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7 誰可攔我

山嶺間的空氣彷彿凝固,連呼嘯的山風都安靜下來,天地間只有楊清和那個白衣女子靜靜對視着。

汪林、嶽紅炎、康南華等人站在遠處,看着兩人,盡皆沉默不語。

他們此刻已經知道,那白衣女子,便是楊清這些年一直思念的人,他當年在雲水洞學藝時的師妹,方婷。

兩人青梅竹馬,甚至在當年便已經私訂終身,情到濃時,更有了肌膚之親。

楊清方纔之所以難以啓齒,其實便是因爲這個緣故,也正因爲此,當年楊清身懷的太陰真水,有一部分流入到了方婷體內。

當年還在楊清剛入門沒多久的時候,其先天陰陽均衡的特殊根骨隱藏較深,沒有體現,林鋒曾經奇怪楊清爲什麼會被系統評定爲九點根骨,同時也感覺楊清微微有些怪異。

後來聽聞楊清提起方婷的事情,林鋒當時才反應過來,原來那時候之所以感到楊清奇怪,是因爲楊清已經不是童子身了。

但楊清卻是以太陰真解築立靈臺,成就築基中期,可是男性體質一般偏陽,修練陽性道法沒有什麼大問題,修練陰氣過盛的道法,卻需要元陽中一點真陰,早早破了處,失了童男身,想把陰性道法修練有成,幾乎是不可能的。

至少也要築起靈臺,凝鍊道鼎,根基穩固之後,纔可以放開了整。

所以楊清以非童身,修練太陰真解築立一品靈臺,讓當時的林鋒非常費解。

正是因爲這種極度反常的情況。啓發了林鋒,讓他再次深入探查楊清的體質。這才終於發現,楊清那九點的根骨數值。到底源於何處。

當初年少一時衝動的事情,讓本就內斂的楊清很是不好意思,所以嶽紅炎剛纔問他方婷爲何會有與他同源的太陰真水,楊清才閉口不答。

但在真的見到方婷後,楊清卻猛然愣住了,不敢上前,汪林等人神識仔細掃過方婷,也都陷入沉默中。

良久之後,楊清纔回過神來。落到山陵之間,向着方婷徐徐走去。

只是此刻,他臉上神情,複雜無比,在最初的驚喜之外,摻雜着深入骨髓的悲傷與絕望。

但當方婷真正轉過身來的時候,楊清臉上的悲傷與絕望飛快消失,只剩下喜悅之情。

“婷婷……”楊清微笑着,向方婷張開雙臂。可是方婷卻沒有走上前去。

她的臉上也滿是驚喜,但卻夾雜諸多疑惑,剛剛轉身時,楊清臉上沒來得及散盡的悲傷絕望。一覽無餘。

便是此刻,她也能在楊清眼底喜悅的光芒身處,察覺那份傷痛。

方婷困惑的問道:“楊師兄。你怎麼了?”

感受到了方婷的蕙質蘭心,汪林等人都低低一聲輕嘆。

這個女孩子。不是第一眼美女,但非常耐看。五官柔和,眼角帶笑,讓人看上去非常舒服。

楊清微微一笑:“我,很好,只是沒有想到竟然會在這裡和你重逢,一時間高興的有些不知所措,連頭腦都有些糊塗了。”

方婷微微偏了偏脖頸,看着楊清,楊清走到她身前,問道:“婷婷,你之前都在哪裡?我當年找遍雲水洞周邊,都找不到你,這些年在神州浩土行走,也一直沒有你的消息。”

楊清握住方婷的雙手,在握緊的一瞬間,忍不住悲從中來,險些落淚。

但他穩定住了自己的情緒,看向四周:“你可有同伴在附近?怎麼一個人在這裡?”

方婷疑惑的注視着楊清的雙眼,彷彿要看進他心底,但她很快收回了目光,輕聲說道:“我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在這裡。”

“當時雲水洞中突然出現滔天大火,青色的火焰,彷彿無窮無盡一樣的青色火焰。”方婷目光中流露出回憶之色,其中充滿了恐懼,彷彿噩夢重臨。

“我不停的跑,可是到處都是那青色的火焰,我根本逃不掉,火焰撲上來,師父死了,師叔死了,師姐死了,連師祖也死了……”

“有綠色的水流覆蓋我的身體,但是青色火焰太多,火勢太猛了,綠色水流也抵擋不住,我感覺自己也要死了,可是我不甘心,我真的好想再見你一面。”

方婷目光中的恐懼這一刻突然上升到了極致:“那時,我彷彿聽見耳邊有一個聲音在問我,問我爲什麼這樣執着,我當時已經頭昏腦脹,完全沒有思考能力了,我記不得自己是如何回答他的,只記得他最後突然笑了起來。”

“那笑聲非常低沉,彷彿卡在嗓子中,笑得我心慌,笑得我反而更加害怕了,比面對那大火還要恐懼。”

