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的主人是一名年約二十五六的男子,有着一均稱強壯的肌,神父般慈祥的面貌。在他的肩膀上棲息着兩隻青色的小鳥,它們似乎跟猴子阿Q一樣,非常喜歡着這個男子。事實上一個這樣和善的人,很難使人不對他生出好感。
但不幸的是,這位莫羅米先生,卻坐在輪椅上。
“請問您是李利翁先生嗎?”莫羅米如同一個正常人似的,臉上帶着微笑,非常親切的問道。
“呃……是、是的。”李利翁呆了一下,顯然他跟夏蕾都沒有想到,住在三樓的居然會是一個雙腿殘廢的男人。
緊接着他介紹道:“她叫夏蕾,是我的助手。”
莫羅米的臉上洋溢的歡迎的笑容,接着作出了自我介紹:“你們好,初次見面,我叫武木旦,在這兒,大家都稱呼我‘莫羅米’所以你們也可以這麼叫我……你們請坐吧。”
說着,他作着輪椅車,一溜一溜的去往飲水機,拿出一次杯子,倒水前沒忘問道:“兩位是要冷的還是冷的?”
“我要冰的。”夏蕾想都沒想,就這麼說道。
李利翁一把扯住了她,朝她丟去一個極爲嚴厲的怪罪眼神,彷彿在說:‘怎麼這麼多要求,真不懂事兒!’
莫羅米轉過頭來,陪笑道:“啊呵呵……我想冰水的話確實有些困難了,還好天也不是很,冷水可以將就嗎?”
這會夏蕾也意識到自己有些過分了,忙道:“沒關係的,沒關係的,我剛纔亂講的,莫羅米先生請別放在心上。”
“哦,那就好。”莫羅米點着頭,很快倒完了兩杯水,放置在了輪椅車的摺疊小桌上,然後送去了李利翁二人的手中。
要一名殘疾人士爲自己倒水,李利翁顯的有些受寵若驚。他之前是想自己來的,但敏銳的觀察力告訴他,這樣恐怕會傷害到莫羅米的自尊心,故而李利翁只能打消這個念頭。
“莫羅米先生也是馬戲團的團員嗎?”夏蕾問道。
“是啊,以前是表演空中飛人和走鋼絲的……現在,卻坐到了輪椅上,哈哈……”他毫不在意似的這麼說道。
但很顯然,夏蕾是被他這種爽朗的語氣給震撼住了,打由心底對他堅強的心生出一種崇敬之。
“請問,您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李利翁提出了方進門就堆積起的疑竇。
莫羅米說道:“是那位檢事小姐告訴我的,她說等會你一定會來詢問案的。”
李利翁好奇的問道:“就算是這樣,你從沒見過我的樣子,怎麼會認出我來的?”
面對李利翁的問題,莫羅米的臉上依舊掛着笑容,他說道:“李利翁先生,您也好,檢事小姐也好眼神中都閃爍着一種非比尋常的光芒。”
“我、我跟她?”李利翁差點兒沒叫起來。
“呵呵,別那麼激動。”莫羅米說道:“或許你們倆現在所處的立場大相徑庭,但你們的眼睛和心,卻都是相同的。而且……”
他頓了頓,才說道:“而且你們倆都具有一種特殊的氣質,不平凡的氣質,這正是你們倆與衆不同的地方。”
“嘿?這麼多相同點呀?你跟那男人婆還真是有緣那~~~”夏蕾這話說的有些吃味。
莫羅米爽朗的笑了,他道:“但是李利翁先生和檢事小姐恐怕走不到一起,倒是和夏小姐很有夫妻相。”
“哎呀!莫羅米先生,您說什麼那?”夏蕾聞言,臉瞬間就紅了個透,話裡的責怪語氣根本難掩喜色。
李利翁對此卻沒有絲毫歡喜之意,他眉頭輕皺,心想:‘這位莫羅米先生有足以穿透人心的洞察力,在他年輕的外表下藏有一顆成熟堅強的心。如果他就是明天必須對面的證人,我恐怕對付不來啊。’
但無論如何,李利翁還是必須要進行報蒐集的工作,他問道:“莫羅米先生,您是怎麼到這馬戲團裡來的?能告訴我嗎?”
