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寧來到二樓的主臥,只見老人正臥在靠窗的皮榻中閉目養神。
“爺爺。”鶴寧輕聲說着,恐怕影響到老人的小憩。
“嗯,來了~”老人聞聲睜開眼睛,目光慈愛,望將過來。
“爺爺,您找我?”鶴寧來到老人身邊坐下,揉了揉微漲的雙眼。
“鶴寧,姍姍最近怎麼樣了?”老人沉思片刻後,低聲且聽不出任何情緒的開口道。
鶴寧一愣,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他想起大概一個月前俊倫曾經說過,老人想從巴黎回來後,去看望姍姍。
雖說在鶴寧的姐姐鶴嫺這個問題上,五爺的態度至始至終都是堅決的,從來不肯放鬆過,但歐老太爺的態度卻是平緩和氣的多,畢竟隔代更親,更疼。
其實鶴嫺當年的選擇老人也不甚贊同,可是一看到孫女跪在他面前,哭着說這輩子只要嫁給自己深愛的人就足夠了,剩下的什麼都可以不要時,他的眼眶也不自覺地跟着溼潤起來,無聲的默許了。往事如煙般浮現,他發覺孫女追求幸福的勇氣與執着竟然和他們奶奶當年的模樣有一絲相像,如果沒有那場震驚整個京滬雙城的私奔,又怎麼會有今天歐家在意大利的龐大家業。
出事之後,老人曾經一度自責,若是他當時明確表示不同意鶴嫺的婚事,結果會不會有所改變?
“老太爺,鶴嫺小姐性格剛烈,耿直。茲要是她認準的事情,就算大家都反對,她也會追隨內心的意願去做。重要的是,最後這幾年鶴嫺小姐過得很幸福、很快樂,這就足夠了。”
還是齊叔的這席話,讓老人的心裡好受些。
可是作爲整個家族的長者,需要面對的是制衡家族內外各方面的關係,再加上他常年在外雲遊、視察,不便把鶴嫺留下的唯一骨肉姍姍接回歐公館或是帶在身邊,只好每年抽時間去看望幾次。
自從姍姍病了之後,老人更是命人把集團下屬聖汀諾醫院的SVIP別墅裡那些身世顯赫的病人全部騰走,讓珊珊一個人住進去;並找來全球最好的血液病專家爲她會診……
“之前姍姍的狀況不是很好,不過季會前稍稍穩定下來。”鶴寧心情微沉。
“配型還是沒有嗎?”
“嗯,所有的骨髓庫都已經找遍了,依然沒有消息。”
“咳……”老人深嘆一口氣,心頭不覺有絲鈍痛。
“奕馨和我說她想試一試,所以在來之前,剛剛抽血拿去化驗,看能不能和姍姍的配型。”
“哦?”老人驚訝,沒想到那個看似嬌柔的女子竟有這份善慈與愛心。
“但……”鶴寧沒有
說下去,這個配型成功概率幾乎爲零的結果,實在令人心酸。說他們是病急亂投醫也好,說他們是僥倖心理也好,可他們就是不想放過哪怕一絲一毫的希望。
“難得她有這份心,難得啊!”老人心裡對配型的成敗也很清楚,不過重點並非在此,而是他對奕馨的看法又有了新的認識。
“等季會結束後,我去看看孩子。”老人重新閤眼養神。
“是,爺爺。”
鶴寧從老人的房間出來,一直低落心情似乎回升了些,準備上樓回房整理一下今天開會的內容和明天會議的綱表。
剛上了幾級臺階,就聽到在他對面的另一側樓梯上有人在竊竊私語。
“誰啊?誰啊?”
“就是七少爺帶回來的那個女的啊!”
鶴寧本無心理會,但和他相關,而且看樣子還和奕馨有關,就不能不聽了。他放輕腳步,將自己完美的隱藏在陰影裡。
“哦哦~就是她啊~”
“嘖嘖,聽說她還是七少爺集團裡那個時尚雜誌的創意總監呢!真看不出來啊~這邊攀附着我們七少爺,那邊又和法國’Le Monde’集團的蔣董事不清不楚的,你能想象嗎?”