楊清張開雙臂,將顫抖的方婷抱住,能清楚感到對方正在瑟瑟發抖。

良久之後,方婷的情緒才稍微平復了一些,繼續說道:“自那之後,我就什麼也不知道了,此後的時間裡,總是似睡似醒,迷迷糊糊。”

“有時候難得像現在這樣徹底清醒過來,卻發現自己什麼都記不起來,只能發現,自己似乎年齡大了一些,彷彿每次一睡,最少要睡一年,但醒過來的時候卻非常短,很多時候就是短短片刻功夫。”

方婷倚在楊清懷裡,看着面前的水流,喃喃說道:“此刻,是我這些年來清醒時間最長的一次,身體也能自如行動,甚至還能操縱那碧綠水流,只是我的修爲似乎都廢了,不能在引動靈氣法力了。”

“在這次以前,我還清醒過兩三次,但每次時間都不長,只是這幾次醒與睡之間,睡的時間似乎沒那麼長了。”

楊清抱着她,臉上雖然仍帶着微笑,但目光深處的悲色再次變濃,近乎無法抑制。

就在這時,遠方汪林、康南華等人突然一起皺眉,視線望向另一邊的天際邊緣。

在那裡,虛空突然裂開縫隙,從中走出幾名修士。

楊清一驚,擡頭望去,就見幾個身着白袍的修士,和幾名鬼氣森森,身着黑袍的修士一起站在天邊,直視着自己和方婷。

“輪迴宗天人道和餓鬼道的人。”從對方的服飾和法力氣息特徵,楊清等人可以勉強分辨出來。

這一代區域,比較荒蕪,往西是大橫斷山脈東端,大荒劍宗的地盤,往東去,則是輪迴宗的地界。

天人道領頭者乃是一個元嬰後期修士,而餓鬼道也以天人道馬首是瞻,領頭者是一個元嬰中期修士。

這個元嬰中期修士名叫陰鬼老祖,他看向天人道那個元嬰後期修士,指着方婷說道:“夏老祖,就是她。”

白髮蒼蒼的夏老祖,看着楊清,目光微微一凝:“可是玄門之主座下楊清楊真人?”

楊清嘆息一聲,目光中的情緒全部收斂,將方婷拉到身後,向着天空中夏老祖和陰鬼老祖等人拱了拱手:“在下玄門天宗楊清,幾位有禮了。”

注意到楊清將方婷拉到身後的動作,輪迴宗衆人都是微微蹙眉,夏老祖沉聲說道:“四座凡人城市被滿城屠盡之事,閣下應該已經停大荒劍宗的人說過?”

楊清點點頭:“不錯。”

夏老祖徐徐說道:“那閣下又是否知道,其中一座城市中,有我輪迴宗天道的晚輩弟子在內,也因此被殺?”

楊清微微皺眉,沒有說話,夏老祖指向方婷:“我輪迴宗餓鬼道,有弟子親眼目擊,便是你身後這個女子,做下的好事!”

方婷愕然看着夏老祖,滿臉茫然:“我……怎麼會……”

陰鬼老祖哼道:“怎麼不會?你現在這副模樣,連帶記憶思維都被禁制,或許確實不記得此前的事情,但這不代表,事情不是你做下的。”

“你是什麼,別人看不出來,我餓鬼道還能看不出來?你……”

“住口!”楊清突然一聲暴喝,方圓千里天地都彷彿劇烈震動了一下,陰鬼老祖眼前直接一花,神魂竟然都不停跳動起來,似乎隨時都會出竅。

他不由得駭然:“這楊清,應該才只是金丹後期修爲吧?”

夏老祖微微皺眉,冷哼一聲,中和了楊清突然擴散開來的法力氣息,盯着楊清沉聲說道:“玄門天宗弟子,該不會想要庇佑此女吧?”

“此事頗多蹊蹺,我等既然遇上了,必然會查實。”汪林的聲音突然在天地間響起:“貴宗既然有弟子因此罹難,那麼等結果出來後,本宗會通知貴宗。”

看着面前一臉漠然的白髮青年,夏老祖和陰鬼老祖纔是真的心中一寒,這可是一位金丹後期就殺元嬰如屠狗的超級狠人,玄門之主座下第一殺神。

陰鬼老祖回過神來,雖然忌憚汪林,但還是有些惱羞成怒:“嘿,玄門天宗,還當真是霸道啊!”

汪林眼皮子都不擡,剛纔那句話說完,就不再多說什麼,直接低頭看向楊清:“五師弟,我們走。”

交代,我們會給你們,但現在我們要帶人走,倒要看看誰可攔我?

陰鬼老祖一噎,連夏老祖也被氣得不行,可是想要動手,卻又不敢。

話音未落,楊清懷中的方婷突然起了變化!

原本雖然惶恐茫然的雙目,目光突然變得呆滯木然,一聲淒厲的尖嘯從她口中發出,道道綠色光芒從她身上每一寸肌膚中透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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