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女的煩惱二十九

她說着,將頭慢慢轉向了目瞪口呆的鄒樂,問道:“小樂,你還記得小時候,我們三人常去的那個公園嗎?”

“當然記得……”鄒樂努力想讓心痛情緒不要浮現在臉上,但他越陷入那不可能再晚挽回的回憶,心情就越是沉,連帶着表情,都有些憂鬱起來。

“那時候,我們三人常常會一起玩到天黑。那段時光,無疑是我人生當中最美好的了。”

“對你來說或許是這樣,但對我不是……”徐若穎陰着臉說道:“若馨她……就在那座公園被人殺害了,在我的眼前……”

也不知道她這話是對誰說的,只曉得她口裡的音符就像是刀子似的,那尖銳鋒芒迫的人無法呼吸。

“被殺害?若馨她……怎麼會這樣?”

房凌薇看了一眼語無倫次、再也難說出半句完整話的鄒樂,隨即將視線轉移到了徐若穎的臉上,開口問道:“你是說若馨被人兇殺了,是嗎?”

“是的,我……在很偶然的情況下,目擊到了現場。”

至此,李利翁二人總算是明白了。爲什麼徐若穎一旦看到那張充滿童年回憶的照片,臉上就會寫滿悲傷。更何況當時她還目擊到了兇案現場,可以想像,其心中留下的創傷,豈是能簡單治癒的?

和所有人一樣,一動不動凝視着照片的鄒樂勉強開口道:“到底、到底、到底是誰若馨……”

“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徐若穎雙手抓着頭,一臉痛苦的說道:“那個犯人到現在都沒有抓到,我連他的臉都沒有看請,這都怪我……”

她一邊流着淚,一邊拼命的搖頭,看樣子他很爲此而感到自責。

“你真的沒有看到嗎?再仔細想想,別說錯了。”

房凌薇的壞毛病又來了,以那審問犯人似的口氣說出了這麼句沒禮貌的話。

“應該……是沒看見的。”

房凌薇眉頭一笑,冷笑着重複道:“‘應該?’”

徐若穎趕忙說道:“確實是什麼都記不起來了,就連犯人的臉孔到底有沒有看到,現在我都不敢確定了……”

鄒樂非常擅解人意的替她解圍道:“這怎麼能怪若穎?遇見那種事情,任誰都沒有辦法保持冷靜的。更何況……當時她還只是個孩子。”

他溫柔的勸慰着,由其臉上,似乎可以看出某種超越了純友誼的感情存在。

李利翁見狀不由心想:‘這就是青梅竹馬的殺傷力嗎?果然八點檔電視劇誠不欺我呀!’

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李利翁問道:“徐小姐,我記得你之前說因爲發生了某件事,使你的預知夢能力消失了,難道就是……”

“是的。”還沒等他把話說出來,徐若穎就斬釘截鐵的回答道:“因爲當時受到了很大的刺激,所以從那以後,就再也沒辦法看到預知未來的夢了。”

鄒樂恍然到:“本來聽說你當了解夢師,我還以爲你還擁有着那樣的能力呢。”

他說着大幅度的點頭,李利翁聞言不禁疑竇叢聲,轉而問道:“小鄒先生,你也知道徐小姐的特殊能力?”

之所以會這麼問,並不是說李利翁字面上想了解的那麼簡單,而是從第二者口中證實到徐若穎曾有過超自然的技能,有些令人不敢相信罷了。

“我當然知道,小時候,我跟若馨沒少讓若穎替我們解夢。”

“那解夢效果如何?靈驗嗎?”這個問題,其實是問給房凌薇聽的。因爲李利翁大致可以猜到,即使他不問出口,房凌薇也會忍不住問出口的,而經由她那張嘴巴說出來的話,只會更直白、更無理、更容易得罪人。

鄒樂擺了擺手,說道:“豈止是靈驗?簡直算無遺漏。那時大家雖然都是孩子但總覺得只有若穎是與我們不同的。”

看見鄒樂這麼激動且肯定的談及那些事,不由得李利翁不相信,徐若穎的預知能力是確有其事。

“李利翁先生,我記得你們曾問過我,爲什麼失去了預知能力還要繼續占卜,對吧?”徐若穎問道。

點了點頭,李利翁說道:“確實問過,遺憾的是你當時並沒有給出答案。”

“我是爲了死去的若馨那樣做的……也許這麼說有些牽強,但是我確實是那樣想的。”她以一種極爲平靜,敘述故事般的語調說道:“隨着時間的流逝,若馨在我記憶裡留下的痕跡也越來越淡。所以爲,爲了不忘記她,我選擇將那段美好回憶的象徵,當成是一種牽絆,一直維持到了現在。而那……就是解夢。”

爲了童年的珍貴記憶,而每天獨坐街頭。似乎從這些話裡,不免不讓人感受到那份已經超越友誼的溫馨。

徐若穎站了起來,用手指輕輕的,細細的父母着那張照片,繼續說道:“而且……像現在這樣,每天都可以接觸到很多人。說不定哪天就會遇到那個被我忘記了長相的兇手,這樣我就可以記起來指證他了。”

“原來如此……”

“如果可以抓到那個混蛋,曾姨父一定會很高興的。”

“曾姨父……”李利翁恍然大悟的說道:“難道說若馨姓曾?”

