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將這方太玄之地的天地,比作此時咱們船外翻涌沸騰的海水,那麼每一位生靈都是在這海水之中,艱難求生的魚兒。”
滾金宗大船的甲板之上,夜一沉穩的聲音響起於衆人耳畔,接着衆人紛紛轉頭,注視着外界滾滾衝向天穹的滔天巨浪,面色微凝。
巨浪狂烈,代表着這人世間的艱險,而無論是作爲散修,獨自尋寶多年的李多寶,亦或者真正喊着金鑰匙出生的金元寶,都可以深深體會到生存的不易。
“這一片名爲人間的海洋,廣袤無垠,除非真正達到超脫之境,否則永無盡頭,而在這片海中,我等暫且將散修比作的小魚,那麼那些大勢力的修行者,就是體型更大的魚。”
夜一的聲音繼續響起,隨後其將手中握着的一封情報放下,再一次開口道:
“先不假設這些大魚是吃小魚爲生,但顯而易見的是,大魚可以獲得更多的食物,會比小魚更強壯,但是大魚之上還有更大的魚,因此就會形成如金元寶所說的情況。
“小魚拼命想成長爲大魚,而大魚一方面搶奪小魚的食物防止被超越,另一方面也在覬覦更大的魚,小魚如果僥倖成爲了大魚,或者大魚變成了更大的魚,那麼等待它們的還是之前的那一套,如此循環往復之下,便逐漸形成了一條屬於太玄之地的規則。
“這規則的核心便是,毫無保留地侵吞着所有機緣,更大的魚不會讓一絲一毫的機緣給小魚,因爲這會威脅到前者的生存空間,而一旦這麼做,無疑便是爲自己培養敵人!”
夜一的話音落下之後,整個甲板驟然變得雅雀無聲,在場的都是心思通透之輩,被夜一這麼一說,自然能夠感覺到其背後所代表的深意,繼而感覺到一股深深的窒息之感。
正如夜一所言,在這名爲人世間的洶涌大海之中,他們所有人都是裡面掙扎求生的魚,生死不由己,隨後金元寶走到夜一面前坐下,向前恭敬一行禮,開口道:
“敢問夜哥,爲何說我等這些大魚或者小魚,都錯了?”
“整個滾滾向前的天下大勢,非一人之力可以扭轉,在這一方面,爾等並沒有錯,錯的只是是整個天地。”
說到此處之後,夜一話鋒一轉,注視着金元寶的眼睛,聲音再一次響起:
“但爾等應該明白,太玄之地的生靈無數,在這數萬年內繁衍更迭,終會有一些魚兒會與衆不同,做出一些不一樣的舉動,比如那位一頭撞碎北海結界的老散修。
“沒有人關注他叫什麼,曾經做什麼,但是卻並不妨礙其悄悄改變了歷史軌跡,這種魚兒在散修之中存在,那些大勢力之中同樣也有,但卻沒有人跟着其一起去改變。
“爾等應該明白,這一道隔絕了天地的北方結界,不單單阻止了北方那荒蕪氣息的南下,同樣也阻止了散修前往北方去尋找自身的機緣,然而其被那位不知名的老散修撞碎之後,整個流沙郡內,聚集的數千萬散修,可有一人敢沿着老散修的路,踏上這北海郡的土地?”
夜一的質問聲落下之後,甲板之上的其餘人齊齊搖頭,隨後迴應聲自金元寶口中傳出:
“沒有,根據後方傳來的情報,北方結界崩碎之後,原本圍聚在結界之外的那些大勢力修士,一齊浩浩蕩蕩地奔赴北海之畔參加機緣大會,但是流沙郡內的所有散修,卻還是沒有人敢向北踏出一步!”
“規則之所以形成了規則,甚至變成了更加固化的法則,是因爲所有人都乖乖去遵循,也沒有去打破規則的勇氣,那位老散修用生命的代價,撞碎了阻擋在無數散修面前的北方結界,卻撞不破他們心中的那一道牆,因此爾等說,散修有沒有錯?”
夜一的又一聲質問,拷問着李多寶的內心,而這位面容絕美的女子,第一次感覺到正因爲什麼都不做,正因爲順從了整個世界,纔會一直錯。
“海嘯之時,沒有一朵浪花是無辜的。”
喃喃的聲音自李多寶口中傳出,同時她的眸子之中滿是迷惘之色,誠然,面對整個太玄之地無數人都順從的規則,光光靠一個人去打破,是何等的艱難。
伴隨着一番沉重的交流,滾金宗向着沉仙城駛去的大船之上,被一股凝重的氣氛籠罩,之前夜一口中說出的言語,彷彿還在所有人耳畔繚繞。
“活着果然是這個世界之上一件極爲不易之事!”
一聲感嘆自金元寶的口中傳出,這位家纏萬貫的胖子身上多了一絲同齡人鮮有的沉穩,隨後其面前同樣用夜魘司大袍罩住全身的薛刀露出一個笑容,剛想開口,卻面色驟變,整個身軀繃緊,作勢就要起身,但是卻一旁的一旁伸手一把按住。
“薛刀,來人境界極高,是我等在太玄之地遇到的最強之人,隱藏氣息!”
薛刀腦海之中夜一的聲音落下之後,再過三息,甲板之上那位滾金宗中年管家的面色同樣開始狂變,接着其毫不猶豫地向外全力釋放出氣勢和領域,急急開口道:
“少宗主,有頂級大修來襲,快進船艙!”
中年管家的吼聲未落,原本正在向前急速航行的滾金宗大船猛地狂震,好似於前方撞上了一座高山一般速度驟減,同一時間,以這艘大船爲中心,周圍整個海面全部被冰封,而透過金元寶等人的視線,甚至還能看到虛空之上張牙舞爪被完全凍住的浪潮。
“這北海竟然落雪了!”
不可思議的聲音自金元寶的口中傳出,隨後其剛想伸手接住一片從天飛舞而下的霜雪,卻被一旁中年管家一把拉開,接着後者對着大船前方灰濛濛的虛空躬身一禮,凝重的聲音傳出:
“不知哪位尊上大駕光臨,我等滾金宗蓬蓽生輝!”
“本國君隱隱聽聞爾等討論天地大勢,竟然入木三分,心有所感之下,特來論道,可行?”
可行二字落下,滾金宗完全被凍住的大船前方虛空,越來越密集的霜雪猶如鵝毛般飛舞。
下一息,霜雪之中緩緩出現一道修長的身影。
白芒,白衣,白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