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俊疑惑的目光轉到了劉文靜身上。
疑惑之中還帶着些許求助。
顯然是在說,面對這種局面,我該怎麼辦?
劉文靜是能夠讀懂的。
他在心裡嘆了口氣。
這位太子果然不是樑俊啊。
若是那位爺在此,朝會的節奏怎麼可能會是這樣?
劉文靜開始懷念起樑俊在長安的日子了。
他向前邁了一步,沒有說話。
樑禪和樑昭馬上停止了爭吵,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這位東宮祭茶的身上。
“兩位殿下,御前之上這般爭吵,未免有些不把太子放在眼裡了吧。”
他甚至衝着樑昭的臉上看了看。
樑昭總覺得被劉文靜這麼一看。。
忽而想起之前的太子樑俊脾氣上來喜歡抽人嘴巴。
頓時覺得臉龐有些火辣辣的疼。
樑禪本身就是抱着東宮大腿過活的,劉文靜一說話,他自然不再和樑昭糾纏。
嘻哈一笑,全然沒把剛纔的爭吵放在心上。
眼見得倆人都不說話了,劉文靜又看向樑羽道:“攝政王,今日朝會自有章程,望攝政王以國事爲主。”
說罷,衝着項羽行了個禮,轉身回到了自己位置上坐好。
劉文靜雖然年輕,但是執掌東宮許久,雖然還算不上頂尖的政客,但已然不再是原來那個初到長安的毛頭小夥子。
東宮之所以願意讓樑羽做攝政王,李秀寧的意見是一方面。
最重要的則是劉文靜知道,東宮和天策府現在在諸侯之中勢力排名第一第二。
雙方一旦鬥起來,誰輸誰贏未可知,但劉文靜和樑羽都知道。
戰爭之後,雙方老大老二的地位肯定會被其他人取而代之。
既然有相同的利益,因此朝會之中,劉文靜自然要向着樑羽說話。
再說關於長城守衛軍的決策,東宮也是默認的。
劉文靜也好,樑羽也罷,他們都不允許炎朝境內還有這樣一股自己無法掌握的勢力存在。
樑鳳皇見劉文靜出來拉片架,心裡雖然氣憤,卻也無可奈何。
只能拉住項羽,讓他不要再說話。
項羽雖然看不透那麼多彎彎繞,但自己今日來朝會訴苦不會有什麼結果卻還是知道的。
冷眼看了看一臉淡然的樑羽和神色漠然的劉文靜,坐在椅子上怒火中燒。
一場風波就這樣在樑俊的眼皮底下消散了。
雖然不知道這風波爲何而起,爭吵幾方又到底因爲什麼如此對立。
但劉文靜的氣場和威信卻讓樑俊心中有羨慕又有些嫉妒。
正想着自己合適才能像他一樣,簡單的幾句話,就可以讓這幫咄咄逼人的傢伙安靜下來。
轉念卻又回過味來。
劉文靜乃是東宮祭茶,對外代表的是東宮。
而且從自己醒來這些天劉文靜的表現看來,這個年輕人分明是自己的手下。
他能一說話就可以鎮住場子,我這個太子還能比他差了?
想到此,樑俊心中寬慰許多。
再看衆人時,頓時覺得這幫人也沒有多麼可怕。
“既然六弟要辭去攝政王,諸卿覺得如何?不如咱們便在這朝會之上商議商議。”
明白過來自己現在的地位今非昔比,樑俊說話的底氣瞬間足了許多。
畢竟當了五年的太子,雖然能力沒有得到衆人的認可,但太子氣場還是有的。
尤其是說出這種攻擊性很強的話,大殿一衆人的心瞬間懸了起來。
恍惚間看着太子,彷彿是之前的樑俊又回來。
樑羽更是有些小心的看着樑俊,原本十分平穩的心境也起了波瀾。
樑濟甚至嚇的本能的嚥了咽口水。
他們之所以敢回到長安,就是得到了準信說醒來的太子不是原來的樑俊。
如果是原來的那個樑俊,他樑濟敢回長安,絕對會被吊起來打。
此時聽到太子說這樣的話,樑濟差點想要站起來,轉身就走。
大殿內的氛圍瞬間變的詭異起來。
太子這是想要奪權啊。
大臣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敢說話。
心裡全都泛起了嘀咕。
難不成太子爺之前是假裝的不成?
