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讓乃是我的弟子,今日之事乃是我讓他做的。”
夫子此言一出,原本就還沒從震驚之中回過神的衆人更加的蒙圈。
霍讓造反乃是夫子所爲?
所有人都不敢相信。
可所有人腦海裡一有這個念頭,又馬上覺得很有這種可能。
在南楚官員腦子裡認爲,如果不是夫子讓霍讓造反的,爲什麼丘山書院的弟子們這時候一言不發?
丘山書院的弟子則認爲,如果不是老師授意二師兄這樣做,南楚的這些官員只怕早就反了吧。
而霍讓的手下則認爲,如果不是自己老大的老師是幕後指使的話,只憑自家老大一個司馬和會長的身份,怎麼可能進行的如此成功呢?
一旦所有人都開始有這個疑惑,他們手上的行動就開始猶豫。
在這種場合下,猶豫就代表了勇氣的消失。
“當然是說笑了。”
夫子忽而哈哈一笑,轉頭看向地上的霍讓道:“我今天是來清理門戶的。”
而後又看向楚秋九道:“鎮南公,霍讓如今已經死了,其餘的人,你是否可以赦免他們的過錯麼?”
“畢竟,這些人也都是被霍讓所欺騙了,方纔做出今天的事來。”
楚秋九一輩子經歷的大風大浪,都沒有這幾天經歷的刺激。
心情的大起大落,讓她現在反應有些遲鈍。
下意識裡,她向着陳寒看去。
眼神之中的疑惑,顯然是在問陳寒,這就是他所說的反轉麼?
陳寒給了她一個微笑的迴應。
這個微笑,讓楚秋九原本已經絕望的心,慢慢的恢復了溫暖。
她哽咽起來。
夫子看着楚秋九這般模樣,無奈的搖了搖頭。
楚秋九終究還是女人啊。
在這樣一個時代裡,女子終究還是脆弱的。
他剛剛在給楚秋九一個機會。
夫子雖然一直告訴樑俊,南楚就是留給他東山再起的資本。
但夫子的內心卻一直有一句話沒有給樑俊說。
那就是留給樑俊的這個資本需要樑俊自己爭奪。
如果楚秋九能夠做的比樑俊還要好,夫子是準備自己第二套方案。
那就是幫助楚秋九真正坐穩鎮南公這個位子的。
畢竟夫子的心裡一直隱藏着一個遺憾。
那個遺憾就是沒有幫助德賢皇后完成她的願望。
從楚秋九的身上,夫子曾經見到過德賢皇后的影子。
也是在那個時候,夫子就決定了,到最後的時刻,他要把機會擺在楚秋九和樑俊兩個人的面前。
讓他們自己選擇。
可從結果來看,顯然楚秋九連選擇的資格都沒有。
一個想要一統天下的人,豈能被感情所左右?
又怎麼能夠在這麼關鍵的時刻猶豫不決。
楚秋九如果想要當皇帝,如果想要一統炎朝。
她面對的敵人可是比當年德賢皇后面對的要更加的強大。
當年德賢皇后面對的敵人,只不過是炎朝土生土長的野心家和人傑。
可楚秋九爭霸之路上面對的可是歷史上每一個時代最傑出的帝王將相。
在霍讓倒下的一瞬間,楚秋九就應該站起宣告自己身爲這座府邸主人的身份。
但是她沒有,她反而要在別人身上尋找安全感。
“鎮南公,老夫在問你話呢。”
夫子心裡無比的失望,但語氣之中卻沒有任何的體現。
“額...”
楚秋九這個時候才徹底的從震驚之中恢復過來。
她摸了摸眼淚,馬上明白自己要做什麼。
夫子這是給自己重新掌握局勢的機會,更是給今夜在場的官員們一個臺階。
她就算再慌張,可畢竟做了那麼多年的鎮南公。
這點機變的能力還是有的。
“夫子說的沒錯,今日之罪皆在霍讓一人身上,諸位大人們全都受了霍讓的矇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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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秋九緩緩的站起身,臉上的淚水慢慢的風乾。
她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明白什麼叫做劫後餘生。
赦免的話已經說出,全場的官員全都鬆了一口氣。
他們知道,今夜的事絕對不會就這樣算了。
等楚秋九穩定了局面之後,第一件事要做的就是清洗他們這些人。
可那都是明天的事了。
只要今天自己能活着回去,明天的事自然就好解決。
感恩戴德,痛哭流涕。
所有的官員都拿出了此生最精湛的演技。
但是不等楚秋九緩過氣來,一個聲音突然在庭院之中響起。
“鎮南公,你既然已經認罪,那就跟着本王一起回長安吧。”
魏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楚秋九緩緩的說道。
說着,魏都慢慢的站起身,目光平靜的看着楚秋九。
原本喧鬧的庭院,馬上又平靜下來。
所有的官員又提心吊膽的看向了魏都。
對啊,剛剛楚秋九已經認罪了,她已經不再是鎮南公了!
