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啦。
甘寧手上的繩索因爲激動滑了一下,周噴虎瞬間做起了自由落體運動。
好在甘寧及時反應過來,攥緊了繩索,一臉戒備的看着殷誠。
文淵走上前道:“兄...兄長?”
言語之中充滿了難以抑制的激動。
待到近前,又停住了腳步,顫聲道:“地上一個猴,樹上騎個猴...”
殷誠馬上接口道:“一共兩個猴,也可能是八個猴。”
文淵上前,拱手施禮,口中喃喃道:“二哥!”
這是殷誠曾經和文淵說過的暗號。
當日文淵知道了世間有穿越者之後,徹夜難眠。
殷誠陪着他聊了一夜。
最後文淵提到,有沒有一天,他會穿越到殷誠的時代。
殷誠笑着說,萬事皆有可能,到了那個時代,要請文淵吃炸雞哈啤酒。
同時還開玩笑說,到時候自己變回了殷誠,只要對這個暗號,就能確定身份。
文淵一聽殷誠自報家門,暗號脫口而出。
“三弟,你怎麼來巴陵了。”
殷誠走上前,扶住文淵的肩膀道:“此時你不是應該在雍州麼?”
提到此事,文淵長嘆一聲,剛想給殷誠解釋,想到旁邊還站着甘寧,馬上閉上了嘴巴。
殷誠道:“甘將軍,你現在不是應該在廬州麼,怎麼也到了巴陵了?”
甘寧上下打量着殷誠,眼中充滿了警惕,緩緩問道:“你們是什麼人?”
文淵挺身向前,朗聲道:“甘將軍,在下文淵。”
甘寧有些錯愕:“你,你便是天陽文淵?”
文淵點頭道:“正是。”
甘寧看了看殷誠,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此人若真是文淵,那這人又是誰?文淵叫他二哥,天下傳聞當今太子與文淵和北涼王乃是結義的兄弟,莫非?”
口中試探道:“可是太子殿下當面?”
殷誠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道:“是也不是。”
忽而笑道:“我此時雖有太子之實,卻無太子之名。”
而後看了看周圍手握利刃的甘寧手下道:“甘將軍,如今你已經惹上了巴陵的士族門閥,難不成還想要與我們爲敵麼?”
殷誠向前走了一步,舉起雙手示意自己並無惡意,道:“不如咱們暫時結盟,你看如何?”
甘寧想了想,顧及到文淵的威名,慢慢的點了點頭,而後衝着周圍的手下使了個眼神,讓他們退下。
眼見得甘寧願意講和,殷誠微微一笑,舉着手緩步走到了他身邊,道:“有甘將軍和我三弟文淵在,想必天下沒有誰能夠從你二位手裡將周噴虎奪走,不如先拉他上來再說。”
甘寧呵呵一笑,道:“殷殿下,這周家在巴陵做盡了傷天害理的事,若是不讓他吃點苦頭,咱們豈不是白來一趟?”
說罷將繩索系在了欄杆上,拍了拍手徑自走到桌子旁坐了下來。
見甘寧執意如此,殷誠也不強求,坐在他旁邊問道:“甘將軍一直在廬州,怎麼會突然出現在巴陵?”
甘寧知道了殷誠的身份,雖然還搞不清爲什麼明明在雍州的太子會出現在這裡。
也不明白殷誠爲什麼說自己只有太子之實,沒有太子之名。
更加不知道太子爲什麼要自稱殷誠,心中猜測他多半是爲了隱藏身份。
可人家既然拆穿了自己的身份,他也懶得拐彎抹角,看着殷誠笑道:“殿下難道不知?樑錦殺了我家主公之後,便派大軍前來圍剿甘寧,甘寧也是迫不得已,方纔來巴陵避禍。”
殷誠一愣,心中不解。
這巴陵距離廬州千里之遙,甘寧被樑錦追殺,爲什麼要跑那麼遠?
不等他發問,甘寧又問道:“殿下是如何認出甘寧的?”
