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冰冷,虛落,全身細密的傷口反饋着劇烈痛楚。
當一個深受重傷,奄奄一息的盾甲軍精銳校尉,在漆黑漆黑無比的地下洞穴之內與死神做着博弈,這漫長的數天之內,他會想些什麼,他會不會恐懼?
彭木想的很多,最開始的時候他擔憂的是身旁的戰友。
豬牛二兄弟以及兩位來自兵宗的大戟士,雖然期間陸陸續續醒來幾次,隨後便再次陷入昏迷,但在生命藥水和淨化藥水的作用之下,好歹生命體徵平穩,還能再堅持上幾日。
其次彭木想到了曾經一直像鐵塔一樣護在他們身前的老校尉,那位沉默寡言,但是卻有情有義,因爲病重的妻子而選擇退出軍伍的校尉,此時過的如何?是在務農還是做活?
那是彭木一直以來的榜樣,但他未發覺的是,此時的他,同樣也是成爲了別人最堅固的城牆!
緊接着一位溫婉女子的身影映入彭木的腦海,小小的身軀卻堅強地照顧着一家起居,那是他的家姐,他私自離家數年,他很想姐姐。
隨後不知爲何,王井那俊朗卻又帶着痞氣的笑容於腦中乍現,還有那一句極爲自信的言語:我就要做那聚散流沙的手!
誠然王井在本次作戰之中犯了一些錯誤,但是他依舊很優秀,他還年輕,需要成長。
越來越多的人影閃過彭木的腦海,有收他爲義子的盾山軍指揮使,還有那如天神一般的端坐雲端的年輕扶搖大帝,最後都化作一位白衣軍醫位少女的身影。
永遠淡然沉穩的話語和臉龐,白皙的臉之上還有一些小小的雀斑,但是在軍中選武之中,那並不高大的身影,面對狂暴襲來,無人能擋的天輝軍,卻依舊拔刃的英姿,已經深深地印刻在了年輕盾山軍校尉的心中。
各種人影閃過,情緒交織之下,躺於地上的彭木睜開雙眸,擡起右手,撐住身下的地面,極爲艱難地翻身,隨後爬向暗河,一隻手五指併攏,舀起一勺水,另一隻手用力繼續慢慢爬回,最後將手掌中僅剩的一點河水,喂入陷入昏迷的戰友嘴中。
彭木很慶幸,因爲旁邊有一條暗河,充足的水源提供了生存的保障,但是同樣他的內心深處有着不願意面對的恐懼,他們這支十人小隊,還有一半人被這洶涌的暗河衝向四方,生死未卜。
足足往返十多趟之後,本就虛弱無比的彭木,往自己嘴中倒了一口水,隨後再次仰面躺下,直勾勾地盯着上方漆黑的空間,雙眸之中閃過堅定的神色,張嘴發出輕輕的喃喃聲:
“這世界如此美好,我怎麼捨得埋在在此,還有你,我一定會活着出去,然後守護在你身旁。”
其喃喃自語聲,儘管很輕,但是在這封閉的地下洞穴之內,依舊傳出去很遠。
忽然,整個洞穴上方和地面出現了輕微的顫抖,彭木兩隻手驟然用力,緊緊抓住身下的沙石,隨後周圍的顫動越來越劇烈,甚至還有大量的石塊自頂部向下砸落於暗河之上,驚起撲通撲通的水聲。
彭木死死地睜着雙眼,盯着上方,剎那間,一束光,刺破了整個洞穴之內的黑暗,直射而下,緊接着光芒之內出現了道道由上方躍下的身影。
彭木抓着身下沙石的手漸漸鬆開,輕輕吐出了一句王井平日裡常常掛在嘴邊的口頭禪。
“他孃的,終於來了!”
西南邊境,高大的城牆之上。
身穿白色短衫的書生元白,雙手撐住面前半人多高的牆壁,淡淡地注視着下方。
那是極爲繁忙的景象。
內外關城牆之間,一道道藍白色的空間光柱,像是一刻不停歇向上噴發的泉水,圍繞着龐大的防禦石像塔,不停地綻放,同時更遠處,無數馬車運送着糧食準備等輜重,排着一眼望不到盡頭的長龍,等候着進入內關。
元白的身邊,站着一位淡藍色衣裳的少女,青絲飛舞,而少女的懷裡,抱着一個年歲不大的蠻族小姑娘,皺着眉頭,滿臉的擔憂。
“這是我第一次參與戰爭,雖然處於大後方,並未在前線廝殺,但是也深感戰爭的殘酷以及偉大。”
書生元白淡淡的聲音落下之後,其身旁臉色平靜的楚言言轉過頭,輕輕迴應道:
“其實神京城的子民,心裡都做着戰爭的準備,因爲往西就是無盡山,父親曾經說過,乃知兵者是兇器,聖人不得已而用之。”
“令尊爲道宮縱橫院院主,整個大夏一等一的大修士,見解自然不凡。”
說道此處,年輕書生眼睛眯了眯,繼續開口道:
“但我還是喜歡陛下的那句話,只有鮮血,才能直達天聽,也只有鮮血,纔可守護榮耀不滅。”
或許自古以來,人族書生的內心深處,都隱藏着一位縱橫沙場的將軍,因此在這西南的城牆之上,一直以來極爲淡薄的元白,罕見的露出了些許崢嶸,但隨後其還是晃了晃腦袋,帶着笑意的聲音繼續響起。
“出來這麼些日子,也不知道我家娘子獨自一人在神京城過的如何,我們才搬來沒多久,她和鄰里都不熟,一個人可真是爲難她了,等這西南之戰結束,我定要和陛下告個假,帶她去神京城好好遊玩上幾日,作爲賠罪。”
殊不知書生元白說這番話之際,其娘子正連同如月小姑娘等人,在中年美婦的帶領下,於神京城東郊,也就是元白身邊言言姑娘家中熱情地做客。
“元白,你懂局勢,那這場南蠻征伐之戰何時才能結束?”
正在年輕書生感嘆之際,其身旁的漫天青絲飛舞的少女摸摸懷中的蠻族小姑娘,開口問道。
“很快,歷來戰爭對弈其實無外是幾點,第一後勤補給,南蠻叢林內的荒民在後勤之上被大夏兵部算計的死死的,爲的就是縮短戰爭的時長,而第二點,高端戰力之上,我們同樣太佔優了,有天輝夜魘,有令尊,還有陛下等。”
年輕書生那一個等字還爲落下,只見下方龐大的防禦塔周圍,再次亮起一道不起眼的傳送光柱。
幾息之後,光柱散,從中踏出一位白衣宮裝的女子,黑色如瀑一般的黑髮之間,夾雜着道道奪目下金絲。
書生元白的雙眸突然睜大,張開大嘴巴,因爲驚駭,足以吞下一個雞蛋。
宮裝女子出現在南蠻邊境的那一瞬間,周圍一切都彷彿被禁錮在了原地,同時四周全部都暗了下來。
因爲她吸收了所有的光。