霍讓的手下親衛們也都完全的冷靜下來。
雖然他們現在已經沒有了老大。
楚秋九雖然嘴上說饒過所有人。
但是對於他們這些鐵了心跟着霍讓的人,就算是傻子也知道楚秋九絕對不會饒恕的。
在場的官員頂多是迫於壓力,沒有做忠臣。
但他們這幫親衛,可是真真正正造了反的。
親衛們緩緩的抽出了腰刀,看向了楚秋九。
這個時候他們已經自動和魏都站在了一起。
以後誰做南楚的主人都可以,但是唯獨楚秋九絕對不行。
只有幫助魏都把楚秋九弄到長安去,他們這些造反者方纔能夠真正的活下去。
面對眼中露出兇光的士卒,楚秋九剛剛沉下去的心又提了上來。
整個場面瞬間又恢復了剛剛那種死一般的安靜。
夫子則站在一旁冷眼看着楚秋九,想要看一看這位經歷過大風大浪的鎮南公會不會有質的飛躍。
只可惜,這一次楚秋九又讓夫子失望了。
她遲疑了,楚秋九沒有在魏都說完話的第一時間開口。
哪怕說一句反悔的話也沒有。
一個國公,臉皮不厚,怎麼可能在這吃人的時代活下來呢?
哎,這一點,楚秋九可是照着樑俊差遠了。
但凡楚秋九有樑俊十分之一的臉皮,魏都早就死了。
就在楚秋九猶豫的時候,陳寒說話了。
“北涼王,我想你是誤會了。”
陳寒站起身來,走到楚秋九的前面,笑着給夫子行了一禮。
“見過夫子。”
夫子瞥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在下陳寒,乃是霍司馬的手下。”
陳寒一發話,所有的親衛全都看向了陳寒。
不少人更是回過神來心中暗罵自己。
陳總管還在呢,自己怎麼把他給忘了。
“夫子面前,不要這般粗魯,都把武器收起來。”
陳寒一擡起手,所有的士卒馬上就收起了武器,後退一步。
這個動作讓魏都等人下意識裡皺緊眉頭。
看來現在的局面比霍讓活着的時候還要嚴峻。
好歹自己對霍讓的目的還算清楚,可對於這個剛出現的陳寒,魏都卻是一無所知。
他的目的是不是和霍讓一樣?
又或者說他還有其他的目的?
“哦,陳先生此話何意?”
此時此刻,魏都也只能以不變應萬變。
陳寒微微一笑,沒有回答魏都的話,反而看向了夫子道:“敢問夫子,可還有後招?”
不等夫子回答,陳寒又道:“剛剛霍司馬也說了,夫子從不說謊,更何況當着您那麼多弟子的面,我想夫子更不會欺騙我這個晚輩了。”
陳寒起身的時候,身後的一排親衛已經將手中的強弩對準了拿着手槍的刁鳳山。
只要刁鳳山又任何的異動,就會馬上變成馬蜂窩。
夫子不屑的看了陳寒一眼道:“老夫做事,自然是有後招的。”
“哦,敢問夫子的後招是什麼?”
陳寒笑的更開心了。
夫子這才正色的看起陳寒來,冷聲道:“不用着急,我的後招至少要一個時辰之後才能到。”
陳寒點了點頭,道:“想必便是此時正在趕往成都的風林軍和火山軍吧。”
夫子嗯了一聲,道:“所以你想做什麼,還有一個時辰的時間。”
“夠了。”陳寒衝着夫子行了一禮,道:“多謝夫子相告。”
說罷又轉身看向了魏都道:“北涼王,剛剛在下說北涼王誤會了,乃是指,刺殺太子的並非是鎮南公,而是另有其人。”
雖然大傢伙今天吃的驚訝已經夠多了,但是聽到這個消息卻還是瞪大了眼睛。
另有其人?
“鎮南公不僅沒有下令傷害太子,甚至還一直告訴手下人一定要將太子活捉。”
陳寒說完,皺了皺眉,更正道:“活捉好像不好聽,但不管如何,反正刺殺太子這事不是鎮南公下令,更不是南楚軍所爲。”
“哦?不是南楚軍所爲?那是什麼人?”
魏都一愣,目光下意識的看向了躺在地上的霍讓。
“沒錯,北涼王猜的一點也沒錯,密謀刺殺太子的正是躺在地上的霍讓。”
陳寒說完,魏都哂笑道:“陳先生把罪責推到霍讓身上,那自然是死無對證。”
“北涼王不要着急,在下既然這樣說了,自然是有證據的。”
說罷從懷裡拿出一封書信來,遞給了魏都,道:“這裡面是霍讓給執行者的命令,寫的很詳細,北涼王可以看一看。”
“而且當時霍讓下令的時候,在下也在場,勉強算是一個證人。”
在魏都看信的時候,霍讓又看向了一旁的楚秋遊道:“對了,世子也可以做個佐證。”
楚秋遊捂着胸口崩裂的傷口,看着陳寒疑惑道:“我?”
