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當真放他走了?”
校場之上,一排排士卒像是標杆插在地上一樣。
樑俊徘徊在隊列之中,時不時的拿着指揮杆敲打動作不規範的士卒。
李淵拿着最新的情報站在樑俊身邊,臉色有些焦慮。
聽到樑俊發問,李淵應了一聲,道:“是,由趙將軍親自護送。”
“李尚書,你來找我就是爲了告訴我這事?”
長安城朝會發生了什麼事,南楚這邊並不知道詳情。
東宮那雖然發了詳細的報告過來,可還沒到成都,就被夫子燒了。
因此,樑俊只知道那位太子登基做了一晚上的皇帝,第二天就得離開長安。
具體去哪,鯉組織並沒有得到確切的消息。
反正已經決定暫時不管長安的事情,明州那裡,魏都也帶着三千精兵,化作客商,分成十幾批前去。
明州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誰也不清楚。
畢竟現在還是樑羽的地盤,南楚這邊派兵過去,一旦發生衝突,終究不是什麼好事。
樑俊也樂得聽從諸葛亮的安排,好好的擔任南楚十萬新軍訓練總教頭一職。
李淵跟着他走到了校場臨時搭建的帳篷下。
雖然現在已經是秋天,但中午南楚的太陽還是有些毒辣。
“原地休息十五分鐘。”
命令一下,扎得衝着衆人高聲宣佈。
所有的士卒聽了,如蒙大赦,直接癱倒在地。
樑俊坐在了椅子上,擼起袖子來,坐姿十分的豪放。
一邊給李淵倒水,一邊又道:“你是爲了李建成來的吧。”
李淵也不繞圈子,接過樑俊遞過來的茶水,苦笑道:“不滿殿下說,確實是爲我那大兒子來的。”
樑俊擡手示意他止住,道:“第一,在這裡,叫我總教官。第二,李建成這小子不講究,扣了我的人,還要和你二兒子玩潛伏,壓根就沒把我的人性命放在心上。”
李淵爲什麼而來,樑俊最是清楚。
無非就是想讓李建成來南楚。
二人之間也沒有什麼避諱,李淵見樑俊直接拒絕,臉色更是無奈。
“哎,總教頭,建成也是一時糊塗。”
樑俊一上來就直接拒絕,這在李淵眼裡看來,並不是一個壞信號。
以李淵對樑俊的瞭解,他因爲李建成犯的錯而生氣,說明在樑俊心裡還是在意他的。
若不然的話,樑俊肯定不會這般表現,而是讓李淵去找諸葛亮商議此事。
“他也是太想報仇了。”
樑俊冷哼一聲:“太想報仇?李尚書,他也不是剛穿越到這個世界來,朝堂上什麼局勢他李建成看不清楚麼?”
放下了手中的教鞭,樑俊揉了揉有些發酸的臂膀。
許久未曾劇烈運動,今日裡一給他們演示,反倒是渾身不舒服。
“別的不說,朝會之日,樑錦這幫人爲什麼要去?你二兒子什麼能力你不清楚麼?以他的能力,和那幫吃人不吐骨頭的傢伙鬥法都不敢大意。李建成倒好,自己一個人就敢直奔洛陽,而且還敢演苦肉計,你以爲你二兒子心裡沒數?”
李淵連連點頭,道:“總教官說的是,哎,建成什麼都好,就是這一點上沉不住氣。”
樑俊一瞪眼,被李淵逗笑了,擡起手無可奈何的指了指李淵。
“李建成之所以上輩子吃了那麼大的虧,就是你這個當地的慣的啊。”
李淵雖然想反駁,可畢竟有求於樑俊,只得賠笑道:“是,也有我的責任。”
說着,又看了看樑俊,悄聲道:“總教頭,別的不說,你不看我,你看我家閨女的面上。”
“你家閨女的面上也不...”
樑俊見李淵還給自己來這套,義正辭嚴的拒絕。
可話還沒說完,馬上又反應過來。
李淵這一世年紀比他還小些,這些日子裡,倆人沒大沒小習慣了。
他這一提自己閨女,樑俊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
等反應過來之後,輪到樑俊爲難了。
“咳咳...”
