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弼之這一動作,衆人都沒有預料到,雖然聽其所言有點覺得不好的苗頭,但是都沒想到這老頭竟然這般乾脆,舉手就往自己天靈蓋拍去。
這劉老頭雖然功夫不是特別高絕,但是一身勁力也不能等閒視之,這一下若是拍的實了,登時就得斃命,場下不少人忙喝了一聲:“劉老莫要想不開啊!”隨後不知道多少人越衆而出,少數幾個自襯暗器高明的還丟上幾個石子想要阻止劉弼之自盡。
葉文離的最近,反應也是最快,手上紫氣天羅勁氣一起,擡手就要放出去將劉弼之這一掌帶到旁處。
奈何衆人反應再快,終究不如劉弼之決心堅定。到他這般層次的高手,若真一心想要自盡,旁人根本很難阻止。
劉弼之在說話時就已經功行全身,話才一落,那手掌就已經擡了起來。
等到衆人做出反應,一一使出應對手段的時候,劉弼之那一掌已經狠狠拍在自己頭骨上面,勁氣爆發之下,腦袋裡立刻爛成一團,七孔流血而死。
此時,葉文那紫氣天羅勁氣才運起來還沒使出,見到劉弼之求死之心竟然如此決然,不免唏噓,見其人已死,便收了一身功力,靜立原處,眼睜睜看着劉弼之身子一軟,跪在地上——這姿勢就好似一死以謝罪天下。
此時不少人扔出的石子飛至,噼裡啪啦一陣亂響。這些亂七八糟的雜物本是想要攔下劉弼之,救他性命,可此時劉弼之身死,許多雜物打來,反而似在嘲諷,此等景象,讓人感慨不已。
“唉……”
會場上齊齊響起一聲嘆息,葉文四顧一望,發現不少人都已經從人羣中衝了出來,這些人零零散散的到處都有,可見這劉弼之人緣不錯,交友廣闊。他還瞧見遠端有幾個擁有席位的門派中也有人起了身,只是離的太遠,不及救下。
葉文離的這般近,都來不及,更遑論這些人了。本來他們只希望劉弼之求死之心不夠堅決,哪怕只要猶豫上片刻,隨便誰都可以將其性命保下。但是劉弼之那一掌拍的又快又狠,幾乎眨眼的功夫就已經把自己拍死了,葉文也只是纔將勁氣運起,遑論放出。
衆人正惆悵着,就見一個老者從人羣中行出,緩緩上得臺來,對着葉文一抱拳,說道:“在下乃是劉老至交,來爲老友收屍!想來葉掌門不會阻攔的吧?”
人羣中有人道:“這人便是那關老爺子了,這人與劉老爺子平時頗不對付,不想二人竟然是至交好友!”
“你懂得什麼?這兩位老爺子不過是拌嘴吵架全當玩鬧,你沒見劉老爺子一遇到事情,關老爺子就會出手相助的麼?關老爺子遇到麻煩,劉老爺子哪次不是巴巴的趕去助拳?”
“原來如此……”
衆人談論之語傳進葉文耳中,立刻就知道眼前這位姓關老者與劉弼之關係不俗,當下抱拳道:“前輩爲劉老爺子收屍,在下自無阻攔之理,前輩請自便!”
關老爺子站在原處看了看葉文,最後又瞧了瞧已經身殞的好友,嘆了口氣:“何苦、何必?”隨後又對葉文抱拳道:“在下也曾聽聞葉掌門之事,得知葉掌門有君子劍之美名!那劍之一字如何我不知,但這君子二字閣下當之無愧!老夫替我這老友謝過葉掌門手下留情之恩。”
原來劉弼之什麼事情都沒瞞這關老爺子,也和他說過自己要上臺與那葉文一戰。關老爺子百般勸阻,奈何劉弼之就是不聽。
“你可知一上了臺,那一世聲名便毀於一旦了?”