陳寒點頭道:“沒錯,世子當時可還記得,你在洛陽的時候,霍讓派了五十人的精兵前去,說是要把你接回南楚。你沒有同意,然後這些人就編入了你的親衛,保護你的安全,你可還有印象?”
楚秋遊腦子裡馬上想起來這個細節,緩緩點頭道:“沒錯,我還記得這些人全都是神射手,當時我還詫異,但是我只以爲是霍司...霍讓這個叛賊不想讓我受傷,把自己的親衛調了過來。”
陳寒聳了聳肩,道:“那些神射手,就是刺殺太子的兇手。”
如今人證、物證和佐證都在,魏都潛意識裡是相信的。
畢竟他如果是楚秋九,就算和樑俊打起來,也絕對不會下令傷害樑俊的。
如今陳寒說完,一切都解釋的通了。
爲什麼有趙雲和文淵保護的樑俊,還能夠被得了不準傷害太子命令的南楚軍射中。
而那支箭直奔樑俊的胸口,絕對不是流矢。
一切都明白了!
魏都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他擡頭看向陳寒,露出一絲不屑的冷笑。
手中緩緩的將那封信撕碎。
“這一切,需得鎮南公親自到長安說個清楚了。”
陳寒看着撕碎書信的魏都,臉色慢慢的陰沉下來。
他沒有想到魏都居然有這樣的膽子。
“北涼王不信麼?”
“本王相信鎮南公是清白的,但國有國法,太子既然是被南楚軍所傷,自然應該由鎮南公去長安說清楚。”
陳寒見魏都態度十分強硬,反而哈哈笑了起來。
他轉身看向楚秋九道:“鎮南公,事到如今,您說該怎麼辦?”
楚秋九神色複雜的看了陳寒一眼,沉聲道:“先生以爲如何?”
陳寒掃了刁鳳山一眼,又看了看冷眼觀瞧的夫子,最後視線落在了魏都身上。
“既然北涼王不識擡舉,那就只好殺了他了。”
楚秋九一聽這話,渾身一抖。
夫子的臉色也有些凝重,他知道陳寒是真的動了殺心。
魏都卻絲毫不懼,冷眼看着楚秋九,好像等着她下達殺自己的命令。
“可城外...”
“城外的北涼軍和長城守衛軍一沒有朝廷的調令,二沒有攝政王的鈞旨,三沒有東宮的詔書,擅自出現在成都城外,乃是爲攻打南楚而來,對待叛軍,咱們自然要將他們全部消滅。”
陳寒沒有任何的猶豫,他看着庭院內所有的官員道:“諸位大人,不知在下說的對還是不對?”
此言一出,所有的親衛又抽出了腰刀,埋伏在牆外的弓箭手也全都站了起來。
“狀元公,你熟讀大炎律法,你來說一說,在下說的有沒有道理?”
楚秋雙一激靈,面對陳寒冷冷的目光,趕緊低頭道:“是,是...”
庭院內南楚官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緊接着全都躬身行禮,齊聲道:“請國公下令,誅殺叛軍!”
局勢瞬間扭轉,原本劣勢的楚秋九瞬間就變成了那個掌握了南楚命脈的鎮南公。
雖然這個鎮南公背後站着一個男人,但這個時候,已經沒有人在意了。
楚秋九咬了咬銀牙,她並不想和魏都鬧翻,畢竟南楚以後還要發展,離不開絲綢之路。
可陳寒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就是要逼着自己殺了魏都造反。
魏都也跟着緊張起來,畢竟自己此時毫無勝算,生死全在楚秋九一念之間。
“北涼王...”
魏都冷眼看着說話的楚秋九,沒有任何的回答。
她知道楚秋九想要讓他說句軟話,但此時服軟的魏都如何對得起躺在東宮的兄弟?
就算刺殺太子乃是霍讓所爲,但霍讓乃是楚秋九的司馬。
霍讓死了,這筆賬必須算在楚秋九身上。
魏都按住腰刀,已經做好了與楚秋九同歸於盡的打算。
楚秋九的手擡了起來。
弓箭手和強弩手也都準備發射。
“北涼王...”
楚秋九的聲音愈發的低沉,臉上也露出了殺意。
但魏都依舊沒有回答,他已經準備動了。
陳寒笑眯眯的看着楚秋九,果然是自己調教出來的女人,有幾分味道了。
這就對了嘛,想要爭奪天下,沒有現代穿越者輔助,怎麼可能成功呢?
楚秋九的手緩緩的放下。
整個庭院裡的氣氛緊張到了極點。
就在此刻,只聽遠處傳來推山倒海般的馬蹄聲。
一聲急促而高昂的叫喊劃破黑夜。
“太子殿下到!”
所有人都愣住了。
陳寒更是一臉不可思議的看着夫子。
夫子則露出狡黠的笑容。
“幼稚,老子說不說謊就不說謊了?不說謊,老子怎麼活那麼多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