樑俊有些心虛的看了看李淵。
腦海裡浮現出李秀寧的音容。
一想到李秀寧,樑俊再看李淵,眼神都有些變了。
“你說事就說事,好端端的扯李司長幹什麼。”
樑俊有些尷尬的端起茶杯,想要用喝茶掩飾自己的心虛。
只是茶杯一碰嘴,方纔發現已經沒水了。
只得更加尷尬的將茶杯放下。
李淵拿起一旁的茶壺,給樑俊倒滿,臉色也不似剛剛那邊爲難,反倒是有些笑意。
“總教頭,說起來,你年紀也不小了...”
樑俊千算萬算,也沒有算到李淵突然說這話。
“老子...我,正當年,什麼叫不小了?”
李淵笑道:“總教頭,這從長安來的信裡,可是說到東宮原本想給那位太子爺選太子妃的。”
他說着,從袖筒之中抽出一封信來,遞給了樑俊道:“諸葛丞相說此時暫時先不告訴你,等您訓練完新軍,南楚改制有了起色再說。”
樑俊一愣,看着李淵手中的信,警惕的看着李淵道:“李尚書,既然丞相不打算告訴我,你爲何又要拿出來呢?”
李淵笑道:“殿下...”
“叫我教頭,呸,是總教官。”
“是,總教官,這旁人不給你說,咱們這關係,我豈能瞞你?”
李淵給了樑俊一個你懂我意思的眼神。
周圍這幫人受樑俊的影響,說話也不像是以前那樣文縐縐,反倒私下裡把樑俊嬉皮笑臉學個了十足。
“咱倆的關係...”
李淵一和他嬉皮笑臉,樑俊反倒是有些不自在。
“總教官,東宮想要讓我家秀寧做太子妃,難不成你不願意麼?”
見樑俊臉色有些紅,李淵反倒是來勁了。
“咳咳...”
李淵直接把話挑明瞭,樑俊更是有些無地自從。
站起身來沒好氣的看着李淵道:“你怎麼說也是當過皇帝的,怎麼一點矜持都沒有,我都替你臉紅。”
說罷握住教鞭,衝着坐在地上的衆人道:“休息結束,起來繼續站軍姿,都給老子精神點!”
李淵見樑俊要跑,趕緊拉住他催促道:“總教頭,若世民這一世再對建成狠心,我這個當爹的如何都沒事,可秀寧只怕這輩子都是個心病。”
“成,成,成。”
對於李建成該如何處置,樑俊早就有打算,剛剛拒絕李淵也就是找個理由發泄一下心中的氣憤。
如今該說的都說了,該發泄的也都發泄了,樑俊也不再遮掩。
“可以讓李建成來南楚,但是他在南楚沒有任何特權,想要當官,先從基層做起。”
李淵一聽,喜上眉梢,趕緊點頭道:“好,好,一切都按照殿下吩咐,只要殿下讓手下的兄弟們送他回來就成。”
樑俊道:“不過回來可以,也得看他有沒有命走出長安城。你二兒子什麼性子你最瞭解,他明面上可能不會動手,可誰知道暗地裡會不會有什麼小動作,這都說不準。”
李淵一聽這話,臉色有沉了下來。
樑俊見了,哈哈一笑,拍了拍李淵的肩膀道:“放心好了,就算你二兒子真想殺他,也沒有機會的。”
“啊?”所謂關心則亂,有了上輩子的教訓,李淵一想到倆兒子可能又得重蹈前世的覆轍,馬上就六神無主起來。
“朝廷不是鐵板一塊,李建成既然和樑羽乃是解不開的死仇,倆人又是親兄弟。所謂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你覺得那幫和秦王不對付的傢伙們會讓李建成輕易死麼?”