他還是原來的他,故意裝成這樣,就是想要把這幫人聚集到長安,然後一網打盡?
樑俊見大殿內的氛圍因爲自己一句話搞的十分嚴肅。
臉上雖然依舊一副十分淡定的模樣,可心裡卻是樂開了花。
權力就是這般。
一旦嚐到他的甜頭,那是比任何東西都要上癮的。
之前的樑俊當了五年傀儡太子。
在朝堂之上不僅沒有話語權,在百官之中更是沒有任何的威信。
除了御史臺的人忠於他之外,再無任何的官員想要成爲太子門人。
可如今自己不僅坐在了龍椅上。
連手下人都可以壓住這幫往日不把自己放在眼中的傢伙。
樑俊心底涌起一股強大的自信心。
“怎麼,諸卿對於此事沒有什麼好說的麼?”
樑俊看着衆人又問道。
大殿上下還是一片安靜。
羣臣互相看了看,蘇信皺了皺眉。
太子有點虎啊。
想要說話,卻被一旁的劉文靜拉住了。
蘇信疑惑的眼神看向了劉文靜。
顯然是在問,你沒有給太子爺說現在咱們與天策府的關係麼?
劉文靜與蘇信這些日子以來相處的很好。
因此能夠讀懂他的眼神。
衝着蘇信搖了搖頭,回答了他通過眼神傳達的疑問。
蘇信先是疑惑劉文靜爲什麼沒給太子說,隨即明白過來。
看來劉祭茶也是想看一看這位太子想要幹什麼吧。
眼見得太子鐵桿支持者御史臺的人都沒有表態,其他人更是不會張嘴。
樑俊有些沉不住氣了,看向樑羽道:“秦王,當真要辭去攝政王麼?”
東宮的臣子們聽了,有些恨鐵不成鋼。
同時又再一次確定了,坐在龍椅上的這位太子不是之前自己認識的太子了。
若是之前認識的那位太子,想要奪權,哪裡有那麼多廢話。
只怕攝政王連今天的朝會都不會參加,辭呈就已經放到了太子的御案上。
就算不交辭呈,那位太子想要罷免攝政王,壓根就沒有那麼多廢話。
更不有這樣的客套。
還問大臣們有什麼意見。
大臣們要是有意見,只怕那位太子連大臣和攝政王一起都揍了。
哎呀,懷念之前那個霸道的太子爺啊。
現在的這位太子,簡直是要愁死人。
“如今皇兄醒了,臣弟自然不能再做這個攝政王,不然的話,天下人只怕要戳臣弟的脊樑骨說臣弟有反心了。”
樑羽見樑俊有些着急,呵呵一笑。
旁邊的樑濟斜了他一眼,心道:“你也就是欺負這個太子,若是那位,你敢說這話,他下一句就得給你把造反這個名頭扣實了。”
樑俊一聽樑羽說這話,見他面色真誠,心中歡喜不已。
以至於連客氣話也忘了說。
只是點頭笑道:“好,好...”
蘇信的眉毛都快皺成團了,想要說話,卻又不得不看向劉文靜。
劉文靜則依舊一副面無表情,讓蘇信只得把話再嚥下去。
“看看秦王打算做什麼。”
劉文靜感受到了身旁蘇信的變化,悄聲用二人方纔能聽到的語氣說道。
站在蘇信下首的姚廣孝見劉文靜和蘇信交流,側目看了一眼。
“蘇尚書...”
樑羽忽而轉過身看向蘇信。
“臣在。”
蘇信一聽樑羽叫他,趕忙出列。
“劉總管,你叫人擡上來吧。”
樑羽又看了看站在御前的劉勝吩咐道。
劉勝趕緊應聲,而後衝着大殿門口道:“擡上來。”
話音一落,幾個天策府親衛擡着一個大箱子走了上來。
衆人看去,紛紛猜測這箱子裡裝的是什麼。
蘇信更是有一股不詳的預感。
看了看樑羽又看了看劉文靜。
劉文靜微微搖頭,示意他不用着急。
想在擡上來,放在了大殿的中央。
樑羽從自己的位置上站起,伸手指着箱子道:“蘇尚書,這是各地最近送到洛陽的奏摺。”
奏摺?