殷誠道:“猜的。”
甘寧滿臉狐疑,有些不相信:“猜的?”
殷誠點頭道:“沒錯,猜的,史書上記載,甘將軍的繩索之上喜歡掛着鈴鐺,當年甘將軍又是水軍出身,水上功夫十分了得。我也只是猜一猜,沒想到居然猜中了。”
見殷誠說的誠懇,甘寧也只能相信,心中卻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眼前這位太子,居然靠着這兩條線索就猜到了自己的身份,當真是有些本事。
文淵道:“只怕甘將軍來巴陵,並不只是因爲避禍那麼簡單吧。”
殷誠轉頭看了一眼文淵,文淵微微點頭。
二人心意相通,只是一個眼神,殷誠便讀懂了文淵的暗示。
這甘寧來巴陵還有其他的目的,而這個目的,文淵是知道的。
甘寧性情爽朗,聽到文淵發問,哈哈一笑,點頭道:“沒錯,甘寧來巴陵確實還有其他目的,文將軍和蘇大家來巴陵,不也是爲此麼?”
殷誠聽話中有話,事中有事,沒有說話,等着二人將事情挑明。
文淵見此,只得照實說:“兄長,假太子和李建成一起逃到雍州之後,便成了氣候,在涼州擁兵十萬,雍州各衙門全都聽從他的號令。我本想與劉祭茶一同前去,卻被姚少師攔了下來。”
甘寧原本就是殷誠下一站要收服的對象,他出現在這裡,算得上意外之喜。
在殷誠看來,既然甘寧主動上門,他便是有天大的本事,也別想跑出自己的五指山。
此時的甘寧沒有意識到,殷誠已經把他當做了自己的手下,因此說話也沒有任何的避諱,直接道:“此事在意料之中,讓假太子和李建成在雍州鬧一鬧也是好的,這樣也能幫我們解決一些平日裡無法除掉的隱患。姚少師不讓你去雍州也是對的,畢竟天下人都知道,你乃是太子的結義兄弟,若當衆見了那位太子,他讓你倒戈相助,你若是不從,於你名聲不利。”
姚廣孝這老和尚做事最喜歡往自己心裡做,這一點殷誠是明白的。
他主動護住文淵,是做給自己看的。
因此文淵一提到姚廣孝,殷誠馬上就明白老和尚動的什麼心思。
文淵點頭道:“兄長說的沒錯,姚少師也是這樣說的。”
而後又道:“至於說我與蘇姑娘爲何來巴陵,乃是前些日子裡,長安城內來了一夥自稱來自弗朗機的胡人。”
殷誠一愣,有些意外:“弗朗機人?”
文淵道:“沒錯,這些弗朗機人來到長安之後,乃是攝政...乃是秦王的天策府所接待的,秦王親自與他們的首領談了兩個時辰,雖然具體說了什麼無人知曉,但這羣弗朗機人離開天策府之後,被軍機二處攔下,上官司長親自審問,一問之下,方纔知道他們是來與大炎做貿易的。”
聽到弗朗機人,又想到了之前從西域傳來關於無敵艦隊的情報,殷誠的眉毛不由自主的皺了起來。
“做貿易的?這羣人當真是來做貿易的?從何處上的岸,具體有多少人?”
文淵搖了搖頭,道:“這些上官司長倒是沒說,只是確定了這幫弗朗機人確實是來做貿易的,而且胃口極大,張口就要買下長安所有工坊裡的瓷器和各種貨物。”
殷誠一愣:“整個長安所有的瓷器?”
長安所有工坊的生產能力,殷誠是最清楚的。
畢竟長安的這些工坊,當初是他親自設計和監督建造起來的。
天策府和其他人照搬抄襲山寨他的工坊,生產能力自然也差不了多少。
絲綢之路正式開通之後,各家工坊更是加足了馬力開造。
每日裡的出貨量雖然談不上是天文數字,卻也是極其客觀的。
這幫弗朗機人張嘴就要全部吃下,着實讓殷誠吃驚。
“他們可知道長安一天能夠產出多少瓷器,珍寶齋的工廠內一天的出貨量是多少麼?”
