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誠在牢房之中和江顏談了整整兩個時辰。
直到江顏被的情報被榨的一乾二淨,殷誠方纔意猶未盡的站起身來。
腿已經坐麻了,殷誠緩緩的伸出腿來,慢慢的揉捏着。
“江顏,既然你決定要棄暗投明,就暫時先不要去南楚,先把巴州的事處理完了再說。”
江顏習慣久坐了,因此腿腳十分的利索。
見殷誠有些起不來,趕緊上前攙扶,呂布站在旁邊都快睡着了。
聽到倆人動靜緩了緩神。
殷誠站起來,看了看呂布,笑道:“溫侯辛苦了。”
呂布打了個哈欠,微微搖頭。
他辛苦倒是不怎麼辛苦,就是有些無聊。
前一個時辰,殷誠問的問題,呂布還算是比較感興趣。
後面一個時辰,殷誠的問題純粹就屬於沒屁咯愣嗓子了。
不過他也理解,江顏的老師乃是一個十分不安定的因素,若是不瞭解全面,難保什麼時候再弄出一個驚喜來。
呂布也算是看出來了,江顏這位老師在巴州乾的事,對改制確實有致命的打擊。
而且這種事的成本也很低,只要找一個像趙斌這樣的人就可以。
給他洗腦之後規劃好方向,都不用給任何經費,他自己就能自給自足的同時,乾的十分有勁。
好在目前來看,殷誠的這位老鄉是暫時站在他們這邊的。
至於說以後他還會不會給自己這邊打亂,那就不是現在考慮的事了。
“殿下,那這遊戲機和電視還有...”
江顏看着已經關上了電視和遊戲機問道。
殷誠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這些東西自然是要交公的。”
“交公?”
殷誠點了點頭,道:“就是上交給南楚。”
“我會派人親自送到南楚,這件事你就不用擔心了。”
殷誠拍了拍江顏的肩膀,吩咐道:“你只要把巴州的事處理好就行。”
江顏一想到殷誠剛剛給他的許諾就有些興奮,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動道:“在下定當不辱使命。”
“嗯,那就好。”
殷誠給了他一個我很信任的笑容,舒展了下身子骨,剛想讓扎得去叫門外的趙斌,轉過頭忽而看到江顏欲言又止的樣子。
“怎麼,還有什麼疑惑麼?”
殷誠放下活動的手臂問道。
江顏點了點頭道:“還有一件事,我一直想不通,還望殿下指點迷津。”
“指點談不上,互相學習,你說吧,什麼事。”
經過這兩個時辰的交流,殷誠對江顏這個人還算是比較欣賞。
這算得上是自己來到這個時代之後,見到的第一個這種類型的人。
之前與他交往的要麼是穿越者,要麼是土生土長的土著。
可像江顏這種深得穿越者真傳,說話思想也很像穿越者,但內心深處又是炎朝人的,他算是第一次接觸。
對自己的態度也是恭敬而不諂媚。
有穿越者的思想,但卻也有着極強的懷疑精神。
這種矛盾體,讓江顏身上多了一分異於常人的魅力。
“殿下,家師曾經詳細的給我說過您所處的那個時代是什麼樣子的。也給我講過科技的進程,雖然有很多地方說的比較含糊,甚至是自相矛盾,但我覺得大體還是沒有錯的。”
江顏說着,走到了電視機旁,他伸手摸了摸電視外框,那種十分熟悉卻又極度陌生的塑料。
感受着那種炎朝未曾有的塑料質感。
“這電視機和遊戲機,還有這個電源,應該是極其稀罕的東西。師父說炎朝的科技和你們那個時代的科技,相差很大。炎朝之所以會有現在的這種局面,完全是因爲技術的原因。”
江顏說着,眉頭緊皺,看着殷誠道:“殿下,既然這些成品擺在這,難道就不能根據他們複製出一模一樣的來麼?”
“殿下雖然看起來對電視機很驚訝,可我知道,殿下和師父一樣,心裡都不是很在意它們。”
“這是爲什麼呢?”
這個問題不光江顏納悶,連呂布也很奇怪。
最開始的時候,呂布還以爲殷誠見到了江顏和遊戲機,頂多和江顏稍微聊一聊,就會把注意力全都放在電視機上。
甚至於呂布都設想了好幾種殷誠以教自己爲由,衝自己炫耀的場景。
只可惜呂布差點等睡着,殷誠也沒有把話題和注意力轉到電視機上。
此時江顏問起來,呂布也跟着道:“江顏說的沒錯,我也有這般疑惑。你...殿下之前說珍寶齋很多東西製作不出來,是因爲沒有技術,如今成品都擺在眼前,難道還做不出來麼?”