“喂!這話可不能亂說的!”
“亂說?!笑話,我怎麼會亂說?那天晚上我端盤子路過化妝間的時候,親眼看見的。當時是順仔找來鑰匙開的門,一開門就看見她和蔣董事抱在一起,還哭得滿臉是淚的,那樣子真是楚楚可憐啊!”
“那七少爺呢?”
“不知道,當時七少爺背對着我,沒看到臉。不過你想想他能怎麼樣?當然是生氣啦!換做是我,肯定和女的分手!哎呀,私交那麼濫吶!肯定是衝歐家的錢來的!現在這種女人太多了!”
“那吃虧的不就是我們七少爺了嗎?”
“可不是嘛,要不然五爺怎麼會派手下的人細查她的背景呢!”
“!@#¥#¥%……&&”
之後的話,鶴寧一句也沒有聽進去,但是最後一句卻深深地嵌印在他的腦中。
五爺從來都是強勢的,無論是作爲一個集團的領導者還是作爲一個家庭的人夫和人父。他說過的話和他決定的事情,別人就必須要無條件的執行,不能有任何異議和反對。
鶴寧深知父親的脾氣秉性,所以儘量忍耐着不和他發生正面衝突。可是他沒有辦法容忍父親利用手段在背地裡去調查他的女人。
一股怒火竄了起來,鶴寧退身回到二樓,疾步走到位於二樓主廳右側第二間,省去禮儀,直接推門而入。
房間內的人一驚,房
間的主人顯然被這突如其來的不速之客打擾到了,面露不悅,微斥道:“難道你三十多年都沒學會敲門嗎?!”
“你到底想幹什麼?”鶴寧直截了當的冷聲問道。
“你說什麼?”五爺不解的看着他,有些不知所云。
“爲什麼派人調查奕馨?!”
五爺面色一沉,吩咐身邊的人:“你們先出去!”
工作人員們驚慌的起身離去,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那個女人不行!”五爺起身踱步至酒臺,自顧自的倒了一杯Whisky。
“什麼不行?”
“做我們歐家的兒媳婦,不行!”
“您現在是又想來干涉我的交友自由嗎?!”
“我不想幹涉,也懶得管你。都這麼大的人了,身邊沒有女人陪着怎麼能行?你和這個文奕馨調情也好,玩玩兒也罷,都可以,但絕對不可以是你的結婚對象!”說罷,五爺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
“爲什麼?”鶴寧死死地盯着五爺那雙能令人結冰的鷹眸。
“就因爲她以前和蔣董事有染;就因爲你居然能爲了她,爲了一個女人而放棄和’Le Monde’的合作;就因爲她的存在,導致了你在工作上的判斷產生了偏頗。這樣的事情,我是絕對不能允許再一次出現的!”五爺的語氣峻冷,毋庸置疑,“再說,和她結婚對我們歐家有什麼好處?是能帶來優質的企業合併重組還是能帶來收益頗豐的好項目?所以,季會結束後,我會給你安排適合的人相親,你們趁早做個了斷吧。”
鶴寧低下頭,看着被自己攥得發白的手指,不禁覺得好可笑。
當年是他的姐姐,現在又輪到了他。
他們在父親眼裡只是工具,而且只能是工具。
“我是不會去相親的。”鶴寧一字一頓的說。
“啪!”的一聲,五爺將手中的酒杯重重的摔在了桌上,顯然被鶴寧的態度徹底激怒了。
“歐鶴寧,你不要忘了身爲一個集團繼承人的責任與義務!”五爺怒吼道。
“呵呵~”鶴寧冷笑一聲,絕望的看着眼前這個所謂父親的中年人,“在您的眼裡就只有這些嗎?”
“還有什麼比這更重要的嗎?!”五爺不耐煩的反問。
一陣沉默後,鶴寧再次擡頭,眼神無比堅定的望着他的父親。
“除了文奕馨,我誰也不娶!很抱歉,讓您失望了。”
說罷,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
“歐鶴寧,你別逼我……”
五爺的話還沒等說完,就被關上的門隔斷在房間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