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合樓一層大殿,一張張案桌背後,坐滿了來自太玄之地各大勢力的修士首腦,其數量之多,甚至讓面積寬廣的大殿,都顯得極爲擁擠,烏泱泱一片。
然而,此時大殿內的氣氛,與平日裡的奢華宴會根本沾不上任何關係,氣氛肅殺凝重,所有人都如同被掐住喉嚨,無法呼吸的鵪鶉那般,脖子伸的老長,滿臉的驚駭之色。
詭異寂靜的氛圍,持續了好長一段時間之後,下方纔有一位大勢力首腦吐出一口氣,開口道:
“就連中央上國的帝子都折損於前方,那看來我等確實應該好好商議一下,這後續機緣的探索,是走還是留問題。”
“現在最主要的問題在於,我等對前方發生的一切,以及所謂仙島生靈幾乎一無所知,根本無法清晰推斷。”
另一位宗主口中傳出的迴應聲,讓殿內修士們紛紛點頭,隨後便有人皺着眉思索一番後,聲音傳出:
“既然這中央上國的幾位皇子自前方歸來,何不派人前去和他們接觸接觸,也好問問清楚?”
“不可!”
此人的話音未落,上方海合會會主的聲音便直接響起,隨後這位面容精緻秀美,雌雄難分的藍袍修士,擡起手擺了擺,繼續開口道:
“這些中央上國的帝子們,內心是何等的驕傲,如今敗逃而歸,已然極爲丟人,此時將金殿停在遠離咱們的海面之上,已經說明了不想往來。
“而咱們此番若是再派人前往,在他們看來無異於在傷口上撒鹽,怕人還沒抵達金殿,就已經人頭落地。”
誠然,對於太玄之地的那些大勢力修士而言,很多時候,聲譽要比命都要重要,尤其更是無法忍受他人藉此挑釁,因此在海合會會主這道言語落下之後,殿內再一次陷入了深深的寂靜之中。
隨後的半刻鐘之內,又有許多修士提出了一些意見,比如先派遣一部分勢力北上,甚至對那些南逃修士採用搜魂手段等等,皆在推敲之後被一一推翻。
如此一來,事態便完全陷入僵局,接着各種各樣的心思,開始於一位位宗門大修的眼中流轉。
激進者有之,退縮者亦有之,各種情緒,代表着這本就不牢固的同盟關係,在不知不覺之中,出現了分化。
正當整個海合樓大殿修士,各懷心事之際,殿門外忽然間大步埋進一位年輕的海合會修士,正是大師兄林行。
下一息,林行深吸一口氣,對着大殿內高聲開口道:
“會主大人,以及諸位宗主大人們,已經有一位修士恢復神智,能夠清晰講述前方所發生的事項!”
此言一出,整個大殿內驟然間爆發一陣騷亂,聲音紛紛響起:
“快帶上來!”
莫約三十息之後,一羣海合會弟子,帶着一位衣衫破爛不堪的年輕修士進入殿中,後者雖然氣息萎靡,但神智還算清明,對着前方行一禮之後,虛弱的聲音傳出:
“小子見過諸位大人們,此番前來,有一事相求,我宗前往北海搜尋機緣的其餘所有人皆遇難,小子我也在那場血腥無比的廝殺之中失去了雙眼和右臂。”
此人的話音落下之後,大殿內的修士們紛紛注意到這位年輕修士的雙眼緊閉,同時其右臂空空如也,很顯然是被齊根斬斷。
或許是這位模樣悽慘的修士,着實十分虛弱,也在逃亡之中用盡了全部力氣,使得其每說一句話,都要停頓一會,喘氣之後才繼續開口:
“因此我想要在這艘大舶之上多呆些時日,接受庇佑,只要保我不死,其餘的任由諸位宗主吩咐,絕無二話。”
說完之後,這位年歲不大的修士剛想有所動作,因爲牽扯到傷口,發出一聲悶哼,整個身軀頓時搖搖欲墜,幾欲向後直接栽倒,好在一旁的林行眼疾手快,直接伸手一把抓住前者的臂膀,才固定住此人的身形。
隨後大殿之內,上方海合會會主聲音接着傳下:
“江湖險惡,互相幫持自當好說,不過現在咱們後方的宗門修士,對前方發生的一切都極爲疑惑和迫切,小兄弟能否告知我等,北邊究竟發生了何事,而那些提前北上的勢力,又被何種存在給重創?”
海合會會主的帶着些許急切的詢問聲響起之後,整個大殿內的一位位宗門首腦們紛紛目光亮起,甚至連身軀都微微前傾,一道道目光齊刷刷地匯聚到殿中心的人影之上。
如此多帶着威勢的目光凝聚己身,這讓殿中那位年輕逃亡修士極爲不適應,有些茫然的縮了縮身子之後,開口迴應道:
“回,回諸位大人,我本爲太玄之地婆羅郡的魚人一族,自幼從未出過遠門,而跟隨宗門來這北海之後,剛剛離開沉仙城,卻不料遭遇虛空巨浪,船毀人滅,只有我一人倖存,而被巨浪拍昏之後,再一次睜眼,卻發現自己被關在了一個籠子之中,成爲了所謂的探路犬。”
年輕修士此時口中傳出的結結巴巴言語,讓殿內的諸多宗主們的面色一下子變得不佳,畢竟這探路犬一事各家在暗地裡都會去做,而一旦放到明面上,多多少少會臉上掛不住。
因此前者的話音纔剛剛落下,便有幾位脾氣火爆者,直接開口吼道:
“少他孃的說這些廢話,直接講述在北海中心發生的事情就好!”
滾滾吼聲幾欲刺破耳膜,這讓站在中央的年輕修士又是一陣踉蹌,急忙開口道:
“我隨着囚籠北上之後,總共停下來兩次,一次是在道棄之霧還未散盡之時,被兩位沉沒仙山而來的人族給攔住,這二人的修爲絕強無比,單對單的情況之下,各宗無一人是其對手,甚至連中央上國四皇子座下的劍瘋上人,都被輕而易舉地斬殺。”
“你說的劍瘋上人,可是那位神機閣地榜第二十二的,裴劍?”
一道驚呼自殿內響起,這些人的宗門距離中央上國不遠,自然聽過裴劍的名號,也知道其實力之強,隨後年輕人的迴應聲再一次響起:
“正是他,我親眼所見,這裴劍不單被斬殺,而且還被奪去了劍道!”
此言一出,殿內的驚呼聲更甚,而或許是因爲回憶起慘烈的畫面,讓大殿內的那位年輕人緊閉的雙目忽然間開始淌出鮮血,並且眼皮之上通紅如烙鐵,急急喊道:
“水,快澆水!”
電光火石之間,其身旁的林行身形一動,閃到案桌旁抓起一盞酒杯,緊接着回身將其澆在前者通紅的眼皮之上,頓時一股酒霧沖天而起,並且發出極爲刺耳的嘶嘶聲。
過了好一會之後,此人才逐漸恢復原狀,隨後帶着些許感激的微弱聲音,傳入林行耳中:
“真是謝謝道友,不然我這眼睛就會完全爆裂,腦袋也就沒有了。”
話音落下之後,年輕修士露出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繼續開口道:
“感激不盡,我叫薛刀,你也可以叫我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