莫羅米收斂了一點臉上的笑意,但依舊很是自然的說道:“在我很小的時候,父母因爲生意失敗,就丟下了孩子,趁夜潛逃了。”
“啊!”夏蕾不由輕叫出聲。
莫羅米沒有介意她打斷自己。繼續說道:“後來是團長收留了我,我真是給他添了不少麻煩呢,即使現在我不能走了,他依然照顧着我。對我來說,團長就像是父親一樣的存在。”
夏蕾由衷說道:“看起來團長真是個大好人那……”
“是啊……我一直想要用這一生來報答團長的大恩,誰知道卻發生了這種事。”說到這,莫羅米不由臉上浮現出了哀愴的神色,他說道:“團長待人實在是太好了,對我們也好,香香也好……”
一提到香香,夏蕾立刻就又有了精神,都說女孩子偶有些雙戀,真是一點兒沒錯,只聽她說道:“香香真是又純真又漂亮,簡直像個天使一樣。”
“天使?”莫羅米神色突然變的有些古怪,他問道:“夏小姐真的這麼認爲?”
李利翁敏銳的察覺到了莫羅米反常的神態動作,他試探的問道:“香香應該是馬戲團裡的訓獸師對吧?”
“是的沒錯。”莫羅米看似隨意的補充道:“但聽她使喚的似乎並不只是野獸而已,團長、基伯菲爾還有吳曉宇……他們不都對香香唯命是從麼?”
夏蕾顯然被莫羅米這話給驚住了,她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纔好。
莫羅米很快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他歉然的說道:“或許我說得有些過分了吧,只能說香香天真無邪,簡直像猛獸一樣天真無邪,所以……”說到這,他言又止。
‘這不就是在說她像猛獸一般殘忍麼?’李利翁狗一樣的鼻子探到了不小的怪異氣味,直覺告訴他,香香和莫羅米之前肯定發生過什麼不愉快的事。
“那個,您的腿……”李利翁當然是想問莫羅米怎麼會坐上輪椅的,但繞是他這樣的鐵石心腸,卻也不知道該怎麼將這個問題委婉的表達出來。
莫羅米捕捉到了李利翁的意圖,復而笑着說道:“如您所見,腿神經已經斷了。”
李利翁有些吃驚,又問道:“一點兒路都不能走嗎?”
其實,他真正想問的是:‘你雙腿不能走路,爲什麼卻要住帶三樓?’
猜到了李利翁真正想問的,莫羅米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頭,頗有些難堪的說道:“呵呵,連站都站不起來呢。但我不想成爲一個連累團長的廢人,所以經常鍛鍊自己,並且硬是堅持要繼續住在三樓。”
“那這傷,是什麼時候?”
莫羅米並沒有收斂笑意,說道:“那已經是半年前的事兒了,彩排的時候一不小心,就這麼受傷了。”
儘管他神色不變,但肩膀上的兩隻小鳥卻都被驚飛走了。也就是這麼猶如灰塵一般小細節,卻被李利翁給牢牢捕捉到了。
‘看來這件事並不簡單。’李利翁心中這麼判斷,卻沒有再繼續追問下去,因爲他知道,既然莫羅米有意隱瞞,若不掌握到一些決定證據,他是不會開口的。
他繼續問道:“對了,昨天我也來拜訪過,但莫羅米先生似乎不在屋裡呢。”
莫羅米笑着說道:“那是因爲我昨天一天都呆在醫院裡。”
李利翁很快聯想到了,可能是莫羅米在做着一系列的後續治療,因而纔去醫院的。
他很快又問:“莫羅米先生,請問在案發當晚,你有沒有看到什麼?”