文淵點頭道:“上官司長給他們說了,那幫人沒有任何的反應,還再三確定說就是要全部吃下。”
殷誠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陷入了沉思。
這是一個很不好的信號,這幫弗朗機人簡直就是作死。
“然後呢?”
文淵還沒有說話,甘寧道:“然後晚上的時候,這幫胡人便被樑錦派人劫走了。只是軍機二處也不是吃乾飯的,不到半個時辰,便找到了樑錦藏匿弗朗機人之處,只可惜...”
殷誠冷笑道:“只可惜,軍機二處的人到了之後,那羣弗朗機人全都死了。”
甘寧一愣,道:“殿下如何知曉?”
殷誠道:“大皇子連孫權都敢殺,更何況這幫作死的弗朗機人?”
他緩緩的踱步,沉聲道:“然後大皇子就派人去廬州找甘將軍,起初,並不是想要圍剿甘將軍,而是想要招安甘將軍。”
甘寧更加的驚奇,聽剛纔文淵和殷誠的對話,這位太子殿下顯然不知道長安發生了什麼事。
怎麼話說到一半,又好像是親眼所見一般?
殷誠見他滿臉的疑惑,猜到甘寧心中所想,微笑道:“大皇子做事,從來都是殺伐果斷,而且十分不喜歡受制於人。他既然知道弗朗機人能夠吃下那麼多貨,第一個想到的便是要親自組建船隊,將這些貨運到弗朗機。”
文淵道:“沒錯,天策府也在第二天下令江南道開始修建出海口,四處徵調工匠,開始造船。
甘寧之所以知道這些消息,乃是因爲孫權被樑錦殺了之後,跟着孫權在長安的那幫手下,全都自願或者被迫歸降了樑錦。
恰逢甘寧的心腹在長安還未曾回來,便私下裡打探長安的動向,得知樑錦要往廬州增兵,那心腹方纔連夜趕回廬州,通知了甘寧。
若非如此,只怕甘寧水上功夫再好,也不可能逃過樑錦佈下的天羅地網。
直到此時,甘寧還是想不通,樑錦既然想要賺弗朗機人的錢,爲何要先拿自己開刀。
而不是和天策府一樣,準備造船?
甘寧是個豪放的武人,心裡有什麼想法全都表現在了臉上。
殷誠一看他的臉,就像是看晴雨表一般,馬上明白他在想什麼。
“甘將軍還是不瞭解這位始皇帝。大皇子之所以想要讓甘將軍歸順於他,乃是想要組建屬於他的海軍。”
當初殷誠和樑錦關係還在蜜月期的時候,殷誠就和樑錦談到過海軍的重要性。
樑錦這樣做,全都在殷誠的意料之中。
甘寧卻皺眉道:“海軍?”
殷誠道:“沒錯,大皇子不僅需要可以航海的水兵,而且還需要一支可以能征善戰的水軍。他不僅要弗朗機的錢,還想要弗朗機的地!”
甘寧有些錯愕,時至今日,方纔知道樑錦這位大皇子真正的想法。
“原來,原來如此。”
殷誠點頭道:“若是旁人,絕計不會如此,可對於大皇子來說,他這一世要追求的,只是一句話。”
甘寧忙問道:“什麼話?”
殷誠看着他一字一頓道:“日光所照之地,皆爲大炎之疆土。”
說完,甘寧和文淵都愣住了。
殷誠的腦子裡更是浮現出一個畫面。
酒過三巡,聽完自己講的世界地理之後,意氣風發,豪情萬丈訴說自己此世理想的樑錦。
“朕要重現大秦鐵騎的榮耀,做到真正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殷誠悠悠的嘆了口氣,自己這位老大哥,終究還是選擇了武力解決一切的辦法,徹底的走向了自己的對立面。
這天下,哪裡有真正靠着武力維持的日不落的帝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