殷誠看了看二人,見二人一臉期盼的看着自己,他擡起了手,搖了搖。
“做不出來,技術發展是需要循環漸進的。”
他邁開步伐,走到了電視機旁邊,摸了摸邊框道:“想要製作出這些東西,就算有了技術和材料,也不是那麼簡單的。更不要說大批量的生產了,那是需要一套完整的工業體系。每一個環節環環相扣,方纔能夠製作出來。”
“這也是爲什麼穿越者同盟會蒐集了這些東西,只能扔在倉庫裡。江顏的師父取走之後,又能毫不在意的扔給我們。”
他長嘆一聲,搖頭苦笑道:“咱們送到南楚,就算張角把他們全都拆散了,一個零件一個零件的研究,研究出來的東西,也沒有什麼用處。”
“算了,說這些也沒有用,反正啊,以現在來看,咱們這輩子只怕是見不到,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的場景了。”
他耐心的解釋完,呂布和江顏依舊是滿腦袋問號的樣子。
殷誠也懶得再和他們解釋。
“時間也不早了,想必趙斌在外面等的也着急了。”
說着,殷誠邁步向牢房門口走去。
呂布三人緊隨其後,三人出了門,就見趙斌和白葉羅倆人坐在地上打盹。
二人之間的地上還畫了一個棋盤,擺放了幾個石子,顯然無聊到下棋解悶。
“起來了。”
殷誠走到白葉羅身邊,伸出腳踢了踢他。
白葉羅一個機靈,竄天猴一樣站了起來。
趙斌也醒了過來。
“怎麼了?怎麼了?啊,特派員和特使...”
趙斌見二人出來,面色大喜,剛想行禮,殷誠擡手道:“趙團長,以後你不用這樣稱呼,以免引起別人的注意,你就叫我殷公子,叫他江公子便可。”
“哎,哎。”
趙斌一愣,而後趕緊行禮道:“殷公子,江公子...”
“少爺,剛剛有人來送信,說巴州的太守派人前來請趙團長來赴宴。”
趙斌連忙搖頭道:“對,對,沒錯,那姓張的確實是派人來了。”
“什麼時候的事?”
早在牢房之中,殷誠就想好了對策。
趙斌道:“不到半個時辰...”
“剛走沒多久!”白葉羅說道。
“行了,我知道了。”
殷誠也不知道倆人在外面這將近四個小時裡發生了什麼事。
見二人有些鬥氣的架勢,殷誠趕緊出聲制止道。
“江公子。”
殷誠轉身看着江顏說道,江顏趕緊上前聽吩咐。
“你帶着這塊腰牌,去城北的關帝廟,那是軍機二處在巴州的聯絡處。”
江顏接過殷誠從腰間拿出的一塊木質腰牌,恭敬的放好說道:“那個地方我知道。”
“知道就好。”
殷誠點了點頭,又看向扎得道:“這是我的護衛,叫做扎得,乃是胡人,雖然炎朝的官話說不利索,但卻能夠聽懂。你帶着他一同前去,然後讓軍機二處派人來,將牢房裡的東西送到南楚。”
“是。”
“你親自護送出城,莫要引起注意。”
殷誠又叮囑了一句,江顏鄭重的點了點頭道;“江顏知曉。”
殷誠看了扎得一眼,扎得點頭示意明白。
“好,等送出城之後,你便在府衙之中等我變可。”
“遵命。”
吩咐好遊戲機和電視機的去處,殷誠又看了趙斌道:“趙團長,今日這鴻門宴,便由我跟着你一同前去。”
趙斌一直在旁邊聽着殷誠和江顏的對話,心裡捋着這倆人到底誰的官更大一些。
弄清楚殷誠這個特派員要比特使看起來官職更高,想的有些入神,倒是沒有聽到殷誠叫他。
“我家少爺叫你呢。”
白葉羅沒好氣的捅了他一下,趙斌回過神慌忙道:“是,是,聽特派員吩咐。”
殷誠微微一笑,也不再說什麼,帶着衆人走出了監牢。
出了監牢,天色已經不早了。
殷誠尋思老頭應該等着急了,帶着人又急匆匆的奔赴茶館。
夫子在茶館裡等了兩個多時辰,喝了好幾壺茶,喝的肺葉子都快飄起來了。
見到殷誠本想發火,卻見他身後跟着一幫陌生的面孔。
知道這幫人是被他拉上了賊船的主。
爲了給他面子,什麼話也沒有說。
殷誠也沒時間和夫子解釋,行禮賠了罪,便讓扎得從行禮之中取走槍跟着江顏奔赴城北城隍廟。
這邊又吩咐趙斌讓他的手下給茶館老闆道歉,爲了表示歉意,殷誠出錢請這幫人在這裡喝茶。
裡裡外外全都吩咐好,殷誠便讓趙斌前頭帶路,帶着呂布和夫子還有白葉羅去赴太守擺的鴻門宴。
來的路上,殷誠簡單的將這幾個時辰裡發生的事和夫子說了一遍。
夫子聽完,並沒有任何的意外。
畢竟是見多識廣的人,在夫子看來,殷誠身上發生任何事都是有可能的。
因此只是問殷誠打算去了之後怎麼辦?