莫羅米收斂了笑色,換上了一副嚴肅之態,說道:“那晚我睡在上,從窗外傳來一聲巨響把我驚醒。我接着就起,望窗外看了一眼……後來就看見他的影從外閃了過去,由下往上。”
“他指的是誰?”李利翁說道。
“威克·基伯菲爾。”莫羅米以極爲肯定的語氣說道。
“你、你能確定是基伯菲爾嗎?”夏蕾仍不死心,復而再問了一次。
點了點頭,莫羅米重複一遍道:“是他,絕對沒錯。”
因爲莫羅米的形象關係,他的話極具說服力,夏蕾聞言一下就攤坐在了椅子上。
李利翁對此早有預料,事前在樓下與房凌薇對話時,他已經從對方的話中猜出個大概。換言之,對莫羅米親眼看到基伯菲爾飛天的證言,李利翁早有準備,故而也並未表現出太過驚訝的神態。
“能給我說說基伯菲爾嗎?”李利翁這麼突兀的問道。
“好的,沒問題。”莫羅米說道:“或許是因爲他飛揚跋扈的個,其實馬戲團裡的大多數人都很討厭他。”
李利翁不由嘆了一口氣,問道:“那莫羅米先生呢?也討厭他嗎?”
莫羅米很是自然的點了點頭,說道:“曾經也討厭過,因爲我們之間曾有過些小摩擦。不過,現在回想起來,覺得那些都沒什麼……基伯菲爾確實是個不尋常的人,有着鑽石般的閃光點,他張揚的原因也只是自尊心作祟,但這並不是什麼值得批判的東西。相反,很多人之所以會討厭他,純粹是因爲嫉妒他……但即使這樣,我還是覺得他並不是個壞人,能和這樣一個格特異的人共事,對我們來說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他話中的獨到面不乏無私色彩,並且這種站在客觀立場說話的精神,使李利翁不由喜歡上了與他交談的感覺。
“能跟我聊聊吳曉宇嗎?”
不需要太多的思考時間,莫羅米幾乎是脫口而出道:“他是個可憐的傢伙,只有這裡纔是屬於他的地方。除這兒以外,哪裡都找不到的生存的空間。所以爲了能夠繼續留在這兒,他就只能不斷的表演着腹語術,直到最後,以腹語術表達已經成爲了一種習慣……比起託奇來,他更像一個小丑。”
‘精闢!’李利翁和夏蕾不約而同的這麼想道。
接着,李利翁又說:“馬戲團裡好象收留了很多有着特異經歷的人啊……這全都是團長的意思嗎?”
一提到他,莫羅米又不哀傷起來,看來他似乎真的很敬重團長。只聽他說道:“團長比我們親人還親,最早他把我們帶到這兒時候,馬戲團的經營還很不景氣,根本沒有多餘的錢來養育我們。後來團長還從自己的收入中取出一部分,用以幫助我們。”
“但這恐怕還是不夠的吧……”李利翁如此說道。
“是的。”莫羅米點了點頭,說道:“所以我決定登臺演出,來報答團長。不過話雖這麼說,當時我也只有九歲而已,就算是再怎麼逞強,也沒有辦法作出什麼好的表現。對此團長卻不以爲然,還發薪水給我們……”
雖然他話說的非常輕鬆,但稍一聯想就足以猜知,一個九歲的少年要表演空中飛人和走鋼絲,其中揹負了多少艱辛;還有他言雨中,對團長濃濃的感激之,實在不似作假。夏蕾站在李利翁的一旁,聽得眼眶都有些溼潤了。
“那戶城馬戲團下一任的團長會是誰呢?總不至於解散吧?”從作案動機上考慮,李利翁決定先確認團長死後的第一受益人是誰。
“我想應該是託奇吧,因爲團長一直很信任他的爲人。”
夏蕾聞言瞪大了眼睛,她心裡不無驚奇的想:‘讓一個羅嗦的大叔來當團長,不知道馬戲團得變成什麼樣那!’
她的想法被莫羅米一眼看穿了,後者笑着說道:“夏小姐,我想你誤會託奇先生了,雖然羅嗦了點,但他是個非常心的人,而且也不記仇,除了沒什麼幽默細胞以外,幾乎找不出缺點,大家也都非常戴他。”
李利翁倒沒有想到,那小丑居然是這樣一個了不起的傢伙。看了看錶,已經是四時三刻了,突然意識到自己在這個房間已經逗留夠久了,李利翁慌忙站起。
“抱歉啊,莫羅米先生,居然打擾了您那麼久。”
“呵呵……沒關係的,平時我也只能和這些孩子們交流,你們能來這陪我,我也很高興。”
他話中的“孩子們”,指的應該是那些小動物吧。
李利翁同樣付之笑容,說道:“等這次案件結束以後,我想我會再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