徐若穎點頭道:“是的,曾姨父是若馨的父親。”

被她這麼一提醒,李利翁倒記起來了,似乎確實是聽徐若穎說過,曾哲權去世的老婆,是自己母親的姐妹。原來徐冒勳與曾哲權的女兒,就是徐若穎和曾若馨。難怪只看照片,就覺得這兩個人簡直像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房凌薇聽了半天,最終說道:“看來,我們有必要去找曾先生了解一下情況。”

李利翁對她點了點頭,說道:“我也是那樣想的。”

直到現在,都沒有斬獲任何有關跟蹤狂身份及其目的的線索。而現在,似乎突然抓到了一個突破點,及可能性。

徐若穎爲什麼會被盯上?或許正因爲她多年前曾目擊到殺人兇手。

如果說那個殺害曾若馨的犯人,是爲了對目擊者施壓而跟蹤和窺視徐若穎,甚至在謀劃着下一步行動,李利翁等人就確實不能漠視不理了。

而爲了確認這種可能性,看來有必要對過去發生的那起兇殺案進行調查的必要了。

想到這,李利翁起身告辭道:“徐小姐,我們還有些事,這就先走了。如果有什麼事,你立即用手機與我們聯繫就行了。”

“哦,好的,麻煩你們了。”

鄒樂也隨即站起來說道:“那麼,若穎我也打擾你很久了,那也先走了。”

徐若穎眉宇間難掩失望之色,強笑道:“今天也謝謝你了,瞧你好不容易來一次,我還說了這麼多讓人難過的事,真抱歉。”

“不,能從你這裡知道這件事,總感覺要比從其他人那兒知道要好……”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麼,鄒樂拍了一下手,說道:“對了,如果可以的話,下次帶我去爲若馨掃墓吧?”

“那當然沒問題。”

像是觸景生情,充分只屬於過去的那份真摯記憶,鄒樂與徐若穎四目相對,凝然不語。彷彿在這人兩之間,存在着一道外人無法逾越的堅牆,像是薛寶堂之流,只能默默的看着他們的美好,永遠無法走進。

徐若穎接着將三人送到了門口,在一次表示了感謝,臉上的表情,已經變的開朗許多了。

鄒樂則向她說自己還會再來,告辭後走了沒尚沒到三步,突然又像是想起了什麼,轉過身來。

“對了……若穎,你屋裡那個毛絨布偶……”

聽到這句話,徐若穎那已經快要關上的房門,又從裡打了開來。

“真是的,你怎麼連這個都忘了!那可是你送給我的生日禮物啊!”徐若穎氣惱的說道。

‘哦……是這樣子啊,難怪這麼眼熟。只是過了那麼久,有點兒想不起來了。”

徐若穎笑着說到:“哎……能夠忘記也是一種幸福,畢竟我們的生活中存在着太多生離死別及悲哀。不過……”說到這,她頓了頓,面容一板,說道:“不過你連快樂的事情也能忘記,那就太氣人啦!”

鄒樂聞言撓着頭苦笑了起來。

不過,也不知道是爲什麼,李利翁總感覺這個笑容,與先前那爽朗的笑容似乎有所不同,看上去像是有些迷惘、心神不頂。至於爲什麼會這麼去想,連李利翁自己也說不清楚。

記得鄒樂初時看見那個布偶,就流露出了一種極不妥的表情,顯然他對於這樣事物的印象相當之深,不然哪會第一眼看見,就被深深吸引住了呢?這樣一來,他對徐若穎說已經不記得那是他自己送給她的生日禮物,這就有些說不通了。既然他全然將那個布偶給忘記了,那又怎麼會去在意它呢?

關於曾若馨的死,李利翁也同樣疑問不斷。畢竟曾哲權只是一個街道居委會人員,根本不大可能會得罪什麼人;到底是什麼人,又是出於什麼目的,要殺死他的女兒曾若馨呢?而相比較起來,倒是那個身爲政客的徐冒勳,像是比較容易得罪某些人的樣子。

念及此,李利翁不由猜想:‘難道說,多年前的那長兇殺案,目標不是曾若馨……’

“好了好了,我答應你,再也不會忘記了。”他說着,用手指戳了戳自己的太陽穴,然後擡手以示道別,隨後與李利翁二人一起進了電梯。

李利翁目視着徐若穎把門關上,聽見從裡間響起“疙瘩”的上鎖聲,眉頭卻皺的更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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