劉弼之當時卻笑道:“明日上臺之後,無論結果如何,只有橫着下來的劉弼之,到時還要勞煩你老關最後這一遭了……”
其時便知道這老友存了必死之念,若是敗在葉文手上自不必說,即便贏了,因爲愧對江湖同道,也會來個以死謝罪。
本來見過了葉文上臺時露的那手輕功,關老爺子就知自己這好友凶多吉少,後來見葉文招招防守,也不進逼,立刻便是眼睛一閉,知道今日之局結果已經明瞭,劉弼之今日爲了一己私仇不顧道義,定然無顏苟活,即便葉文不下重手,這老頭怕是也會來個自我了結。
後面發展果然如他所料,劉弼之見狀直接舉掌自盡,諸人救之不及,當場斃命,看那葉文的架勢似乎也要出手救護,奈何劉弼之尋思之心堅決出乎所有人意料,話才一落,這人就已經死了。
關老爺子無奈的搖了搖頭,這才慢慢的走上擡去爲老友收屍。至於對那葉文,他卻恨不起來的。這年輕人做事光明磊落,敢作敢當,說話間也是尊卑有分,客客氣氣,若非如今之局,關老爺子也免不了想與這年輕人結交一番。
“世事無常,人死事消,還望諸位日後評價我這老友的時候留些情面,老夫在此先謝過諸位了!”
衝周圍江湖中人行了一圈禮,衆人還禮忙道:“應當的!”最後又衝葉文施了一禮,將劉弼之的屍身背到身上,慢慢的走下臺去。
隨後圍觀衆人又讓出一條通道來,目送這老人揹着好友屍身慢慢遠去。本來以關老爺子一身修爲,本不會有什麼困難,但是這一路走來,衆人確有踉踉蹌蹌之感,也不知是不是個錯覺……“唉……世事無奈啊!”天一真人也未曾料到居然會出這個個結局,不過轉念一想,那劉弼之今日上了臺,就算下去也無臉再行走江湖了,這般結局也許還算是個解脫。
慧心禪師卻低着頭,默默唸了一陣佛經,似是在爲那劉弼之超度亡魂,唸了片刻,這才擡起頭來:“我與那劉居士也算有些許交情,便爲他誦經一篇,送他一程,也算是盡了人事!”
“這可不像是堂堂禪宗主持說的話!”
“貧僧身爲禪宗主持,本就是一俗人,算不得地道和尚,這番話又哪裡說的錯了?”
一僧一道說了幾番話便閉口不語,長嘆幾聲。
那邊廂其它諸派也在談論此事,其中天樂幫衆人對這種發展目瞪口呆,郭怒則是感慨了句:“不想竟是這般結局……”
林海依舊不說話,他的眼神則在葉文身上瞧來看去,卻是尋思着這個年輕人最後化解了劉弼之的那招雙龍出海,進而將其推的退出好多步的那一招。
“那一手端的巧妙,卻不知道是什麼功夫!郭長老也未曾說過,莫非是這葉掌門新近又有所得?”
與他一般心思的還有青龍會的東方乙,這人見葉文幾乎毫不費力的就打敗了劉弼之,眼神也是一冷:“這蜀山派果然有點門道,便是這一身功夫就不像是一個小門小戶的掌門能擁有的!只是爲何以前未曾聽過這門派?莫非是因爲這年輕人有了什麼奇遇,所以這門派才突然崛起?”
其它諸如北劍門之類的便沒這麼複雜,感慨兩聲也就罷了,最多談論那葉文的功夫時稍微來點精神。
“蜀山派……”
一些人只是這一陣,便已經開始留意起了這個新近冒出來的門派,便如那天山派的李玄,也是睜開了雙眼,和身旁人說了句:“本以爲都是一羣人胡言亂語,不想這蜀山派的確有些門道!”
這樣的評價若出自別人之口,怕是算不得什麼。但是若出自李玄之口,那已經算是相當了不得的評價了。
除了李玄自身武功強橫之外,還因爲這人心高氣傲,平時不大瞧的起別人,若要他正眼想看,除非你顯示出自己的手段。要不然,給你個鼻孔都是極高的待遇了。
天山派衆人聽到自家掌門這般說,也少不得對蜀山派高看了幾分,再也不似原本那種想法。不過,依舊只是從垃圾門派提升到三流這麼一個區別而已。
這一陣事情一完,衆人又向臺上看去,畢竟這事情雖然唏噓,卻不是衆人今日所要關注的重點。
武林大會這纔剛開始而已,諸多好戲還沒上臺呢!