是直接開炸,還是說吃完飯聊一聊再說。
殷誠直接否決了到了之後就開炸的方案。
改制雖然是要讓百姓們過上好日子,可並不代表一定要把鄉紳士族們全都弄死。
雍州和南楚改制體現出來的問題很尖銳。
那就是人才太少。
確切的說是識字的人太少了。
雍州就是因爲自己殺了一幫官員,以至於後來填補上來的基層官員素質太差。
很多人只憑借會寫自己的名字,人的一二三四五,便可以脫穎而出。
底層是這樣的人,自己的經寫的再好,他們也能唱歪了。
若非是有海量的錢財撐着,雍州改制早就完蛋了。
而反觀南楚,因爲有丘山書院做後盾,自己也沒有大開殺戒。
整個鎮南公的執政體系十分的完善。
從上至下,命令通行無阻。
雖然南楚的士族別有心思,可成都城外數萬大軍圍着,不到刀子落在脖子上,他們也不敢有任何的異動。
而諸葛亮一旦開始擡起改制的大刀,以他們的能力,想要反抗純屬癡心妄想。
因此南楚雖然還沒有開始改制,但殷誠卻能夠感受到,即便是開始改制,也比雍州簡單有效的多。
兩相比較,殷誠心裡並不想殺巴州的這幫士族。
將心裡的想法和夫子一說,夫子十分的滿意。
捋着鬍鬚讚賞殷誠道:“你能這樣想,就是對的。這些士族之中也是有心懷天下和百姓的人,你能殺了雍州的士族,再殺了巴州的士族,難不成要殺光天下的士族門閥不成?”
“消滅敵人,並不是只有殺人這一條路可以選擇的。”
殷誠見夫子說的頭頭是道,多半都是那本自己編纂的文選裡的思想。
心裡雖然覺得有些好笑,但面上卻一副虛心受教的表情。
一行人坐着馬車出了城。
沒走多久,馬車七拐八拐,下了官道走進了一片樹林之中。
穿過樹林,豁然開朗。
雖然此時天色已黑,但月亮高掛,靠着月光,外面的景色還是能夠看清楚的。
趙斌道:“那張太守說,改制之事,事關重大,若是在城內,被有心人看到,或者泄露出去,只怕會有麻煩,因此便說要在城外的山莊之內見面。”
殷誠點頭道:“他這個理由找的不錯。城外沒有人,說什麼話不會被人聽到,若是想要殺人,也好毀屍滅跡。”
趙斌聽到這話,心有餘悸道:“殷公子,若非您來,只怕我這條命,今天就交代了。”
“哎,我死了倒是沒什麼,就是咱們巴州改制,我就看不到了。”
說着還嘆了一口氣,好像他真的死了一樣。
白葉羅在一旁哼了一聲道:“有我們家公子和小爺在,能殺你的人,還沒出生呢。”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說着,馬車緩緩而行。
沒多久,一座山莊出現在衆人的視線內。
“到了。”
趙斌拉了拉繮繩,馬車放慢了速度。
“等一下。”
殷誠剛想下馬,呂布忽而沉聲道。
聲音之中充滿了戒備。
一行人瞬間停了下來。
周圍一片安靜,不遠處掛着兩個大紅燈籠的山莊彷彿一瞬間定格了。
趙斌被呂布這一聲示警也嚇住了。
見周圍人全都不動,有些心虛道:“怎麼了?”
白葉羅也發現了不對勁,縱身下了馬車。
唰的一聲,從懷中抽出兩把短刀來。
鋒利的刀刃在月光的照射下閃着寒光。
“我先去看看,你們緩緩而行,若是有什麼不對勁,掉頭就走,莫要管我。”
呂布說着,手提長槍,催動馬匹,緩緩而行。
目送着呂布進了山莊,殷誠的心也提了上來。
沒多久,呂布走了出來,衝着殷誠揮了揮手示意他們過去。
殷誠一夾馬腹,馬兒快步上前。
衆人下了馬,只覺得一股衝頭的血腥撲面而來。
進了庭院,眼前的場景卻是讓所有人都呆住了。
院子之中,橫七豎八,躺了一地的屍首。
整個庭院,宛如人間地獄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