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明月的語氣非常輕鬆,但林鋒知道她承受了莫大的壓力。``
在原有保守派和激進派之間走出第三條路來,又怎麼可能是輕鬆的?便是她師父太虛觀太上長老會成員雲遠真力挺,也是獨木難支。
誠如她所言,她能嘗試走一條全新道路,完全是因爲太虛觀本身允許自家弟子做嘗試。
林鋒淡淡笑道:“對你來說,開闢新航道是重點,坐哪條船反而無足輕重了。”
“那可不是呦,最大最好的那條船才能挺過驚濤駭浪,開闢出一條全新航線。”燕明月輕攏耳邊髮絲:“船太小,沒趟出新路來,就先在海浪中覆頂了。”
燕明月忽地輕笑一聲:“林宗主當真是深不可測,明月現在是真的有些想換船了,就是不知道還來不來得及?”
林鋒嘴角彎起一個淡淡的弧度:“抵達目的地以前,隨時都可以,只不過,未必是你想要到達的終點。”
“明月現在坐的這條船,掌舵人也是相同的想法。”燕明月靜靜說道:“不過,明月對大海更有信心,船再大,終究是在海中航行。”
林鋒哈哈一笑:“那可不一定,本座這條船,或許會飛呦?一切留待日後再看吧,空逞口舌,無濟於事。”
燕明月點頭微笑:“林宗主言之有理。”
她稍微頓了一下以後說道:“在雲林界中取得部分幽都冥華後,樑盤又有其他收穫。兩相合力,太皇宮距離昔年鼎盛之時,已經不遠了。”
林鋒點了點頭。神色淡然:“人皇所祭煉的造化法寶中,太皇宮可稱第一,但還奈何不得本座。”
燕明月說道:“是啊,林宗主能擊退仙天劍和太虛聖殿聯手,自然不懼太皇宮。”
“倒是本座要感謝燕仙子,若非燕仙子告知,本座還不知道大周皇朝藏了別的底牌。”林鋒靜靜說道:“本座雖然不懼。但先行知曉了,便可以更多幾分謀劃。”
燕明月一笑:“明月做的是便宜人情,讓林宗主見笑了。”
談話至此。兩人便很默契的中斷了類似話題,轉而閒聊起來。
“那個小姑娘,大周皇朝已經派人送來西陵城的路上了。”燕明月好奇的看着林鋒:“這個小姑娘雖然是元陰中真陽過盛之體,但也當不得林宗主你這麼看重吧?”
林鋒也不瞞她。淡淡說道:“本座門下一個管事。是她父親。”
燕明月恍然:“此人避過了天池宗的斬俗緣?”
“不錯,正是如此。”一邊說着,林鋒擡頭望向天龍古域的天際虛空,那裡裂開一道縫隙,一個身穿緋紅袍服,面白無鬚的老者出現在那裡,正是大周皇朝司禮監大太監,梅無浪。
此人是大周皇朝宮廷中的大總管。太監首領,周帝樑盤的心腹。
林鋒看見他。目光微微一閃:“可是樑盤道友跟本座說?”
梅無浪恭敬的向林鋒行禮:“陛下特邀玄門之主,有閒暇時,往天京城做客。”
林鋒說道:“最近怕是不行了,不過你可以轉告樑盤道友,他盛情相邀,本座有時間會去的。”
“陛下有言,隨玄門之主方便即可。”梅無浪袍袖一揮,一個白衣少女出現在他身旁,姿容清冷秀麗,兩片嘴脣蒼白如紙,沒有一絲血色。
她有些茫然的看向四周,視線落在林鋒身上,立刻停住了,目光中隱含探詢之色。
這白衣少女,自然便是刀志強之女,刀玉婷。
林鋒用自身法力直接將她攝拿了,扔到了玉京山上,刀玉婷暈暈乎乎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見面前出現了一個滄桑的中年男子。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如遭雷擊。
宋慶元在這方面倒是沒有哄騙刀志強,刀玉婷確實被曹偉的秘法修復了之前破碎的神魂,記憶全部恢復,當然,也埋入了其他暗記。
不過方纔林鋒法力攝拿她的時候,就已經將這些暗記清除。
刀玉婷此刻望着自己的父親,竟然有些說不出話來,曾幾何時,這個男子在她的心目中就彷彿支撐起一個家庭的頂樑柱。
但後來,家沒了,連父親的身影也變得模糊起來,恍惚之間人影一閃而過,卻總也想不起來是誰。
後來父親和母親的記憶漸漸變得清晰起來,雖然仍舊看不真切,但也感到開心。
只是身處天池宗中,這快樂不僅不能和人分享,反而還要深深埋在心底,以防被別人發現,導致記憶得而復失。
宋慶元知道了她的秘密,她雖然從來都不喜歡那個人,但也只能妥協低頭,唯恐連這僅有的快樂也被人抹殺。
前不久,她突然恢復了全部記憶,童年時與父母相處的種種往事清晰在腦海中浮現,可是欣喜之後,刀玉婷只感到無邊的惶恐。