這時候有北劍門弟子上的臺來,對葉文道:“葉掌門可有什麼要挑戰之人?”
武林大會這裡,即便是報仇找怨也不會直接就問:“你和誰是仇家?”一般都是詢問他要“挑戰何人?”也算給諸人留個臉面。
當然,若是上場之人不忌諱這些,直接挑明恩怨旁人也不會太過在意,只覺得這一陣估計要來場死鬥。
這人一問,葉文才記起自己還佔着擂臺,若是沒事的話自當下去讓出位置。給那想要報仇的,想要成名的或者是有利益糾紛之人騰出地方來。
本來葉文的蜀山派如今還在發展階段,剛剛纔開始邁出書山縣,連林山縣那裡都還沒有穩固,自然不會與太多幫派有利益糾葛。
若不是一些陰差陽錯的事情,恐怕也不會早早就和天樂幫起了衝突。但是眼下與天樂幫較量一番?這明顯不合時宜!
“不若順勢就和那雷劍門決個高下好了!”
衝那北劍門弟子一點頭,葉文就要開口說出自己要和雷劍門的人了結一番恩怨,卻不想還沒開口,那邊廂就有人喝道:“適才聽聞葉掌門人稱君子劍,君子二字便先不說了,卻不知閣下依仗什麼得那一個劍字?”
聲落人至,衆人轉頭一看,就見一個俊秀少年郎傲立臺上,手上提着一把長劍,對葉文抱了抱拳道:“在下雲州李不凡,想請葉掌門賜教一番!”
葉文衝那北劍門弟子苦笑一下,卻見那人微微一笑,然後退了開去,順手衝葉文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明顯是想要跑到一旁看戲去了。
“感覺自己像只猴子!”
心理面突然升起這麼個想法,葉文卻很是無奈!江湖中人,有的時候就似那被人戲耍的猴子一般,只能一次次的作秀給人瞧。否則的話名聲從哪裡來?
衝李不凡還個禮:“不知道這位少俠有何見教?”
“葉掌門綽號中既然有一個劍字,想來劍術不凡,在下自襯對這劍法一道也頗有心得,想請葉掌門指點一番!”
說到此,還算中規中矩,沒什麼讓人覺得不妥之處,奈何接下來幾句便鋒芒畢露,全無這般客套了:“若是葉掌門劍術的確強橫,那自不必多言!若閣下是那徒有虛名之輩……哼哼……”
葉文眼皮一跳,見這年輕人滿面倨傲,心知這人估計是故意上來找茬,想要拿自己做那成名的墊腳石的:“如何?”
“還請葉掌門將外號中那個劍字去掉……”
此言一出,衆人大譁!要知道江湖當中,這名號便和自身的招牌一般,請人改字號,和砸人招牌其實沒什麼區別。這人一出口就要摘掉葉文君子劍之名,擺明車馬這是要和蜀山派過不去。
葉文聞言也是氣極,卻是氣極而笑,隨口應付了句:“若你能勝了我,再提便罷!”
“嘿!我倒要看看葉掌門這劍法究竟有多神妙?”李不凡冷笑一聲,隨手就將長劍抽出,然後擺了個架勢說了句:“葉掌門,請出劍!”
此言一出,臺下噪雜之聲盡消。李不凡凝神戒備盯着葉文。他本以爲葉文會等弟子將長劍送上來,或者乾脆就扔上來,所以擺好了架勢就等着,卻不想遲遲不見葉文動作,心下急躁,喝了句:“怎的還不出劍?莫非瞧不起在下麼?”
葉文卻是隨口道了句:“葉某之劍早出,閣下還無所覺麼?”
李不凡聞言一陣錯愕,不知道葉文這話究竟是個什麼意思,正待發問,卻驚覺周圍觀衆一片鴉雀無聲,目瞪口呆的望着臺上,心中突感不妙,又問臺下一好友之聲言道:“李兄快看身後!”