蘇信一愣,大殿內其他人也都有些納悶。
自打洛陽之戰後,各地勢力雖然沒有公開脫離朝廷,但基本上都屬於聽調不聽宣的狀態。
不向朝廷交稅,治下有災了也不找朝廷求救。
因此壓根就不會給洛陽送什麼奏摺。
樑羽這個攝政王聽起來很厲害。
可也就在他的地盤——洛陽和江南道管用。
除了這倆地,誰都不會聽從他這個攝政王的調遣。
“這些摺子本王看了,思來想去,覺得應該交由禮部處理。”
樑羽微微一笑,示意蘇信看一看。
蘇信懷揣着疑惑,拿起了放在最上面的一本,打開一看,瞬間就愣住了。
“蘇...蘇尚書。”
樑俊見蘇信看了摺子之後,像是被人施了定身法,十分好奇摺子裡說的什麼。
周圍的官員也都十分納悶。
樑羽笑道:“大家也都可以看一看,今日朝會咱們就把這件事定下。”
他這麼一吩咐,連項羽也來了興趣,更不要說周圍這幫吃瓜羣衆們。
御史臺的官員和禮部的官員紛紛上前。
其他人緊隨其後。
連周噴熊也走上前一看究竟。
所有的人看到了摺子裡的內容全都和蘇信一般模樣。
整個大殿內陷入了死一般的安靜。
劉文靜揣着手,往姚廣孝身邊挪了挪。
姚廣孝見了,也往他身邊挪了挪。
“少師,這摺子裡寫的什麼?”
劉文靜十分淡定的問道,絲毫沒有任何好奇的意思。
姚廣孝也一臉的從容:“各地官員們請太子殿下登基的。”
“哦。”劉文靜聽了,臉上的表情依舊沒有任何的變化。
“如此說來,這事少師是知道的?”
姚廣孝點了點頭道:“昨日才知道。”
“少師這是要確定要背叛東宮和太子了?”
劉文靜這才轉頭看向了姚廣孝。
姚廣孝眉毛一皺,有些不解道:“祭茶,太子殿下對你我皆有知遇之恩。祭茶尚且沒有給這位太子交代任何底,貧僧又怎麼可能背叛太子呢?”
劉文靜看了看老和尚,而後又轉過頭。
倆人十分默契的又各自挪了一步,回到了原來的位置上。
“摺子上寫的什麼?哪裡又有災禍了不成?”
樑俊見所有看摺子的人全都一臉的詫異,心中的好奇達到了頂點。
衆人聽到了樑俊發問,方纔回過神,紛紛將摺子放回原處,齊齊的站好。
樑羽笑道:“太子,所謂國不可一日無君。如今太子醒來,天下官員無不歡喜,因此紛紛上奏請太子殿下登基。”
咔嚓!
這句話好似在樑俊的腦子裡劈了道驚雷。
直接讓他陷入了呆滯的狀態。
登基!
樑俊嚥了咽口水。
這是他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事。
如今居然絲毫不費工夫就要得到了。
握在龍椅上的手微微顫抖。
所有的官員全都看向了樑俊,等待着他的回答。
蘇信的心更是懸到了嗓子眼。
看着被歡喜衝昏了頭腦的樑俊心急如焚。
在樑俊木然的點了點頭,想要開口客氣兩句,就打算同意的時候。
蘇信再也忍不住了,上前一步,高聲喝道:“殿下,不可!”
這一聲如平地驚雷,當頭棒喝,讓樑俊瞬間從幸福之中驚醒。
還不等他緩過勁,只見蘇信衝着樑羽怒目而視,質問道:“秦王,你怎可如此大膽,在這含元殿上陷太子殿下於不義!”
“蘇尚書!休得胡言!”
倉促之下,樑俊蹭的一聲站了起來,衝着蘇信呵斥道。
完了!
劉文靜心中嘆息。
這個太子,根本不是這幫加護的對手啊。
如今只是樑羽一人出招,他就忍不住了。
大殿上這幫與樑羽不分上下的壞蛋們,接下來還不得把太子玩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