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先生?”
楚秋九瞬間就察覺出氣氛不對。
霍讓進來之後,也不衝着自己見禮,反而笑臉盈盈的看着自己。
這樣的笑容,楚秋九從未見過。
甚至讓楚秋九有些詫異,沒想到霍讓居然還有這樣的笑容。
霍讓身後的人進了庭院,霍讓站在中間,其他人以扇形擴散。
隱隱有將楚秋九和刁鳳山圍住的趨勢。
“霍先生,本公一直命人尋你,怎麼此時纔來?”
霍讓微微欠身施了一禮,道:“回國公的話,小生有友人來訪,因此在城外耽擱。”
說着轉身看向身後的人,又道:“諸位,這位便是鎮南公楚秋九。”
耳聽得霍讓直呼楚秋九的名諱,刁鳳山馬上意識到了不對。
回想起自己進城那日,霍讓在大殿之外給自己說的話,刁鳳山的心沉了下來。
這個霍先生,果真像是他說的那樣,要開始行動了麼?
刁鳳山的大名,大炎各地的地方官員基本上都知道。
原因也很簡單,這些地方官逢年過節要給長安城內的權貴上司們送禮。
刁鳳山要從這些禮里扣下三成。
這是他定下的規矩。
而這些錢財,刁鳳山取了之後,一部分送入太后宮內,一部分給城內那些跟着他的地痞流氓們。
剩下的則全都給城內窮苦百姓。
不給自己留一分。
時間久了,各地的官員們但凡要往城內送禮,都單獨列出一份送給刁鳳山。
再加上刁鳳山殺了當朝戶部侍郎沈雲,結果毫髮無損不說,只是在天牢裡休息了幾天。
因此名聲更是響徹天下。
刁鳳山跟着朝廷的使者車隊進入成都之後,按照禮儀拜見了楚秋九。
刁鳳山沒有跟着進入大殿,在殿外等候的時候,霍讓就來了。
見面之後,寒暄幾句就開門見山要和刁鳳山合作。
目的也很簡單,就是殺盡天下穿越者。
刁鳳山當時聽了之後很是震驚,但他終究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並沒有表現出任何的異樣。
對霍讓的提議也既沒有同意也沒有反對。
霍讓也不着急,只說讓他考慮。
臨走之時,還說最近有事發生,讓刁鳳山看一看他的誠意。
難道今日就是霍讓所說,讓自己看誠意的時候?
刁鳳山腦子裡飛速旋轉,猜測着霍讓要幹什麼。
這個時候霍讓身後的那羣人已經給楚秋九見完了禮。
楚秋九雖然對霍讓直呼自己的名諱有些意外,但還是給衆人還了一禮。
畢竟霍讓雖然是她鎮南公府的謀主,但當年下山之前,夫子也曾明言,霍讓只是代表丘山書院入城爲官。
爲的乃是南楚的百姓,並非是她楚秋九。
因此實際上,霍讓和徐道並非楚秋九的下屬,就算直呼姓名也不算目無尊長。
“霍先生,不知這麼晚,你帶朋友前來,可是有什麼事麼?”
這羣人藉着行禮的機會,已經將她圍住,而遠處自己的親衛卻好似沒有察覺一般,這讓楚秋九心裡更加懷疑霍讓的動機。
難不成霍讓想要造反麼?
這個念頭瞬間出現在楚秋九的腦海之中。
心裡一這樣想,最近自己疑惑的事情好像就全都說得通了。
在此之前,楚秋九從來沒有懷疑過霍讓的忠誠。
畢竟丘山書院的學子除了身懷濟世之才外,還有一個很大的特點。
那就是對主公忠心不二。
十餘年來,從丘山書院走出去的學生,當了官,從未出現過貪贓枉法,背信棄義的事。
正是基於這一點,再加上平日裡霍讓的表現,楚秋九很難相信他是要背叛自己。
因此霍讓還沒有回答,楚秋九看了看一個將她後路堵住的人問道:“先生這是何意?莫非意圖造反麼?”
