是東宮所指示,周鑫行刺完全是因爲感太子之恩德,自發行爲。”
說到這,李秀寧神情複雜的看了一眼樑羽道:“像周鑫這樣的人,在雍州並不算少數,東宮就算再怎麼阻止可阻止不了,想來用不了多久,秦王,就能體會到程經和韓勵臨死之前的絕望。”
什麼,程經和韓勵的死居然不是東宮所爲?
樑羽一臉不可思議的看了看樑俊,若是如此,樑俊爲何要親自認下這個罪名。
難道他不知道承認周鑫是東宮的人,會讓東宮陷入萬劫不復的地步麼?
“明知不可爲而爲之,這是小生爲何願意甘心輔佐太子殿下的原因。”
一旁的劉文靜輕聲說道:“在來長安之前,小生私下裡曾多次阻攔過太子殿下,雍州初定,長安兇險,只要在雍州待着,我劉文靜有信心,多則十年,少則五年,幫助殿下統一天下。只是殿下並沒有聽從小生的意見。”
樑羽咬了咬牙,一臉不解的看着樑俊,緩聲問道:“太子,太子爲何不聽從軍師所言,非要來長安?”
樑俊皺了皺眉,臉上露出有些落寞的神情,又有些迷茫,道:“爲什麼來,到現在我心裡也沒有一個準。”
他看着樑羽,忽而笑道:“也許是前世裡對你們這些歷史大佬們心生崇拜,想要來看一看,接觸接觸。又或許是不想讓你們這些歷史上的帝王將相死於內鬥,又或許是想看一看,彙集了歷史上那麼多能人,如果能夠齊心協力,那樣的炎朝該是何等的強大和繁華。”
“就,就只是因爲,因爲這些?”樑羽無論如何也理解不了樑俊的腦回路。
他回到長安,居然只是因爲這些理由?
樑俊看着一臉不相信的樑羽,又看了看李秀寧。
李秀寧眼神之中充滿了異樣的神情,和樑俊對視,更是沒有躲避。
樑俊對着她展露笑顏,心中一暖,輕輕道:“也是也是命運的安排,要讓秦王知道,奪嫡之戰中,並不是只有骨肉相殘這一條路可走。當然,我並不是你兄長,你也不是我弟弟。”
樑羽整個人都不好了,全然不知道面對樑俊該擺出什麼樣的表情。
“當然,你要是我弟弟,可就不是一個巴掌那麼簡單了。”
樑俊衝着樑羽露出一絲殘忍的笑容:“秦王,你覺得在李司長面前,你還有那麼多的難處麼?”
“你失去的是兄弟,卻得到了天下,可在秀寧心裡,她失去的則是唯一的兄長一個弟弟,和一個殺了他的兄弟,她卻不能報仇的弟弟。“
這邊一說完,只聽門外響起一陣馬蹄聲。
緊接着殿門被人踢開,隨後一個人從門外被人大力的扔了進來,撲通撲倒在地。
“秦王殿下,這天下,還沒有文淵暗殺不了的人。”
站在門口的文淵傲然而立,看着地上的人道:“天策府縱然是龍潭虎穴,文淵學的便是殺龍屠虎的本領。”
再看地上那人,正是文淵從天策府裡抓來的杜如晦。
看着地上一臉茫然的杜如晦,樑羽腦子裡一片空白。
樑俊站起身上前將杜如晦扶起來,隨後將殿門關上。
文淵跟在樑俊身後,緩緩的向着樑羽走來。
“秦王,你在歷史之上雖然評價很高,但是來到這個朝代,在我和沈雲面前,卻沒有絲毫的優勢。”
“我和沈雲在前世裡雖然只是無名之輩,可我們經歷的那個盛世,是你永遠也想不到的。”
“就算沒有文淵,就算沒有雍州,就算整個朝廷的人都要置我於死地,但是,只要我逃到海上,這天下就沒有人能夠對我有威脅。我苟上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將前世一些武器苟出來,想要除掉你們易如反掌。”
“你的黑甲衛再精銳,難道還能抵得過一桶加強型煙花麼?這個朝代,沒有什麼是一桶加強型煙花搞不定的,若是有,那就再來一桶。”
樑俊一邊說一邊走,站在樑羽面前居高臨下道:“前世裡的秦王和太子,是太子逼得你不反不行,今世裡秦王和太子,我這個太子可曾做過一件對不起你的事?你多次想要致我於死地,東宮也只是在今日纔對你動了殺心。”
“你口口聲聲問如果當初玄武門前死的是你,李司長還會說這些話麼?我就告訴你,剛剛若不是李司長阻攔,現在的你早就去陪程經和韓勵了。”
樑羽呆愣愣的看着坐在一旁的李秀寧,李秀寧嘆了一口氣,面色十分的憔悴。
“我希望你能夠明白,如果我想要那個皇位,三天前只需要把大變活人的武器放在你們的座位下就可以。”
“如果我想殺你,都不要文淵和東宮,只要和皇后聯手,你就能死無葬身之地。”
樑俊一把拉起樑羽的衣襟,對視道:“你還不知道吧,當今的皇后,也就是前世裡奪了你李家天下的武則天早就準備好了無數種可以讓你身敗名裂的法子,就等着本王點頭同意呢。”
“上天讓你上一世做李秀寧的弟弟,這一世做本王的弟弟,那你就當好你這個弟弟,記住,你,就是個弟弟!”
說着鬆開手,轉身向着自己的位置坐下,看着樑羽道:“秦王,本王正月十五要逼宮,你參加不參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