她不傻,曹偉等人突然改變了宗門無數年以來的傳統,在她身上破例,必然是有着特殊原因的。
直到不久前,天池宗被攻破,刀玉婷的心神采微微放鬆了幾分,但更多的卻是茫然,因爲她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該何去何從,不知道去哪裡才能找到她的父親。
現在,刀志強突然活生生出現在她面前,還是記憶中的那張臉,還是那血脈相連的至親感覺,只是兩鬢多了些許風霜,眼角多了許多皺紋。
但人還是那個人,她的父親。
素來神色冷厲的白衣少女,突然淚流滿面,緩緩跪倒在刀志強面前,刀志強深吸一口氣,伸出手輕撫她的髮絲。
他猛然擡起自己的頭,卻止不住眼角也有老淚滑落。
父女二人相對無言,依偎在一起,久別重逢,一時間竟然都說不出話來。
對他們來說,或許能夠相逢,已經是莫大的幸福。
玉京山上發生的一切,都進入林鋒眼底,他微微一笑,收回神識,讓這骨肉分離多年的父女盡訴離別之情。
梅無浪已經被他打發走了,識海中光影閃動,重新浮現燕明月的身姿,青衣少女輕攏耳邊髮絲,微微一笑:“林宗主送那小姑娘去父女團圓了?倒也是一件喜事,以佛家說法,林宗主功德無量。”
林鋒淡淡說道:“燕仙子言重了。”
燕明月輕笑着說道:“好啦,明月要去應付師門的問責了,這裡先預祝貴宗第二次開山門圓滿成功。”
“借你吉言。”林鋒說完之後,便即中斷了通訊。
燕明月看着消失的光影,出神了片刻:“曾幾何時,真的沒有想到會是這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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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立於茫茫雲海之間,卻不在大周皇朝地界,而是身處她從小長大生活的地方,太虛觀山門福地,白雲山。
“燕師妹好手段,爲兄自愧不如。”一個平淡的聲音在雲海間響起,白色雲氣散開,一個身着青衣的青年男子緩步而出,五官相貌普通平凡,卻有返璞歸真之奧妙,正是太虛觀年輕一代第一人,林道寒。
燕明月輕聲說道:“大師兄莫要取笑明月了,那玄門之主纔是主導者,小妹不過因勢利導罷了。”
“我也沒有想到,匡師伯和玄霖師叔兩人親自出馬,帶了太上破陣鼓和虛空陰陽鍾竟然都被玄門之主擊退,辛龍生仙天劍在手,也奈何不得他。”
林道寒淡淡說道:“玄門之主可以催發末法浩劫,有此戰果,情理之中,不過確實在意料之外便是了。”
燕明月問道:“大師兄,你說玄門之主的修爲,到什麼境界了?”
“能以自身之力催發末法浩劫,他至少也應該徹底渡過初劫了,或者說,至少有徹底渡過初劫的實力。”林道寒淡淡說道:“若非如此,正一師叔祖沒有太虛聖殿在手,也會與之一戰。”
燕明月輕笑一聲:“正一師叔祖的心思深着呢,送了這麼好的機會給他,他肯定不會爲了一時之氣而動手的。”
林道寒說道:“未必,玄霖師叔丟了石梯,若非是天荒廣陸異動,師祖和師父恐怕都會出手。”
燕明月問道:“那觀主和太上長老會,現在是什麼意思?天荒廣陸那邊的事情平息之後,立刻去找玄門之主嗎?”
林道寒卻搖了搖頭,平靜如水的目光,難得現了幾分波瀾,靜靜說道:“師父和太上長老們,另有打算。”
燕明月臉上閃過詫異之色,但也不多問,只是徐徐說道:“大師兄,到了今日,你對玄門之主如何看待?”
“站在整個神州浩土的角度來看,是我人族之福。”林道寒淡淡說道:“但前提是,他有足夠自制力,否則就是又一個冥皇、戾皇。”
燕明月輕嘆一聲,目光望向茫茫雲海:“這種事情,誰又能說得準呢?”
天龍古域內,正被別人惦記的林鋒,此刻注意力卻放在龍石門上,嘴角微微露出一抹苦笑。
小不點石天昊進門已經超過一天時間了,卻還仍然沒有出來。
按秦帝石羽的說法,龍石門中沒有什麼特別的危險,那石天昊不出來,就只有一個原因了,他自己不想出來。
安良王石宗嶽臉色鐵青,長樂道尊搖頭苦笑,石星雲也是一臉無語的表情。
秦帝石羽轉頭看向林鋒,一國皇者,嘆了口氣:“林宗主,是你親自出手,還是由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