話說到這,李淵馬上明白過來。
“是啊,我怎麼沒有想到這一點。”
李淵如夢初醒,隨即開始後悔因爲此事來求樑俊,還把自家閨女扯出來,心中懊悔不已。
這樣做豈不是影響了秀寧在樑俊心中的地位。
見李淵又不知道在胡思亂想什麼。
樑俊安慰道:“李尚書,你就別亂想了,就算咱們不出手,李建成也絕對不會有事情,而且以我對樑錦他們的瞭解,李建成不僅不會有事,反而可能會得到扶持,說不準你讓他來南楚,他還不願意來呢。”
一說這話,李淵的臉色更是慘白。
經過樑俊提醒,他馬上就知道這種可能性不僅有,而且基本上是一定會發生的。
不僅是李建成,只怕連那個太子...
樑俊見聰明的智商又佔領了李淵頭腦的高地,微微一笑。
“沒錯,雖然我沒有看長安具體的情報,但是根據對那羣的瞭解,基本上也能猜到,那位太子不會被送到邊關,李建成也不會有性命之憂。”
樑俊悠悠的嘆了口氣,看着站在校場上的士卒感慨道:“樑錦那幫人,不是那麼好對付的。東宮和樑羽就算知道會是這樣也沒有任何辦法。”
李淵也跟着無奈點頭道:“是啊,夫子不讓南楚與長安聯繫,劉祭茶爲了向南楚表示忠心,也絕對不會讓那位太子待在長安。”
“更不可能讓他死,畢竟他纔是夫子真正的弟子。”
樑俊早就猜到了諸葛亮讓自己當這個新軍總教官的意圖,目的就是想讓自己在訓練新軍這段日子裡,不參合南楚與長安之間的融合。
一旦自己參與了,不管自己怎麼對待之前的太子,都會對東宮和南楚造成十分尷尬的局面。
接納他,會讓東宮的人在自己面前無法交代。
殺了他,會讓南楚的人在夫子面前無法交代。
所以最好的選擇,就是通過樑錦等人,把這個太子安置好。
可樑俊總是覺得有些隱隱不安。
畢竟以諸葛亮爲首的南楚集團雖然在智謀和戰略水平上不比東宮集團和天策府集團差。
但終究他們沒有面對過長安複雜的政治局勢。
更加不瞭解樑錦那羣人作妖的本領是何等的登峰造極。
可事已至此,樑俊也沒有其他好辦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所以李尚書,你就無須擔心李建成的安危了,咱們現在的當務之急,就是趕緊按照計劃行事,把南楚徹底掌握在手中,方纔是重中之重。”
樑俊語重心長的說道,言語裡的擔憂讓李淵也不敢大意。
“是,殿下,是微臣孟浪了。”
李淵恭敬的行了一禮,而後走出了校場。
看着李淵遠去的背影,樑俊雙手負立,陷入了沉思。
他總覺得明州的事沒有表面上那麼簡單,豐臣秀吉這孫子也絕對不會如此沒有腦子。
更讓樑俊擔憂的是,隨着穿越者們來到炎朝的時間越來越長,根基愈發的穩固。
自己之前預料的羣雄逐鹿只怕不會上演了。
如果炎朝各大勢力當真像樑俊想的那樣水火不容,樑錦等人絕對不會,也不敢去參加長安的朝會。
只可惜啊,也不知道夫子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封鎖南楚,不接長安的消息。
這個操作着實讓樑俊看不懂。
可不管如何,樑俊也知道夫子這是爲自己好,怕的是自己一時衝動,再帶兵北上長安,到時候南楚沒有穩定,長安又是一團亂麻,結果雞飛蛋打,好不容易穩定的局面又被自己攪和黃了。
“哎呀,可我已經不再是原來那個毛利毛躁的樑俊了啊。”
樑俊無奈的搖了搖頭,正要轉身接着檢查軍姿,只見校場營地外一騎飛奔而來。
門口的崗哨將那騎兵攔住,樑俊定睛一看,乃是白葉羅,擡手示意士卒放行。
白葉羅進了校場,走到樑俊前面躬身行禮,而後趕緊從懷裡掏出一張請柬來遞給樑俊。
“老頭大當家,這是剛剛有人送到寨子裡的請柬,說是綠林道上有人在濟州開什麼天下英雄大會,商議起兵造反的事。”
“什麼玩意?”