說着手已經按在了腰間的佩劍上。
因爲原本今日要迎接夫子,因此楚秋九身着盛裝。
楚秋遊遇刺事發突然,她還沒得來的更換。
因爲第一任鎮南公乃是德賢皇后的親衛女官,佩劍片刻也不離身。
所以鎮南公在最隆重的場合下,穿的乃是戎裝。
手握住劍柄,楚秋九心裡踏實了許多。
她雖然對霍讓十分信任,但身在國公府中,見慣了爾虞我詐。
因此也習慣性的留了一手。
護衛庭院的親衛雖然看起來已經不可靠了,但是庭院外還有自己的三百親衛。
這些士卒祖祖輩輩都爲鎮南公府效命,斷然不可能聽從霍讓的調遣。
只要自己這邊高聲呼喝,他們就會破門而入,將霍讓等人,甚至刁鳳山都砍成肉泥。
庭院外的三百鐵衛,霍讓自然是知曉的。
因此一聽楚秋九一臉戒備的質問自己,霍讓趕緊搖了搖頭,道:“國公莫要擔心,小生今日來此,絕非爲了謀反而來。”
霍讓的性子楚秋九很瞭解,就算他平日隱藏的再深,也不會改變自己的秉性。
如果說他想造反,自己一問,他自然會大大方方的承認。
此時矢口否認,看來應該不是要造自己的反。
可不是造反,他弄出這些陣勢來幹什麼。
“哦?既然不是造反,霍先生爲何要讓人攔住本公的去路?”
霍讓微微一笑,揮手示意站在楚秋九身後的人退開。
那人一愣,有些意外。
來之前自家會長可是千叮嚀萬囑咐,說今日要舉大事,造楚秋九的反,拿下鎮南公府,他們控制南楚。
還讓自己等人一進門就堵住楚秋九的去路,斷不可放她走。
怎麼這還不到一會的功夫卻又變卦了?
那人心裡雖然不明白,可當着那麼多人的面也不敢違背霍讓的命令,猶豫了一下趕緊讓開。
楚秋九見此,雖然對霍讓到底要幹什麼還不清楚,可心裡卻沒有了剛剛的不安。
“霍先生,你到底想要做什麼,有什麼話不妨直說。”
霍讓面帶微笑,看了看刁鳳山又看了看同樣有些疑惑的手下人。
“國公,小生先在此給國公賠個不是,這些年來,承蒙國公信任,將南楚上下大權交給小生,小生忝爲司馬,雖有些苦勞卻也對國公隱瞞了許多事。”
霍讓忽而一躬到底,對着楚秋九行了一個大禮。
楚秋九被他弄的有些不知所措,剛想上前扶他,可忽而想到剛剛霍讓認出打進楚秋遊身體內的鐵疙瘩,心中一顫。
“難不成秋遊遇刺,乃是霍讓所爲?”
臉上馬上陰沉下來,看着霍讓冷聲道:“霍先生,難道秋遊遇刺一事,遇先生有關麼?”
霍讓站起身來,搖頭道:“小生與世子無冤無仇,平日裡相交甚好,如何會派人傷他性命。”
聽到楚秋遊遇刺不是霍讓所爲,楚秋九更是納悶,道:“既然如此,先生有何事隱瞞本公?”
霍讓看了看刁鳳山道:“刁五爺,難道你沒有告訴國公,今日炎朝之大變麼?”
刁鳳山冷冷一笑,道:“在下來南楚,乃是奉命而來,此乃你鎮南公府家事,與在下何干?”
霍讓哦了一聲,看向楚秋九笑道:“看來國公到現在還是蒙在鼓中,不知道外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楚秋九的耐心已經被消磨的差不多了,沉聲道:“先生有話便說,若是無事,本公就不奉陪了。”
說罷轉身就要走,霍讓道:“國公,難道你就沒有一丁點察覺,這炎朝已經不再是原來的炎朝,天下也不再是原來的天下麼?”
“難道去了一趟洛陽,國公還沒有察覺到朝廷裡的那些皇子百官們已經不再是原來的皇子和百官了麼?”
楚秋九渾身一震,停住了腳步,緩緩的轉過身,面色十分的詫異。
“先生此話是何意?”
霍讓上前一步,看着楚秋九道:“國公,你與那位姓朱的大將軍曾當面相談,結下盟約,你覺得此人給你的印象如何?”
楚秋九聽到他提朱大將軍,馬上明白想起了那個和自己結盟的朱元璋。
當日見面的種種,浮現於腦海之中。
霍讓接着道:“國公,你乃是武勳之後,對於軍隊再熟悉不過,敢問國公,那位朱大將軍的統軍本領如何?”