急忙忙將身子轉過來,定眼一瞧,卻是瞳孔微縮,倒吸一口涼氣,甚至嚇出了一身冷汗,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原來李不凡一回過頭,就見到一柄長劍在自己身後憑空而滯,劍尖微顫,遙指自己周身要害。
想起從自己請葉文出劍那話一出,臺下衆人就突然沒了聲息,當時只道是衆人等待一場好戲上演,所以未曾出聲,如今才知是被這柄無人把持兀自在空中飛着的長劍給震住了。
“御劍神術?”
李不凡早就聽聞蜀山派葉文與玉洞派九劍仙胡書文以御劍之術凌空對了一劍。不過他只當是宵小胡言亂語罷了,根本就未當回事,他是絕對不相信一個連聽都沒聽說過的傢伙會懂得那劍法中奉爲神仙手段的御劍法門的。
可是如今一見,才知道江湖傳言也未必不能相信!
李不凡愣着,那長劍卻依舊定定的在半空中飄着,加上日漸升高的太陽,映出一片絢爛劍光。又過了片刻,那長劍突然一震,隨後嗖的一聲從李不凡頭上越過。
急忙再轉過身來,就見那長劍圍着葉文轉了一個圈後直接來到了葉文手中。心底再無懷疑,這長劍的確是葉文御使的無疑。
相比起普通江湖衆人,各大門派的掌舵者更是驚駭莫名。
其中玉洞派早知葉文有次手段,還不算什麼,九劍仙更是笑呵呵的和自己師兄說了句:“這年輕人的御劍之術雖然無法用來正面與人比鬥,但是用來唬人還是效果不俗!”
玉清子卻是苦笑了一陣,也不知道如何說自己這個師弟好。自家的獨門絕學都快不再是獨家享用了,還這麼有閒心扯淡。奈何這師弟性子如此,他也無法說什麼。
相比起玉洞派的從容,其它諸派的反應可就要大的多了。
天樂幫林海的神色更加驚詫,轉頭與華衣道:“這便是你當初說的那手隔空御物之技了?原來竟還可以御劍?”
華衣解釋道:“雖然可以御使兵刃,但是威力卻不甚強橫,便如隨手丟出的長劍一般,只是勝在難以琢磨,難尋蹤跡!”
林海聽到此處才略微放心了些:“那便無須擔心,兵器上若無強橫真氣,是破不了高手的護身勁氣的!”
這邊天樂幫衆人長出一口氣,青龍會的東方乙卻是臉色更加難看,暗罵了一句:“那林海是從哪裡尋來的這麼一個盟友?竟然還懂得九劍仙那老鬼的御劍之術?莫非這蜀山派和玉洞派之間有什麼牽連?”
甚至於他懷疑這蜀山派根本就是玉洞派的分支,畢竟那御劍之術幾乎成了九劍仙的獨家代名詞,一看到御劍神術,大多都會往他身上聯想,這也沒什麼奇怪。
北劍門的門主北城煙卻是‘哦?’了一聲,轉頭對弟子問道:“這蜀山派果然有些門道,難怪叫天樂幫連吃了幾次憋!”她與裴煒本是師兄妹的關係,只是裴煒因爲資質有限,難成大器,便下了山徑直闖蕩江湖去了。
其後北城煙習得北劍門絕學天馬行雲劍法之後就繼任了門主之位,與裴煒倒是也時常有些來往,對天樂幫與蜀山派的事情也算是略有所聞。
當時還略有奇怪,天樂幫雖然算不得江湖上頂尖的幫派,可也不至於叫一鄉下門派給逼到這般困境的境地,如今見識到葉文這手御劍之法纔算是解了疑惑。她自然不知葉文這一手只能唬人,當然也不知道當初葉文還不會這等神技。
至於天山派的李玄,則是滿臉凝重,卻又顯出幾分好奇的樣子,手中酒杯被他來回翻轉,內裡酒水卻不見灑出半點,竟然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被他以寒勁凍成了冰塊。
“這蜀山派,有點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