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對於一個凡人的人生來說,這樣的經歷或許不多,甚至有可能很多人一輩子都遇不到,但如果放在漫長曆史長河,放在億萬芸芸衆生的角度來看,就不少見了。”
汪林靜靜說道:“這種事情,是否違背了因果?如果不違背,該作何解釋?這便是我疑惑的地方。”
蕭焱說道:“確實如此,曾經聽說過,有雙胞胎兄弟,分居兩地,彼此相隔千里。某一日,兄長溺水而亡,同一時間,其雙胞胎弟弟安坐家中,突然呼吸困難,平白無故窒息而死。”
石天昊點了點頭:“我也聽說過,有一老婦,獨子遠行,在外遭遇不測,登山遇難,幾乎同一時間,老婦心愛的一塊玉佩莫名其妙碎裂。”
“若說我輩修士,還有可能因爲血緣法力之故產生感應,但一個凡人卻如何能有如此敏銳的心血來潮?那玉佩也並非什麼通靈之物。”
蕭焱接口說道:“我們聽說過的這些事情,有可能是以訛傳訛,我們也沒有像三師弟你一樣小心求證,確定排除了一切干擾影響因素,但類似事情並非一件兩件,數量多到一定程度,便不能用純粹的意外來解釋了。”
“而這些看似偶然的事情,又都在不同程度上違背了佛門因果之道,無法用因果之道化偶然爲必然。”
朱易沉吟片刻之後,看向汪林:“三師弟,你自己的因果界,雖然融入了佛門因果之道的思悟。但是其本身,似乎就在從根基上動搖着因果之道。”
蕭焱和石天昊也都看向眼前的白髮青年。
汪林的因果界神通。雖然融入因果之道,但是因果界大門關閉。因果線逆轉,從而鎮壓自身業力的手段,卻是與佛門三世因果咒背道而馳。
時間線上的因果不成立,原因落到了結果之後,現在強行逆轉影響乃至於改變了過去。
雖然只是很粗淺乃至於粗暴的干涉改變,但卻實實在在從根基上動搖着三世因果咒闡述的道理。
汪林沉默了片刻後說道:“我知道,正是因爲這個原因,所以我在揣摩參悟三生石神通的時候,心中疑惑纔會越來越重。”
“因果界神通和三生石神通。都是我自己參悟創造的神通,可是兩者卻產生了矛盾。”汪林娓娓道來:“我關閉因果界大門,會在一定程度上逆轉因果,但這其中的道理,我其實還沒有徹底明白。”
“只能初步判斷,是本門天道德經蘊含的大道至理造成了這一結果。”汪林說道:“這裡面的原因,我想要搞清楚,所以我纔回憶起自己少年時的那件事,專門回去進行驗證。”
石天昊笑道:“幸好大德禪師不在這裡。”
且先不說他們的討論是在質疑佛門因果大道。但是汪林剛纔那句話,就透露出天道德經強行碾壓了佛法的意思。
汪林聞言,不禁莞爾:“我這些想法,還沒有跟大德禪師說過。”
蕭焱輕輕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之所以會出現矛盾。應該有道理在其中,準確說來,並非是因果之道出現了漏洞。只能說,世間天地道理萬千。並不僅僅是因果之道一種道理,因果之道不能解釋的事情。其他道理可以。”
“但是,佛祖的設想,或者說佛門當初的看法,認爲明悟因果業力,便可以無所不知無所不能,以因果之道闡述整個世界的法理,整方造化的變遷,卻是註定要破產了。”
朱易說道:“如皇立地成佛,確實不凡,其因果之道也有獨到之處,事實上,這道法雖然不能真的一法通萬法,但包容性極強,可以容納闡釋許許多多的法門,很多天地道理都可以化爲因果之道加以重新闡述。”
“某種角度來看,此法如果真得達到自身極致,天元大世界確實大多在其包含範圍內,但終究不是全部。”
“所以修練此法,或許能達到極高的高度,但是想要超脫此方世界,在當前基礎上,卻做不到。”
朱易目光微凝:“當年佛祖赴死海,是否也有這方面原因在其中。”
“若說動搖了對因果大道的認知,還能保持住禪心,自己獨力尋求進一步突破的佛門修士,恐怕也只有開山之祖的他一個人了。”
汪林說道:“當年之事很難說是怎麼回事,有這種可能,但也可能是因爲其他事情。”
蕭焱想了一下之後說道:“今日的討論,先不要傳到大德禪師耳中,等我們將其中門道摸索清楚,至少是大致有了頭緒以後,再告訴大德禪師。”
佛門之道,最強外法神通便是大日如來神掌拳印,但對於佛門的禪武思想來說,那只是降服外魔之法。