“天下無雙。”
楚秋九想起當日朱元璋當下的撤退之計,又想起那日裡見到朱元璋麾下的軍隊,由衷的讚道。
在此之前,楚秋九曾對自己帶兵的本領十分的自負,可見到朱元璋的軍隊令行禁止,雖是撤軍,可行伍之間絲毫不亂,將士用命有條不紊。
她曾想過,自己若是與這朱大將軍爲敵,只怕絕對不是他的對手。
霍讓點了點頭,道:“好,長安城內有鎮南公府的密探,這些年來,國公雖然遠在南楚,可對於城內發生的大小事情都瞭如指掌。朝堂之上百官的能力也瞭然在胸,小生再問國公,六皇子樑羽,一年之前如何?”
楚秋九想了想,轉過身來,正色道:“一年之前的六皇子,雖有才能,卻絕非儲君之選。”
霍讓又道:“如今呢?”
“如今?”
楚秋九緩緩的舒了一口氣,道:“若爲皇帝,必定青史留名。”
霍讓道:“一年前的太子呢?”
楚秋九這個時候隱隱明白霍讓想要告訴自己什麼,整個人冷靜無比,有問必答。
“一年前的太子,只有太子之名,未有太子之實。現在的太子,若非被我南楚誤傷,日後必定一統天下,萬邦來朝。”
說完這句話,楚秋九徹底的沉默了。
霍讓則笑道:“國公難道就沒有想過,爲何短短的一年時間,天下就出來了一個用兵如神的朱大將軍。原本並無才能的太子和六皇子卻猶如換了一個人般?”
楚秋九心亂如麻,她早就對這些事奇怪了。
但一直沒有和任何人說,只是覺得自己之前小看了天下英雄。
難不成另有玄機?
“先生之意,這其中有什麼緣故麼?”
楚秋九徹底的相信霍讓今日不是爲了造反來的,畢竟他如果要造反,沒有必要和自己說這些事。
手從劍柄上離開,看着霍讓等待着他的回答。
霍讓則看向刁鳳山道:“刁五爺,您身在長安,最是清楚這些事,不如您來告訴國公,到底怎麼一回事吧。”
楚秋九看向了刁鳳山,刁鳳山緩緩的道:“確實是換了一個人,太子和六皇子,甚至滿朝文武,雖然身子還是原來的身子,但靈魂則不再是原來的靈魂了。”
“啊?”
楚秋九整個人直接就矇住了。
她想過千萬種可能,唯獨沒有想過這一種。
“這...”
在這愣神的功夫,霍讓看向了剛剛堵住楚秋九後路的人道:“蔣先生,勞煩你給國公介紹下自己。”
那人雖然也被霍讓的手段弄蒙了,可這會哪是考慮這些的時候。
聽到霍讓讓自己自報家門,蔣先生只得道:“九江蔣幹,見過鎮南公。”
“九江蔣幹?”
楚秋九一愣,託樑俊的福,評書版三國演義火遍了炎朝大江南北。
連帶着武侯祠這些日子以來前來祭拜的人也比往日多了好幾倍。
楚秋九也喜歡聽,沒事就叫人到府裡說上幾段。
時間一長,對三國演義中的許多情節不能說如數家珍,卻也大概知曉。
一聽九江蔣幹,腦子裡馬上就想起評書裡羣英會,蔣幹盜書。
見楚秋九一臉驚訝的看着自己,蔣幹嘆了口氣,無奈道:“沒錯,誠如國公心中所想,在下前世便是所謂三國演義中的蔣幹。”
他說完又加了一句,道:“在下前世未曾盜過書,所謂羣英會乃是後人污衊。”
楚秋九震驚的說不出話來,看着蔣幹嘴巴張了張。
霍讓緩步上前,一邊走一邊說:“而那位朱大將軍,則是後世萌朝開國皇帝,那位六皇子秦王則是後世被稱作天可汗的唐太宗。”
“國公啊,現在你知道,你的對手都是些什麼人了吧。”
話說完,人已經走到了楚秋九的面前。
楚秋九整個人已經不會思考了,連霍讓走到她面前都沒有察覺。
“而小生今日來此,非但不是造反,反而是幫助國公...”
霍讓說到這,忽而伸手上前握住了楚秋九的佩劍。
唰的一聲,利劍出鞘驚醒了呆愣的楚秋九。
不等楚秋九閃躲,只見霍讓手持利劍,衝着楚秋九身旁砍去。
“掃清妖孽,進駐長安,登基爲帝。”
霍讓看着倒地而亡的蔣幹,擦了擦劍上的血跡,看向刁鳳山道:“刁五爺,難道還要我自己動手麼?”
“殺光這些穿越的妖孽,不是你餘生的目標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