樑俊一聽這話,當真是嚇了一跳。
趕緊拆開請柬一看,只見燙金請柬裡寫着:“風雷寨白寨主敬上,三月後,臘月初六,弊寨與中原十八寨子寨主共舉天下英雄大會,以武會友,屆時共商大事。”
最後寫着一個人名,樑俊看了倒是笑了起來。
這人不是旁人,正是黃巢。
“看來老子不在長安的這些日子裡,炎朝當真是熱鬧,這才幾個月,什麼牛鬼蛇神都出來了。”
“豐臣秀吉這個外賊還沒解決,黃巢這幫反賊又鬧幺蛾子。”
樑俊合上請柬,在手中顛了顛,喃喃自語。
“這個黃巢是什麼人?”
樑俊心裡對黃巢倒是有些佩服,這個不要命的反賊膽子居然那麼大,敢用真名。
或者說是自己想多了,只是一個同名同姓之人?
白葉羅道:“誰知道這黃巢是誰,半年前綠林道上還沒有這一號人物,也不知怎麼着,半年的功夫不到,就聚集了十萬之衆,聽說兩個月前攻克了濟州府,如今濟州府裡聽說全都是綠林的好漢。”
“綠林的好漢?哼,綠林道上有什麼好漢,全都是一幫打家劫舍的混賬東西。”
樑俊一聽白葉羅這麼說,想起了當初從登州到彭城的路上聽人說到過濟州的事。
只是當初急着趕路,也沒有放在心上。
原來濟州已經被黃巢佔了。
“大當家的,咱們怎麼辦?要不要我通知洪門的兄弟,咱們三個月後去濟州砸他姓黃的場子?”
白葉羅一臉的興奮,看着樑俊問道。
“砸他的場子?你和黃巢有仇?”
樑俊有些奇怪的看着白葉羅問道。
白葉羅連連搖頭:“我都沒見過這人,怎麼會和他有仇?”
“既然和他沒仇,你爲啥要砸他的場子?”
樑俊反問道。
一聽樑俊這麼問,白葉羅反倒是急了,道:“這黃巢算什麼東西,也敢辦天下英雄大會,這大會要辦也該咱們洪門辦纔是,誰不知道,這大炎的綠林道上,咱們洪門纔是大哥。”
樑俊看着一本正經的白葉羅,不知道說什麼好。
沒成想,這位白少當家的還是個如此有山寨榮譽心的人。
“濟州,明州...”
樑俊沒有接着說下去,反而隱隱覺得有些地方不對勁。
“大當家的,咱們去不去啊?”
白葉羅見樑俊入定不說話,有些着急。
“送信的人呢?”
樑俊看着白葉羅問道。
“在府里扣着呢,我怕他跑了,就沒敢帶他來。”
“諸葛先生知道這事麼?”
樑俊又問道。
白葉羅一臉的奇怪,道:“諸葛先生又不是咱們道上的人,知道這些幹嘛。我誰都沒說,咱們道上的規矩,這種事,不能讓官府的鷹爪們知道。”
樑俊噗嗤樂了,面對一本正經的白葉羅無話可說。
孃的,風雷寨都招安了,這位白少當家還沒從山寨土匪的身份裡轉變過來。
“行,不告訴就不告訴吧,你去把那送信的人帶來,我有話問他。”
“得來。”
白葉羅見樑俊來了興趣,興奮的連禮都忘了行,轉身快步衝了出去。
到了門口還叫上了倆崗哨,跟着他一同前去。
看着白葉羅遠去的背影,樑俊又陷入了沉思。
“濟州?怎麼老感覺什麼事都和豐臣秀吉那孫子有關係呢?濟州?靠近登州,登州現在是去卑國最方便的港口,豐臣秀吉這孫子爲什麼要捨近求遠,反而要攻打明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