佛法內核,始終是因果之道,五方如來經都與此緊密相關。
不管是修練不動如來經,還是像大德禪師一樣修練無量光如來經,其佛法內核都涉及因果之道,這一點如果動搖了,佛門修士的禪心很可能也會隨之動搖。
這是佛法根本,如果動搖,就算不至於像太虛觀太上忘情道道心破碎後那麼淒涼,也絕不會好過。
大德禪師自入玄門天宗做客卿以後,出力頗多,平日裡和善無爭,便是蕭焱等人證道元神之後,也對他頗爲敬重。
朱易、汪林、石天昊三人聞言,都點了點頭:“理所應當。”
一旁的李星扉連忙躬身一禮,表示自己聽到了蕭焱的吩咐,定不會將信息泄露出去。
“世間大道萬千,果真都是妙不可言,各有奧妙在其中啊!”蕭焱忍不住讚歎着說道,而朱易三人臉上也全都露出深有同感的表情。
接下來的日子中,蕭焱等人除了教導各自門下弟子以外。便是專心修練自家天道德經的道法,然後以此爲基礎。推演太上忘情道,推演虛空陰陽道。揣摩佛門因果之道,參悟其他各家道法。
四人收穫頗爲豐厚,神通法力上有無增長且先不說,但在道法修爲,還有對天地大道的理解思悟上,卻都有了長足進步。
他們的表現,林鋒都看在眼裡,心中欣慰。
最讓他欣慰的事情,則是四個弟子。參悟自己傳授的兩儀歸元真經,也都有了各自的思悟和理解。
這種理解,與林鋒本人對兩儀歸元真經的闡述並不完全一致,融入了他們各自對天地大道的理解,讓林鋒也頗爲期待他們日後的發展。
將雷龍分身和戰神分身留在山上,林鋒本尊起身,橫跨虛空,不斷挪移,最終來到了東海之上。
他通過東海上的瀛海通道入口。進了瀛海,在重重幻境的大海之中行走。
林鋒心念動處,眼前白色雲霧不停散開,一片黑色大海。彷彿懸浮於半空中,廣袤無垠,無風起浪。百丈大潮,烘托拱衛黑海中心一座巨大的仙山島嶼。正是蓬萊仙山。
仙山已被林鋒煉化,外圍滄溟之海對他也不再是阻礙。林鋒如履平地,登上仙山,徑自來到山上大殿之中。
空蕩蕩的大殿裡,只有一個高大的少年盤膝坐在那裡,靜靜吐納修練。
這少年自然便是昔日的人族少年羅堯,如今的幽都妖族一員,大羅幽都。
他身體周圍微微閃動一層光暈,其肉身仍然不是真實的肉身,而是天蜃金珠所化,只不過經過多年修練打磨,大羅已經可以自如掌控這種變化。
雖然仍有時間限制,但大羅的行動已經自在了許多,比方說現在,他就把自己的外觀變化做了人的模樣,而不再是幽都獸的外形。
即便已經接受了自己的身世,更已經回憶起了許多事情,但大羅對於當年自己作爲人類時的生活,顯然還頗爲懷念。
他此刻所化人形,仍然是大千世界七年前,身上還沒有發生變化時,十五、六歲大小的少年模樣。
見到林鋒進來,大羅連忙收功,起身行禮:“林師!”
“免禮。”林鋒擺了擺手,上下打量大羅,此刻的大羅以天蜃金珠爲體化形,仍然是妖王后期的修爲。
想要成就不滅妖魂之境,他必須要重新擁有一個真實的肉身才行。
林鋒和大羅都心知肚明,對於大羅來說,最完美的新肉身,最好還是能想辦法重塑幽都之身。
但這並不容易,尤其是眼下的大千世界裡找不到第二頭幽都獸,別說奪舍了,就算是想要仿造一個暫時替代的,都沒有參考樣本。
不過林鋒和大羅也都知道,幽都獸並沒有滅絕,恰恰相反,他們隨時都有可能重新降臨大千世界。
所以林鋒兩人也不心急,大羅雖然暫時成就不滅妖魂無望,但還是平心靜氣的耐心修練,打熬自身法力,將根基打得無比紮實,爲日後的一飛沖天做準備。
相較於修爲進境上的暫時止步,對於大羅來說,最大的問題,其實是孤獨,和對自身未來的迷惘。
對此林鋒也沒有什麼好辦法,他曾經提出讓大羅索性去玉京山上居住,但大羅自己拒絕了,孤獨並非他所願,但在對自己的未來清晰定位之前,他寧肯忍受孤獨。
所幸,蓬萊仙山上修練,對他也有好處,不耽誤什麼,這種孤獨的磨練,反而更有助於他心志的提升,辨清自己的內心。
林鋒又指點了大羅修煉上的一些問題之後,大羅便重新開始打坐修練。
而林鋒則輕輕一擊掌,整座蓬萊仙山轟然震動,九道清蘊仙氣在山體中流轉,無比精純,無比靈秀,一起向着仙山上的大殿匯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